清晨就在這樣的喧鬧中倏忽而去,秦諼與劉晴都對墨畫煙青的手藝讚不絕口,隨後就有通報的人來了。
兩個人又梳妝好恢復了平日正經的模樣,一起去了皇上的營帳。
皇上和曦妃早就用了早膳,慎妃已經到了,看到秦諼和劉晴進來,皇上不等二人請安,就笑着起身道:“你們倆可算是來了,姍姍來遲,該罰,當罰。”
秦諼從皇上抑制不住的興奮語氣裡沒有看出絲毫責罰的意思,知道皇上此時玩心大起,也跟着笑道:“如此,是臣妾與劉姐姐錯了,皇上想要如何罰,臣妾與劉姐姐都甘願就是,若是皇上暫時想不到如何責罰,就先讓臣妾爲皇上牽馬拉墜,好討個彩頭,預祝皇上此次一展雄威,大獲豐收如何?”
劉嬪也難得笑着開口,“這樣最好,宜嬪爲皇上牽馬拉墜,那臣妾就在一旁爲皇上遞箭好了,皇上用了臣妾遞的箭,哪裡還有不滿盤全勝的道理?”
皇上聽了心裡更加得意快活,“朕看這不是朕罰你們,是你們考驗朕纔是,可惜這不是秋天,不然朕就罰你們把那成堆的野味做成美味,看你們灰頭土臉,可還會這般伶牙俐齒?”
“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也快出去吧,外面的人應該都在等皇上了。”李紫曦笑着出來圓場,心裡也着實癢癢,她還未看過真正的打獵場景,昨晚她一遍一遍的向皇上確信自己真的可以親到現場體驗,而不是坐在營房裡面等候皇上歸來,皇上想着周圍禁衛軍守衛嚴密,宮裡的女眷也都是學過騎射的,應當無事。看李紫曦滿臉興奮,自然不會拂了她的心意。
這一直也是瑞珠心裡的遺憾,如今帶着李紫曦。多多少少在心裡也可以彌補一些什麼,雖然皇上心裡明白。逝者永逝,如露如電。
天氣晴好,春暖花開。
萬里無雲的季節。
暖融融的陽光在秦諼臉上雀躍着,在她背後投下一片陰影。隨皇上出門,到了爲自己準備的馬前,秦諼臉上卻再沒了方纔的神氣,猶豫了許久,她沒有學過騎射。
昨天也只顧着高興。卻忘了這一點最關鍵的,因爲過去身子不好,父親沒讓自己學,後來有了一副好身子,秦諼卻從未想過要騎射。
現在,看着劉晴慎妃甚至李紫曦都輕巧的跨上了自己的馬,秦諼卻一籌莫展。
皇上翻身上馬,回頭,笑意還未完全擴展開來,就隨着目光而緩緩沉靜了下去。他看到秦諼對着馬無奈又笨拙的樣子。像極了記憶力的那個人。
記憶力的那個人忽的活了,在那撇撇嘴,“我牽着他就好了。做什麼騎他?”那時候自己送了她一匹好馬,難得的千里駒,被自己訓的溫順無比,才牽來小心翼翼的送給她。她喜愛無比,眼裡是真實的歡快,可並不騎,只是牽着,直到被自己盯毛了,才忿忿的這樣說了一句。臉微微有些發紅。
秦諼小心的試圖撫摸一下眼前的駿馬,馬的鬃毛雖然在風的吹拂下看起來很柔軟。其實摸起來卻有些扎手,硬硬的。讓秦諼忍不住便想用手指爲他梳毛,將打結的毛結捋平。這匹馬看起來是溫順的,並不拒絕秦諼的愛撫。
只是秦諼還是沒有翻身上馬的勇氣。
正想着該找誰來幫忙的時候,頭頂的陽光忽然不見了,投下來一處陰影,讓額頭微微有了汗意的秦諼感受到了片刻的清涼。秦諼下意識的擡頭,是皇上。
皇上揹着光滿臉笑意而溫柔的看着秦諼,向她伸出了手,“來,上朕的馬。”
秦諼愣了愣,這樣真實而只對自己一人的溫柔,讓秦諼的心瞬間變得柔軟,卻還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似乎是有一些委屈的。
可秦諼找不出委屈的緣由。她伸出手,任憑那個溫暖的手掌將自己的手握在掌心。
皇上用力拉了拉,順勢將秦諼抱到了他的馬上。
“那臣妾就多謝皇上了。”皇上好像聽到了身前的人在向自己道謝,可是再看過去的時候,秦諼緊緊抿着嘴脣,似乎什麼都沒有說。
秦諼在上馬回望的瞬間不經意的看到了李紫曦望着皇上發愣的眼神,眼裡有些傷痛和難過。
有人歡喜,就一定有人憂愁。
秦諼心裡嘆了一口氣,卻嘆不盡心裡忽然生出來的愁緒。
皇上和李紫曦幾人過去,大部隊果然已經在山腳等候許久了,皇上撫了撫背後的弓,臉上露出了幾許孩子氣的興奮來。打馬上前,走在了最前面。
衆人見皇上來了,焦急和躁動的心慢慢平靜了下去,歡呼着擁着皇上走進了狩獵區。
身後是七千禁軍一步不拉的跟上,沉默着,腳步卻整齊無比。
只是從這裡面投出了一個目光,帶着些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按捺不住的激動。
走在最後的慎妃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不由的轉過頭去,看到身後都面無表情的禁軍,不禁摸了摸鼻子。
今天的狩獵,會多一些有趣的事情麼。
衆人跟着皇上,箭雨紛飛,瞄準着他們目力所及的每一個獸類。
照規矩依然是讓皇上連發三箭,箭無虛發的射中了三樣獵物後,其他人才如同打破了什麼桎梏一般的終於自在了起來,說了一通誇讚皇上的話後便表明大家可以隨意動用弓箭圍獵獵物了。
皇上驅馬走近被自己射傷的鹿身邊,向身後的人揮揮手,立刻就有人上前爲這隻鹿拔出箭矢,上了止血的藥。皇上又帶着秦諼,頭也不回的往更深處去了。
這樣一路到了中午時分,隊伍已經不像是最初那樣整齊了,人都有些散亂和興奮,皇上也不在意,在臨時搭建的營房裡隨意與秦諼等人吃了一些東西,慎妃就先笑道:“皇上勇武,可惜臣妾卻再上不得馬了,不如便在這裡等皇上吧。”她說的是真心話,陽光已經將她的臉曬得發紅,腰也在馬上顛簸的痠疼無比。畢竟是有幾年沒有騎馬了。
她的話一說出口,劉晴的臉色也立刻猶豫起來,騎了一上午的馬,到底是有些吃不消的。秦諼看出劉嬪的猶豫,也擔心劉晴的身子,關切道:“劉姐姐呢,身子還好?”
劉晴還未答話,皇上已經從劉晴有些蒼白的臉色裡看出了疲乏,忙後知後覺絕的懊惱道:“是朕考慮的不周到,倒是忘了你們女孩子了,不如你們都暫且在這裡歇着,朕下午再到這裡來接你們。”
李紫曦也是受了一上午的苦,可是卻倔強的搖搖頭:“臣妾並不覺得累,可能在家經常上馬的緣故吧,臣妾想陪着皇上。”
皇上聞言心裡一暖,點頭道:“你要是不覺得累,便在朕身邊吧,朕看到你也安心一些。”
李紫曦聽聞這句話卻是苦澀一笑,眼不禁望向了秦諼,方纔一直在皇上身邊的,可不是秦諼麼。
皇上也轉頭看向秦諼:“你呢?不如也和劉嬪在這裡歇息吧。”
秦諼卻有些嗔怪道:“皇上可是覺得臣妾重了,嫌棄臣妾?”
皇上不由得莞爾,“瞧你,朕是擔心你太累了身體受不了,你倒是咬起呂洞賓來,你在朕的馬上朕都沒有什麼感覺,哪裡還會嫌棄。”
秦諼想跟着去,只是怕勞累了皇上,又看看李紫曦,她也是十分勉強能跟上皇上了,自然是不能再帶一個她,想到這裡,雖然百般不情願還是想開口拒絕,索性陪劉晴就是了,皇上卻從她掙扎的臉色裡看出了秦諼的想法,忍不住玩笑道:“好了,你想去就繼續和朕同去就是了,朕可不敢把你留在這裡了,不然到時候怨朕嫌你,朕可是百口莫辯。”
李紫曦看着皇上臉上露出了幾許寵溺的神情,卻是對着秦諼的,微微失神,黯然的喝着手裡的涼茶,而一旁的慎妃看看秦諼,又看看皇上,目光露出了一份若有所思來。
中午草草歇息了一陣,避過最毒的日頭,皇上又迫不及待的帶着秦諼和李紫曦出發了。
因爲春狩的規矩要多一些,皇上不由得覺得難以盡興,但看到有獵物在眼前一晃而過的時候,還是樂此不疲的興奮的追了上去。
不知不覺的,跟着皇上的人慢慢的稀落了不少,這是難免的事情,不過大家都記着下午集合的營地,因此也不慌張,尤其深知禁衛軍已經將這座山圍成鐵桶一般,沒人擔心自己會出事,何況是皇上。
皇上卻並不知道從早晨出發的那一刻,一直有一雙充滿着急躁不安和微微興奮的眼,始終盯着自己的背影不放。
這是這一雙眼,卻是此時被圍獵這項驚險刺激的活動深深吸引着的人們完全沒有留意到的。
許是這附近臨近有水,皇上竟難得的發現了獺子,只是那獺子身形靈敏,幾下就藉着初長的草木的掩護竄出了皇上的視野,原本有些意興闌珊的皇上不由得興奮了起來,和身前的秦諼道:“獵一隻獺子總是可以的吧,它最狡猾了,看朕這次能不能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