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過後,張敏可憐巴巴地揉着膝蓋,無語凝噎。
“咱家只是想想而已嘛...又沒說真要這麼幹...那麼兇殘幹什麼...”
“我是看你白日做夢,幫你清醒一點而已。”我毫不客氣地講道。
“這麼說,”張敏突然一陣恍然大悟,摸着下巴賤笑道,“原來琪美人是吃醋了..哈,沒關係的,咱家發誓不論有多少女人,都取代不了琪美人在咱家心目中的位置..”
說話間,一記老拳精確無誤地向腹部打去。
“嗚嗚,咱家的一顆芳心被美人敲碎了,嗚嗚嗚...”
我頓時一陣無語,誰的心還長在肚子上啊。
“少裝,你的心早讓狗叼走了。”
“沒..還在,不信琪美人摸摸?”
“連狗都不吃,看來不是一般的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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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淑女,這碗‘靈芝杞子南棗乳鴿湯’,可是萬貴妃娘娘特意叮囑小的們帶過來,賞賜給淑女服用的。您可一定要喝下,不要辜負了貴妃娘娘的一片好心吶——”
“嬪妾謝過貴妃娘娘了。”織錦淡淡道,咳嗽了兩聲,看着那湯感到一陣無力。
果然,即使是到了這裡,還是不會放過自己。非要趕盡殺絕的麼?
“放下吧,我晾一晾一會兒便喝。”
“紀淑女這就不對了,”那小內監弓着腰笑道,“這湯呀,可是要趁熱喝完纔是。涼了可就不好了。”
“就是、就是,”另一個小內監也附和道,“小的們奉命把這湯帶到這裡,路上天寒趕着生怕涼了。此時怕已經是溫的了,您就趕緊的喝吧,不燙。”
“對對對。”旁邊的那個內監也連連點頭。
織錦一聲嗤笑,說道。“怎麼?照你們的意思,我若是不喝這湯,還是罪過了?”
“呵,難不成你們還要替我強灌下去?”
“不敢不敢,”那小內監搖頭擺擺手,道,“淑女再不濟也是半個主子,小的們做奴才的,豈敢輕易冒犯?只是,萬貴妃娘娘有命,小的們領命爲了頭上的腦袋,也自然是要照辦的。”
“就是的,紀淑女。您要是好好地把這湯自個喝了,我們回去覆命也好說。但您若非要說不喝的話,那麼我們...”說話的內監看了看左右兩個小內監,言下之意不用解釋。
織錦看了看那三個小內監,看了看桌上的碗。
窗外的天空似乎永遠沒有藍過,而屋中則是一片破敗,四面牆壁像張牙舞爪的巨獸一般,將她圍困住,不得動彈...
織錦右手緊緊握拳,一把端過桌上的碗,喝了下去。
那湯是什麼味道的,織錦並不知道。
她不是在喝湯,而是在喝毒藥。
“嘭——”
織錦將那青藤團花彩釉瓷碗向着桌角一磕,碗瞬間碎成了三瓣。
“可以了吧?”
織錦冷笑着道。
“紀淑女..這個..”那小內監沒有想到,織錦會突然作此舉動,皆被嚇了一跳。
“滾...”織錦閉上眼睛,輕聲道。
小內監面面向窺,一臉茫然。
“都給我滾出去——”
“是、是。”
幾個小內監見任務已經完成,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屋子。
“嘔——”
待那小內監走後,織錦轉過身去,掐住喉嚨,費力的吐出了一口湯藥。
織錦想要再吐,無奈何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淑女——”
青稞走進屋,見眼前情景,不由得喚道。
織錦癱在了地上,意識有些模糊。
“青稞..”
“淑女,你、你這是怎麼了?”青稞一陣慌亂,不知道自己僅是出去了一會兒,去取炭火,便發生了什麼事情。
“萬皇貴妃...”
“什麼?”
青稞不由得向起,自己剛纔向這屋走去時,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幾個小內監。
“可惡,那、那現在..現在怎麼辦?”
青稞有些手足無措,六神無主的她愣了好一會。才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將半躺在地上的織錦扶起來到牀上。
“淑女...”
青稞費了好大的功夫,纔將織錦扶起來。一隻胳膊半拉半拖,好不容易纔弄到了牀上。擦了一下頭上的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淑女——”搖了搖織錦,青稞着急地問道,“你、你那裡不舒服?是..”
青稞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碎成幾瓣的湯碗頓時明白了。
“吐出來..對、淑女,吐出來——鹽湯!可是..可是,哪裡有鹽啊!!”
青稞繞着屋子團團轉,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些鹽。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莫大的恐懼感用上了青稞的心頭。
完了,要是紀淑女出了事,她不就得死了嗎?
那個冷冰冰的琪掌宮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的,這下怎麼辦!
就在青稞有些絕望的時候,屋門吱扭一聲開了。
走進來的是個年輕女人,二十出頭的樣子。
那女子環顧四周,一眼便看見了在牀上的織錦,快步走了過去。
“你、你你..”
青稞有些呆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就像風一樣走了進來。
一個簡單的髮髻,青絲像瀑布一樣傾下。這時青稞才注意到,女子的手中提着一個小箱子。
女子麻利地打開箱子,先是抓過織錦的手腕診脈,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從箱子中取出一個紙包,接着轉過頭對那早已傻了的青稞道。
“去倒熱水。”
“啊?”青稞沒有想到女子會和她說話,感到有點蒙。
“愣着幹什麼?”女子皺眉冷冷道。
青稞打了個寒顫,轉身照辦。
“熱水...”
女子毫不猶豫地接過碗,將紙包打開倒出藥粉。搖晃幾下,扳開織錦的嘴便生灌了下去,迷糊狀態下的織錦咳嗽了起來,
“你..你是誰呀?”青稞問道,她看出女子是在救人,可是...
“嘔——”
織錦一陣噁心,對着盆子開始吐了起來。
“去準備一桶茶水。”
“可是..”青稞猶豫着道,“沒有茶葉...”
“皁角有嗎?”
青稞點頭,這個倒是有,自己剛纔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急忙跑出屋去打水。
一大桶皁角水提過來,女子扶起織錦,揮揮手。
“這個..”
青稞看了看女子,又看看水桶,咬咬牙用碗舀起,倒進了織錦的嘴裡。
反反覆覆幾回,織錦幾乎將苦膽都要吐了出來時。女子這才停手,將織錦平放在了牀上。
女子從箱中取出銀針,對着幾處穴位施了針,又端來一碗清水灌下。
爲織錦再把了一遍脈,輕按了按腹部。
“行了。”女子說道。
此時的織錦已經醒轉過來,一番折騰之下疲憊不堪,靠着牆嘴脣乾裂發白。
“這安胎藥去煎了每天服用一次,”女子將那藥包交給青稞,然後看了看織錦,“氣虛血虧,元氣大傷,最近這些天最好不要下牀走動。”
織錦問道。
“你是醫女?”
女子沒有回答織錦的問題,而是整理了箱子起身。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肚子裡的孩子。”
織錦動了動脣,剛想說謝時,女子便先一步開了口。
“你用不着謝我,有個傻瓜爲了你自掘墳墓。”
“十天之後我還會過來,你好自爲之。”
......
我站在宮道邊焦灼地等待着,面上毫無一絲波瀾,心中卻是惶惶不安。
不知是過了多久,從宮道的另一頭,走過來一個暗沉的身影。
待到近前時,那人穿着斗篷,風帽遮着臉,只露出一個下巴。
“......”
我張了張嘴,終還是說不出話來。
那人脫了風帽,一頭瀑布般的長髮漆黑如墨,十分飄逸。一張不施粉黛的臉,雖爲女子,卻帶有着幾分英氣。
“蘇子琪。”
女子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道。
“是。”
我嚥了口唾沫,有些艱難地開了口應答,然後問道。
“她怎麼樣?有沒有事?”
“還好,我到的及時,沒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我心道,一塊懸着的大石頭落了地。
“這麼說..”我遲疑着道,“她真的是有孕?”
“你說呢?”
“孩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在這方面一無所知。
“胎像不穩,很危險。而且之前動了胎氣,雖時可能小產。”
女子毫不留情的一盆冷水潑下來。
“那、那該怎麼辦?”
“我開了安胎藥,其他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女子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這孩子先天不足,十成有九成保不住,我只能盡力而爲。”
“哦..”
我想了想嘆了口氣,說道。
“只要人沒有事就好了,孩子..保不準的話..就算了吧。”
說完我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我終於鼓起勇氣,憋出來一句。
“謝謝..”
我感覺臉好燙,就像吐出一個鉛塊一樣,讓我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想多了,”女子冷冷道,“我救人,是可憐紀淑女和她腹中的孩子。見死不救,有違我行醫的準則。而絕不是因爲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子道,“你我早已兩清,互不相欠。明白麼?”
我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我該走了。”女子不想多留,轉身準備離去。
“容若——”
我還是沒有忍住,脫口而出。
女子轉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幹什麼?”
“沒什麼..”
我搖搖頭,卻只見得她鼻子一哼,走過來兩步。
“這個東西,給你了。”
女子手中是一塊玉,遞給了我,正是那日我交給梓純那一塊。
只不過,它現在不是半塊,而是完整的一塊。
我眼見着女子的身影越走越遠,咧着嘴卻再也笑不出來。
低下頭,手中的白玉,晶瑩剔透、觸手溫潤。
劉家的傳家寶玉,和田羊脂細膩無瑕。
當年,女孩將玉佩一分爲二,各執一半。
恍惚間,我似乎看見。
常青樹下,一個女孩梳着垂掛髻,面容恬靜秀美;另一個女孩生得靈氣,神采飛逸,一雙大眼眼角一顆‘淚痣’。
她們在那顆樹下結拜,夜晚流星閃過,許願要做最好的姐妹。
月圓之夜,一起打着燈籠偷偷溜出屋子。對月磕頭,想念父母親人。
當女孩長成少女,梳着端莊的百合髻,襦衣長裙,笑容矜持。
“對不起!容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是不知道...”
“我沒想到那封信真的出自你手,蘇子琪,你真讓我寒心!”
“不是的!那是個誤會..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有用嗎?我哥哥已經死了!你縱是再說上一千遍一萬遍——也換不回哥哥一條命!”
......
“蘇子琪,你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今日我劉容若自斷一指,算和你劃清界限,從此再無瓜葛!”
“不要——”
已經晚了,女子舉起血肉模糊的右手,冷笑。
“司計大人,容若祝您早日奪得尚宮之位..也不枉我哥哥,因你而死!”
......
“容若,”
我閉上眼,倚着牆蹲下來輕聲道。
“你當初..爲什麼就是不肯聽我解釋呢?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我...”
“阿琪真的..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