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天色不早了,已經有些昏暗。兩位老頭推說公墓還需要人照看,合打了一輛車回山裡。我也藉着機會和大家告辭。說可能有些東西落在了飯店。要去取一下。也上了他們坐的那輛夏利。
其實我並沒有落什麼東西在飯店。我要去辦一件別人看來十分恐怖的事情――去小靜家找她。
老王頭坐在前座,歪着頭好像睡着了。我小聲地和關老師在後面聊天。
“關老師,我覺得咱們公墓就一個女人,你說徐女計會不會……”
關老師對我做了個動作,示意我小聲一點,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桃子。這些事情是很古怪,我們不要再和別人講了。如果是有人注意在捉弄我們,有什麼目的的話。我會留意的。”
“嗯。那就好。”
車窗前面可以看見“朝陽村”那塊牌子了。我讓司機停一下自己先下車。
我等車開遠了,越過那家“十里居飯店”接着向前走去。
拐過那個彎,就可以看到通往公墓的那條山路了,當然同樣也可以看到那天站了一個可怕的女人的位置,還有小靜家的衚衕。
從今天關老師和我所述來看,那天我去公墓確有此事,那這裡站的那個女人也一定確有其人了。想到這一層,我身上也不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看天色,還沒有全暗下來。我得趕快去找小靜,別等到天黑就不好玩了,弄不好又自己嚇自己了。
走進小靜家所在的那條衚衕,我心裡“咚咚”地跳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去女孩家。如果是她父母在,我該怎麼說呢?還是就從外面看一眼,只要她在就行?猶豫間已經快走到衚衕的盡頭了。管他呢,見機行事吧。
她家就住在這個衚衕的盡頭,具體是左面還是右面我也不清楚,只記得上次目送她進衚衕大概就是走到了最裡面的位置。也沒注意她是轉向哪個門了。我盤算着如果最裡面是兩三戶人家該怎麼辦。腳步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衚衕的盡頭。
一瞬間,陰風襲來,我徹底愣在那裡不會動彈了――這是個死衚衕,最裡面根本沒有人家,沒有一個門。
(二十九)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我雖然想象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
這世間難道的確有鬼。小靜――這個文靜可愛的十六歲女孩子竟會是鬼?事實擺在面前,不由得我不信了。瞬間感到天旋地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那個地方的,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來推理,一切發生的就是這樣不合情理。
我記得有人說過,正常人是看不到鬼的,只有身體虛弱的人才會讓鬼乘虛而入。可是,就算她是鬼,她和我交往總不會是沒任何目的吧?爲了和我玩?那鬼的玩心也太重了,好像不太可能。爲了告訴我什麼事情?可是她什麼事也沒和我說呀。爲了吃我?更不可能,她決不會是那樣的鬼,再說如果她真是鬼,想吃我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開始後悔自己今天的這個舉動。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現在知道了,反而所有的力氣都消失了。我和關老師怎麼說?他會相信嗎?甚至公墓上的腳印,也許就是小靜的。站在村口的那個女人,八成也是鬼。那個司機,難道也是鬼?
跌跌撞撞地回家,矇頭便睡。不想太多的事,小夥子就是有個衝勁。不一會兒就呼呼地進入了夢鄉,讓想不通的一切見鬼去吧。
年前我再也沒去過公墓,也沒有接到公墓的電話。估計公差們也都放了假。至於打更老頭如何倒的班我就不得而知了。岱哥倒是約過我一次,他給我結了上月的工資,也沒有幾個錢,我們就當場暴吃了一頓。
轉眼間年三十,千家萬戶都沉浸在過年的快樂當中。我家的習慣是去滴道的姥姥家過年。“滴道”是我們雞西的一個區,不知道爲什麼叫這個名字。日僞時期,這裡有著名的“萬人坑”,就是日本鬼子把抓來挖礦的工人上萬人都活埋在一個大坑裡。我父母小的時候在那附近很容易就從土裡露出人的頭蓋骨,這些年政府花錢修了個歷史博物館,從此那些無辜的鬼魂算是有了歸宿。
滴道的姥姥家人丁興旺,我有五個舅一個姨再加上家眷孩子,合成了一個近二十人的大家庭。你吵我叫好不熱鬧。大人們忙着包餃子,孩子們在外面放花炮。
我的卡西歐呼機不斷地響。都是些老同學朋友什麼的發過來的祝福的話。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的手機短信這樣先進。只有漢字傳呼可以直接看到祝福的話,數字的傳呼收到的只是一組代碼。需要拔打126復臺纔可以知道具體人家留的是什麼內容。
反正那些祝福的話基本千篇一律,姥姥家又沒電話,復臺不方便,我才懶得理那些祝福呢。再說那些東西有真的也有假的,人就是這樣,有的天天當面祝福你,其實卻恨不得你出點什麼事纔好呢。我弟弟妹妹一大堆,給他們點炮仗,看着他們高興的樣子我也格外地開心。
大年初一和弟弟妹妹們打麻將、打“拖拉機”,忙的不亦樂乎。初二全家人才回雞西。突然記起那些信息還沒有復臺,我就習慣地拔打了126。
“您共有八條信息。”呼臺小姐甜美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十分受用。
“第六條,祝你在新的一年裡平安、快樂。留言人姓名是小靜。”
我大聲地喊道:“等等,你重複一下。留言人是誰?”
“小靜。”
我直接掛了電話。耳朵裡再也聽不見外面那些隆隆的炮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