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是曾經受傷的那個疤痕破開了,整個光潔的額頭血流不止,鮮紅的血汁浸染着他黑色的襯衫,流淌到白色的西裝褲上,白色的褲子染得血紅……
“傅雪吟,你給我回來,休想帶着我的兒子去流浪。”
“不回來是不是?不管你去了任何的一個地方,就算是海角天涯,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你找出來。”是他悲情而無助的聲音,雪吟,傅雪吟。
頭劇烈的痛楚讓他捧住了腦袋哀嚎出聲,腦海快速地掠過千萬種畫面。
漆黑幽暗的房間,他丟掉了指尖那截燃燒燼盡的菸蒂,邁着優雅的步伐,向魔鬼一樣走向了躺在牀那個一絲不掛,卻一塊黑布矇住了雙眼的女人,他以凌厲之次徹徹底底地貫穿了她的身體,她的申吟,她的無助,她蒼白的表情絲毫不能得到他半點兒憐惜,因爲,這張面孔的另一個女人背叛了他,她的姐姐背叛,他要用她把她引出來,他知道她很無辜,可是,他同樣也無辜,她居然跟着他這一生最好的鐵哥們兒跑了,跑得無影無蹤,他恨,恨極了,午夜,全是惡夢糾纏,所以,他要報復白鳳影,對,他叫白鳳影,與身下的女人長着同樣面孔的女人。
陡地,畫面切換了,是他西裝筆挺,意氣風發,帶着一羣白衣天使神色慌亂地筆直衝進婦產科手術室的一幕,他看着手術檯上躺着那個滿身是血的女人,醫生們正在給她做着手術,她的下體血流不止,那一刻,他的淚刷刷就流了下來,他從來都不知道生孩子會是這樣的一種場面,那血讓他心中涌起了絲絲縷縷的懊惱與悔意,他感覺自己真的好牲畜,如果他來遲一步,恐怕就會死在這冰涼的手術檯上,他的骨血,他的女人,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狂狠地一把推開了拿着手術刀子,手指不停顫抖的男人,顧不得自己市長的身份,顧不得大家驚奇的目光,他象一個黑社會老大一樣衝着滿屋子的醫生叫囂。“失去任何一個,我叫你們全部跟着一起陪葬。”然後,手術室一片慌亂,手術失敗的醫生被強行押了出去,技術高明的醫生火速走了進來,接替了他的工作。
他這才走到了手術檯邊,望着那張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那是他藤鵬翔第一次落淚,爲了一個女人而落淚。
“我警告你,離那個姓傅的女人遠一點,藤家絕不可能接受那種身份的女人。”是藤司令威嚴的聲音。“呵呵!”他呵呵無害地輕笑着,涼薄的脣輕輕地吐出一句。“這一生,這一輩子,我非她不娶。”語調雖輕,卻帶着一種能震駭人心的力量。“你說什麼?”藤司令氣得差一點兒就暈了過去。“逆子,逆子。”“你給我滾回H市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北京城。”他冷哼一聲,轉身瀟灑離開,離開了北京城的那座老宅子。
“傅雪吟,你給我回來,回來啊!休想帶着我的兒子去流浪,如果你離開了,就算是海角天崖,掘地三尺,我也會將你們找出來。”他撲跪在機楊的地板上,望着那輛不斷升上天空的飛機,無助地悲鳴,那一天夜晚,他一個守在了雪吟離去的房間裡,看着窗臺上她親自劃下的句子“是非恩怨了隨風飄。”恩與怨,糾與纏即將不復存在了嗎?雪吟,你好狠的心哪!他喝了一夜的酒,想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他是一個被心愛的女人拋棄了的男人,被社會遺棄的男人,不管身份、地位怎麼地顯赫,不管事業如何地成功,但是,他的心終究是孤寂的,鏡子裡倒映的男人滿臉頹廢,黑色的髮絲染上了白霜,漸漸銀色髮絲纏繞,他爲了她一夜間白了黑髮,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情感?蟄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象播放影片一樣一幕一幕地劃過,是那麼清晰,仿若鮮明如昨日。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記不起來曾經的點點滴滴。”這是他對她說過的話,至今還記憶猶新。“爲什麼你要將我忘記?難道我們曾經所經歷在你心靈上都留不下半點痕跡嗎?”是她傷心欲絕的容顏,他心中那個模糊的身影與她重疊了,是她,雪吟,他今生最愛的女人啊!他怎麼能夠讓她如此心痛,如此心碎呢?心,似萬箭穿心一般噬骨地痛着,他想起那場與暗帝的搏擊戰,那是過年,由於部份警員貪生怕死紛紛請假回家過年,他只帶着爲數不多的兄弟親自去了碩頭想來個人髒俱獲,沒想到,暗帝早就安排好了,他們去根本就是自投羅網,警局裡,他們安插了眼線,讓他們中了計,那一槍打在了他的胸膛口,記起來了,全部都記起來了,他捧着劇痛無比的頭從地上爬了起來。“你要去哪裡?頭上還有傷。”一名圍觀羣衆見他雙眼迷離,以爲他神智不清,又見他額頭血浪如注,好心地上前撫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沒有回話,只是甩開了那個好心人的手,然後,踉踉蹌蹌地向前邁着步伐,他要去找雪吟,找他心愛的女人,他怎麼能夠忘記她?跟別的女人結婚了呢?他們之間到底經歷了多少的艱難困苦,好不容易纔能廝守在一起。
他不理身後警察的吆喝,不理指着他的身影紛紛議論的人羣,也不理他們坐的那輛車爲什麼會在瞬間引爆?不去理那輛黑色的小車爲什麼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導致這一場車禍發生,兩死兩傷的命案,這些統統都與他藤鵬翔無關,這一刻對於他來說,雪吟對他纔是最重要的,這麼長一大段時間裡,他一直就扮演着江飛的角色,他再一次傷了雪吟,還有他的兒子念乃,念乃,那是他的骨肉,他與雪吟愛情的結晶。
他忍住了腦袋劇烈的疼痛,獨自一人奔跑在了大馬路上,不顧來來往往車輛及人羣對他投去了奇異目光,他跑到了藍宅,迫不急待地拍響了藍宅的大門,來不及去理睬劉媽驚愕的目光,直直就奔向了藍宅的客廳。
“雪吟,雪吟。”他呼喚着她的芳名,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靜靜的空氣以及風兒纏繞的聲音。“劉媽,雪吟呢?雪吟呢?”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呈現了前所未有的慌亂,他不確定她還是否能原諒他?在他再一次傷了她的心後。他雙手握住劉媽的雙肩,不斷搖景着她,瘋了似地質問着她。
藤鵬翔一臉是血的樣子嚇壞了劉媽,劉媽呆愣了半秒,驚駭中終於吐出“傅小姐回去北京了,小姐去送她了,剛去了機場。”聞言,藤鵬翔一把丟開了劉媽,轉身象一陣旋風般捲走了,象來時一樣,劉媽望着他捲起的背影,一臉驚雲地搖了搖頭,終於記起來了,但願傅小姐還沒有上飛機吧!這對年輕人真夠折磨人的。
當藤鵬翔風風火火趕去機場的時候,飛往北京的航班飛機已經起飛了,紫韻一臉失落地站在了飛機場,仰起脖子,看着飛機的螺旋漿緩緩轉動,她不停地揮着手臂向雪吟告別,儘管她不一定會看到,可是,她還是依依不捨,她喜歡傅雪吟,人生的際遇是非常奇妙,她真心把她當親姐姐來對待。飛機開始起飛了,紫韻低下頭,心情沮喪起來,她能夠感受得到雪吟的痛苦,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讓她心裡萬般感嘆,她也準備原諒張毅了,因爲,雪吟的事情讓她懂得珍惜眼前的生活何其重要。
“雪吟呢?紫韻。”正在她傷心之餘,有一支非常強健的手臂橫了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她削瘦的雙肩,語氣是那麼焦灼。藍紫韻擡起頭,視野裡即刻就倒映出了一張染血陽剛的容顏,左臉頰上全是血漬,經風一吹,乾涸在了眉毛邊,變得成了無數小黑花,新的血液又從傷口處涌了出來,由於血跡太多,所以,只能隱約估計是眉眼上方受了傷,襯衫由於是黑色的,即使是染浸了,也無法清晰看到,倒是白色的褲子,全是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雖然如此狼狽,可是,他的五官仍是那麼棱角分明,俊逸陽剛。
他這個樣子嚇了紫韻一大跳,今天不是他大婚之日嗎?他怎麼會滿身是血地出現了機場呢?紫韻呆愣在了原地,發出一個字音節,因爲,她還沒有從他全身染血,象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與敵人恐怖的鬥爭一樣。“雪吟呢?紫韻。”見她凝望自己一語不發,藤鵬翔再一次狂慌地問出。
“傅姐上飛機了,剛上去。”紫韻回過神來,指了指從頭頂掠過的那架飛機。
“不……雪吟,雪吟。”藤鵬翔鬆開了緊緊地握住紫韻肩膀的大掌,擡起頭,眸光仰望向了那輛越飛越高的飛機,然後,他象得了失心瘋一樣開始追着那輛飛機跑,並且,掏出依袋裡的手機拔打着她的電話。“對不起,你拔打的電話已關機。”一個機械冰冷的女音讓他的沉入了冰谷,他拔打着她手機,一遍又一遍,儘管手指都拔通了,可是,得到答案仍是前臺小姐那冰冷無情的女音。
這一幅畫面是那麼地熟悉,四年前,傅雪吟帶走了他的兒子,他也是這樣站在人海里,拳頭捏得格格作響,望着那架越飛越高的飛機,衝着它象一隻狂獸一樣地咆哮。“傅雪吟,你回來,海角天涯,掘地三尺,我也會將你找出來。”但是是,今天,他沒有那樣狂狠的語言,在經歷了數番人事變遷,在經歷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以後,他的心再也硬不起來,他愛她,他想見她,他要告訴她,他恢復了記憶,想起了她們之間經歷的點點滴滴。
看着藤鵬翔如此瘋狂狼狽的一幕,藍紫韻深深震駭了,他終於恢復了記憶,可是,傅姐卻走了,原來,藤鵬翔不是一個負心絕情的人,如此癡情的男人恐怕世間難找。
紫韻追着他的步伐而去,她們兩個一前一後跑出了機場,不管衆人詫異的目光。
眼看着那輛飛機越升越高,繞進了白雲深處,與朵朵白雲相繞,最終失去蹤跡,他伸出一雙雙臂張開五指,憤命地想要抓住什麼?從他指尖繞過的,只有涼涼的風兒,給他一種涼嗖嗖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負疚感一齊齊涌心尖,只覺喉嚨處一片火辣,一口鮮血噴吐了出來,濺了一地,鮮血在地面上噴灑出一朵紅菊花,金燦燦的陽光照射下來,那紅菊花漸漸浮起了一層透明的水色,撲通一聲,他高大的身影無力地撲跪在地,眼淚再也止不住從他染血的眼角汩汩滑落而下,雪吟,你可還會原諒我?這是他第二次爲她流淚,第一次,是看着她躺在了那冰涼手術檯上生念乃的時候,雪吟,他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將她忘記?
紫韻奔至他身後,看着撲跪在地的俊美身形,喉頭一陣緊縮,看着地上那朵金紅菊花,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在她的心目中,他藤鵬翔就是一個負心漢,他居然爲了依麗莎而棄孩子與妻子於不顧,如今,她才知道,不是不愛,而是造化弄人啊!失去記憶並非他所願,恢復記憶,如今,記憶恢復,恐怕這一刻正有一把刀在一刀一刀地凌遲着他的那顆心。
藤鵬翔象一隻負傷的野獸,就這樣低着頭,任眼角的淚水汩汩滑出眼眶,順着鼻染參進了薄脣裡,這是愛情苦澀的味道。
他撐着地面的手掌開始顫抖了起來,整個身體象篩糠一樣,他知道自己的毒癮犯了,在這人來人往的機場,恢復了記憶的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公衆人物,不能在這種地方失了形象,他即然沒有死,就還是海洲市那個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公安廳廳長。
紫韻見他整個身體抖過不停,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急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撫起他,而他狠命地咬着牙,用着堅強的意志強忍身體裡毒蟲的侵襲,性感的薄脣開啓。“紫韻,帶我去見你爸。”“好。”藍紫韻看着嘴角浸染的血絲,想也不想爽快地回答,聰明如她,她猜到了藤鵬翔遇到了困難,要不然,以他高傲如王,不可一世的性格,他斷然不可能要去找她父親藍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