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七章 前夜(五)合章(補)

雪霧開始大量從地面上升騰而起,天色很快就會完全暗下,能見度進一步縮小至五六十米遠。車頭燈的強烈光束的作用越來越小,照亮周圍越來越多的只是心裡作用了。爲了預防突發事件,兩輛車的速度都變慢了不少。

車內放着音樂,還瀰漫着酒香味道。暴風雪來臨的前夕,這裡的類第二類生物都提前感應到,早早躲了起來。還在白色曠野上行駛的大概只有這兩輛雪地車輛了。

絲毫不擔心身後會有什麼追上來,男子一面隨着車輛搖晃着身體,一面安心看着前方,辨識出最佳的行駛路線。原本他們會更早出發回去的,路途中遇到了一點有趣的事,耽誤了不少時間。但絲毫不着急,車輛的高強度性能讓他並不擔心什麼來,即使暴風雪來臨,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注意不被吹動的積雪掩埋掉,車內堆積的一些食物足以讓他們撐過去一個星期左右。

“剛纔那樣真的好嗎?”女子這時摸摸自己的臉,在外面呆了一會兒,皮膚好像也變得更加僵硬。嘴裡說着,但裡面並未帶着絲毫的抱歉意味,就只是爲了引發話題而提出來的一句話,“怪可憐的,一個人拖着大鐵箱子徒步前進,車也沒有一輛,防寒衣服沒有,就靠着身體硬抗下去。平常時期倒還好,暴風雪來臨,情況肯定不會好過。”

隨即語調一轉,女子看了旁邊的男子一眼:“可惜沒有將那鐵箱子中的東西引爆,否則我們就真的幫助他了。”

“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若是裡面真的裝着武器與彈藥,幾發子彈應該有機率引爆的。炸乾淨了,也免得他一個人拖着鐵箱子走了。”男子跟着女子一起笑起來,“但我還是有些好奇他那個鐵箱子中到底裝着什麼東西,我想應該不是武器彈藥那麼簡單。剛纔就該直接開過去的,我們五個人也不害怕什麼,直接掀開蓋子看看纔好。”

“能有什麼好東西,就是一層鐵皮焊接起來的。我倒是在想另外一件事,你說他不會真的追上來吧,那樣就好玩了。暴風雪我們有很大機率躲不過了,在車裡面硬生生待上一週確實太折磨人了。”

“追上來?拿什麼追?”男子嘲弄般地說,“那雙腿嗎?還是說,你真的認爲他有輛車?很明顯,他沒有,那番話只是想讓我們自行離開而已。有雪地車輛不用,偏偏要靠着一雙腿來走,不是傻子就是沒事找事幹了。現在纔想着鍛鍊自己,時間上是不是晚了點?”

“你說是不是?”男子偏過頭問。女子正想點頭,卻是帶着特定頻率閃爍的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一旁的車輛正在給他們打着信號。

“後面、、好像、、跟着東西。”女子將信號解讀出來,兩人連忙轉過頭看向身後。幾乎同時,一聲轟隆的聲響穿透車輛的隔音裝置。反射着光亮的積雪上,一旁的車輛整個騰飛在半空中,隨即狠狠摔在積雪上,翻滾了數圈才停下。

男子連忙踩下剎車,並讓女子拿上武器:“好像是什麼類第二類生物,先待在車上不要出去。”

“砰砰砰、、、、”翻倒停下的車輛那裡傳來踹門聲,結實的車身結構微微變形,將車門完全鎖死。巨大的力量下,車門終於被踢開,隨即又被手拉上。只析開一條縫隙,被扳下來的車後視鏡首先探出來,查看着周圍的情況。

“咚”這時再度傳來巨響,翻倒車輛的底盤再度被撞擊,又朝着一旁移開幾米遠。下一刻,析開的車門被猛然拉開,拿着後視鏡的手還來不及收回去,就被一隻凍得發白的手捏住手腕。隨着“嘩啦嘩啦”聲響,該男子整個被扯到車外,過程中還能聽見手臂骨頭脫臼的聲音。

男子身體劇烈掙扎,大叫出來。眼角處,一把表面結着白霜的戰術刀當即從他下顎出捅進大腦中,聲音在達到最高點時戛然而止,隨後只剩下風聲。

車內剩下的兩人見情況不對,一人盯着打開的車門,一人當即用火銃射擊後窗玻璃,想要從那裡逃脫。但原本作爲防禦的結實結構這時反倒成了一種牢籠,需要幾秒鐘時間才能在防彈玻璃上打出出口來。而同時,一把轉輪手槍好像知道兩人的視野死角,這時繞過了他們的視線,從車門那裡對着車內射擊。

兩聲槍響之後,車內的動靜便全部消失了。

另外一邊,男子這時正將車開過來。炸裂的槍聲讓他心裡直跳,立即降低了速度,槍聲在其後也停下了,他的身體也在此刻猛然抖了抖。

“不能過去!”他對女子說,但更像是對自己說。雙手連忙打着方向盤,正加大閥門的時候,玻璃窗上傳來敲擊聲。他看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剛纔的男子已經來到車邊,正隨着轉彎的車輛一同走着。

視野當即被膨脹的槍口火焰覆蓋住,數顆子彈激射出來,全部打在車窗右上角位置。隨着嘩啦的一聲,防彈車窗碎裂。男子當即打開車門,同時一腳狠狠踢在門上,想讓車門撞到外面的人。一旁的女子則穩穩拿着火銃,瞄準着外面射擊。但車窗玻璃碎開的同時,外面的景象也只剩下一片昏暗的白色。除了倒灌進來的寒風,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走!”男子直接將總閥門旋到最大,引擎發出咆哮,佈滿短釘刺的輪子在冰面上擦出一片片冰雪顆粒,車輛正要加速衝出去,一顆鋼殼炸彈從車輛側後方飛過來,預判到了它的前進位置,準備地從破開的車窗鑽進車內,打在前車窗上,反彈的剎那間轟然炸開。

車輛開始在雪地裡打轉,幾個呼吸後停在了原地。灰色濃煙被寒風從車內吸扯了出來,卡西亞一面給轉輪手槍換子彈,一面走過去。

喉嚨裡發出聲響,在風聲的影響中,他還是能大概辨識出一些圖像。兩人都躺在車座位上,身體還在小範圍移動,大概是想坐起來。但從另外一輛車裡拿來的鋼殼炸彈好像是加強型號,威力更加巨大。車內的空間受限,衝擊力來回震盪了幾次,變相增強了爆炸的威力。

來到車邊,卡西亞打開車門,兩人全身都是鮮血,彈殼碎片遍佈了他們全身。但好在反應力及格,及時用手臂護住臉,才使得兩人看上去並不顯得猙獰。

肉體還擋不住加強型鋼殼炸彈的威力,兩人也只是普通的考覈者,全覆蓋骨骼這種手術開發還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嘴巴里往外涌出鮮血,男子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他這時睜開眼睛,看着卡西亞。

“朋友,都是誤會,剛纔是槍不小心走火了、、、我能給你補償,多少錢都行、、、我是依蘇娜家族的人,信譽可以保證。”男子艱難將手舉起來,以表示自己的誠意。

“你們的速度好像有些慢,你看,沒過幾分鐘,我就追上你們了。”卡西亞點點頭,臉被凍得僵硬,不帶一點表情。

“嘣!”一團硝煙當即被寒風帶走,卡西亞接着看向副駕駛座的女子,眼睛裡的十字瞳孔彷彿風中的燭火,劇烈跳動:“對不起,剛纔是槍不小心走火了。你也知道這肯定是誤會吧?”用手解開安全帶,卡西亞一面盯着女子,一面單手將男的屍體拖出座位,扔在一旁。一個呼吸不到,流出的血液便完全凍成了堅冰,裸露的皮膚覆上白霜。

“是的,誤、、、”

“對不起,又走火了。”卡西亞不管女子聽不聽得到,收槍的時候還是自言自語說出來。這時才深深吸了幾口氣,他看了看周圍,寒風不知不覺又變大了些,夜晚在下一刻也將來臨。站在原地一兩分鐘,卡西亞僵硬住的身體才動起來。眼睛恢復到黑白顏色,臉上的紅潤消退,很快被凍得微微發白。

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卡西亞已經知道自己身體上生了什麼,畢竟面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但此刻無論如何在腦袋裡搜索,都再也找不回剛纔的那種心情了。短短不到一兩分鐘,他自己就好像是個旁觀者般,所有細節都有印象,但唯獨心情與感受上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能在這裡呆太久。”告誡自己的話,卡西亞呼出幾口熱氣。他感受到了體內的血液依舊沸騰着,從前幾天進到凍原的輻射範圍內開始就是如此。以爲只是很常見的現象,但現在的狀況使得他心裡生出了警惕。

將屍體全部扔下,卡西亞從另外一輛車上拆下玻璃安上,將可用的東西全部扔到後座位上,加緊時間返回自己的鐵箱子那裡。

隨後不久,一輛頂着鐵箱子的車輛在風雪的黑暗中艱難前行着。

三天後,卡西亞將鐵箱子埋在了一個小山洞中,用岩石蓋住,清理掉痕跡後,開始考慮返回軍部學校的事。鐵箱子裡是提前調配好的藥劑與濃縮龍類血液。藥劑做過預先處理,能和濃縮龍類血液一樣,在這樣的低溫下也不會出現凍結現象。

回到車輛內,風雪中帶着拇指大小的冰塊,嘭嘭地打在車輛上。三天時間,暴風雪都不見削減跡象,雪霧遍佈天地。白天中午時間,外面也是一片黑暗,能見度幾乎等於零,卡西亞即使打開車輛的車頭燈,也只能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光線。

“這裡都被雪堵住了。”他覺這樣形容很好,風也同樣如此,被雪堵住,他複述一句。極低的溫度讓雪花在半空中就相互摩擦成了粉塵般的冰晶,水份全部成了固態,凍結着所有東西。

雪地車輛被卡西亞開在一處低矮岩石後,用來避開威力巨大的狂風。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動一動,以防止被不斷累積過來的積雪掩埋掉。車輛時不時就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低溫一直在尋找着車體鋼鐵合金的極限。但它的質量並未讓卡西亞失望,三天時間中,吱嘎聲音響起的越發頻繁,但車體上的任何一塊合金板都未變得脆弱。

空氣循環系統在昨天失效了,應該是雪堵住了通風口,然後相互粘結起來凍成了塊。現在只能實現空氣內循環加熱,卡西亞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就打開窗戶交換新鮮空氣。讓車內溫度一直都保持零攝氏度左右,車內的水份變成了車窗上凝結的冰層。在暴風雪下,車內也快要一片白色,車頂、車窗、車門等等,上面或結上霜,或凍成冰。

靠在座位上,卡西亞喝着冰冷的酒,吃着堅硬的食物。休息時間,他便拿出車輛上的地圖研究,是考覈範圍地域的詳細地圖,那五個人帶着的資料中找到的。只是這場暴風雪之後它還能起到多大作用,誰也說不準。

在上面看見男子標記出來的地點,那應該是死去五個人埋下的物資。卡西亞記下週圍的地標建築,等待的過程中便嘗試着計算它的準確地點,以便有機會可以當做自己的補給。

兩天後,暴風雪的勢頭減弱不少,能見度回到十來米遠。卡西亞計算了一下時間,開始驅車返程。

這裡離得最近的帝國駐地有幾百千米,惡劣天氣下,卡西亞期望自己在三天時間裡可以回去。第一天情況很好,暴風雪持續減弱,有消停下來的跡象。但第二天早上開始,狂風便一直呼嘯,車輛在連續的吱嘎聲中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氣,再也走不動了。車頂上的加強金屬板也開裂,堅持不到十來分鐘,便被狂風完全掀開。

幸運的是冰雹只在前幾天有,卡西亞不得已拋棄了禮車,找了車裡可以充當衣服的東西纏在身上,徒步在雪霧的世界裡前進。

本想在附近找一個合適位置,靠着車輛勉強撐到暴風雪停下。可留給卡西亞的時間並不怎麼多,並且這裡看不到星象,也不可能接受到任何信號。暴風雪會在何時停下來,已經成爲一個未知事物。不想再等待,卡西亞估計着自己距離最近的帝國駐地還有一百多千米路程,靠着自己的體能,不會出現危險。

在一片灰黑色的雪粉塵中,卡西亞靠着方向感前進。徒步要抵抗的不僅僅是低溫,還有猛烈的颶風。全程都弓着身體走,身上的衣物在離開車輛後的幾個小時裡全部凍結,隨即成了碎片,被颶風帶走。現在用來遮蓋身體的只有一張從車輛上拿出來的布,有些像是毯子,剛好足夠。

“嗡嗡、、、”不自然的風聲下,眼前的灰黑色突然變成白灰,颶風一下子減小。而前方,一面高高豎立起的合金板終於讓卡西亞露出乾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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