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天氣日漸寒冷起來，即使是鷺城這樣四季如春的城市，也開始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
天氣冷了，水果攤子的生意也日漸冷清，外送訂單量比夏天時少了一大半。爲了節省外送的成本，曲媽一咬牙決定，週末自己和女兒輪流當送貨員。
曲搖搖被抓來當跑腿時，顯然心不在焉。
“你最近怎麼回事？”曲媽狐疑的打量着她手裡的數學作業本，“這是唱的哪一齣？”
曲搖搖淚眼汪汪的擡起頭來，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她正跟自己的數學作業較着勁呢！
大概是基礎太差的原因，這些題目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有時候別說解題了，就連題目意思都跟天書一樣難懂，夏橙夕手把手教幾遍她都理解不了。
曲媽拿過她手裡的作業本，看了看，對上面烏七八糟的塗塗寫寫搖搖頭，丟到一旁的桌上。
“別爲難你自己了。”
她將一大盒切好的水果拼盤打包好，交到曲搖搖手上。“出去跑跑腿換換腦子，幫媽媽把這份送到帝雲苑小區去，地址是這個……”
這是一盒碩大的果盤，裡面整齊的碼放着各式水果，還都是價格高的。
“大客戶啊！！！”曲搖搖喜道。
“可不是嘛！第一次在咱家下單就一下子訂了這麼大的一盒，你等會送貨的路上可一定要小心些，別急急忙忙毛毛躁躁的，知道了嗎？”曲媽笑着囑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
曲搖搖拎着果盤，抓過收銀臺上的鴨舌帽，反扣到腦門上，一隻腳剛誇出店門口又邁了回來，抄起桌上的數學作業本，在曲媽一臉震驚的表情中出門送貨去了。
路上再琢磨琢磨吧，她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金主爸爸夏橙夕加碼了的。好傢伙，一道題給十塊錢呢！
帝雲苑小區距離花鈴巷兩條馬路，是鷺城著名的富人區，房價高得嚇人。
曲搖搖騎着她的小電驢，還沒到大門口就被保安大叔攔了下來，說不允許進入小區，她只好將小電驢停到了對面的馬路邊上。
“切，花裡胡哨的……”
她拎着果盤進了小區，照着曲媽給的地址繞過幾幢別墅，最後在一個種滿橙花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帝雲苑7號……嗯，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
曲搖搖按響了門鈴。
“您好，您點的曲記甜果鋪的水果拼盤送到了！”
因爲是難得的大客戶，她連招牌微笑都掛好了，院子裡很快傳來腳步聲，是那種不疾不徐的步子。
然後一個人影由遠及近，慢慢走入了曲搖搖的視線。
曲搖搖的招牌微笑僵在臉上，心裡“臥槽”一聲，有兩個詞瞬間出現在了腦子裡。
一個是冤家路窄，另一個是陰魂不散。
“送錯了送錯了！”
曲搖搖當機立斷轉身就跑，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從門柵欄裡伸了出來，拎住了她命運的後脖頸。
“沒送錯，就是這裡。”那人道。
“你幹什麼？給爺鬆手！”
曲搖搖惱羞成怒，但又顧忌着手中的果盤不敢使勁掙扎，結果插在褲子口袋裡的數學作業本就掉了出來。
那人鬆開了手，掃了一眼地上的數學作業本，嘲諷的挑了挑眉。
“原來你私底下這麼用功？”
“要你管！”
曲搖搖胡亂抓起地上的作業本，捲起塞回口袋裡，她現在只想速戰速決。
“都說了送錯了，你看看這上面寫的是周女士？周女士？你是周女士嗎？”
裴越無視遞到眼前的訂單卡片，只面無表情地盯着曲搖搖，彷彿在看一個智障。
“那是我奶奶。”
“……”
曲搖搖語塞，她看見裴越這張冰塊臉實在來氣，怒道：“那爺不賣了！這總行了吧？”
“那差評。”
“……”
在差評虧錢被老媽痛揍一頓與完成訂單被敵人羞辱一番之間，曲搖搖咬咬牙選擇了後者。在裴越打開門伸出手衝她挑眉時，心不甘情不願地遞過了果盤。
“你可以走了。”裴越單手拎着果盤，轉身就朝裡走去，曲搖搖趴在柵欄鐵門上對着他的背影大喊：“等等，你……你記得給我家店鋪一個五星好評啊！”
“再說。”
裴越頭也不回。
“再，再說？喂！裴越，你又耍我是吧？你個臭小子站住……”
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直接把房子裡的人給驚動了。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太太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箇中年男人。
老太太的穿着打扮十分貴氣，一看就是個有錢的老太太。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威嚴，掃過拎着果盤尷尬立在院中的孫子，輕聲問道：“怎麼了這是？”
又望向幾乎把腦袋和胳膊卡在柵欄上的曲搖搖，“這個姑娘是誰？”
“……送外賣的。”
“曲搖搖？？”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後者由於太過驚訝，聲音直接蓋過了前者。
曲搖搖定睛一看，好傢伙！竟然是裴越的班主任許老師！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這是進了什麼龍潭虎穴了？
裴越的家是一幢白色的小樓，地面三層地下兩層帶車庫，寬敞且裝修豪華，許多精緻的古董擺件和黑科技智能家電，曲搖搖連見都沒見過，一時之間看花了眼。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豪宅吧？
客廳裡，熱氣氤氳的茶湯與院子裡橙花的香味巧妙融合，入口沁人心脾。曲搖搖望了望桌上的果盤。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杯出神，還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進來了的？
哦，對……是來家訪的許老師認出了她，結果裴越的奶奶一聽是自己孫子學校裡的同學，就說什麼都要請她進來坐坐了。
一隻手不着痕跡的伸了出來，捏了捏她，她回過神時，正撞上裴越面無表情的臉。她對這張臉很是厭煩，下意識就要做出嫌棄的表情，但猛然間想起自己現在正坐在人家家裡，趕忙又收斂了起來。
“幹嘛？”她無聲的動了動嘴脣。
對方也無聲的回她，“我奶奶在問你話。”
“啊？奶奶，您剛剛問了我什麼？”
曲搖搖有一個爲數不多的優點，就是聲線甜美，不撒潑打滾的時候，認認真真跟長輩說話的樣子，其實看上去很有幾分乖巧討喜。
這一聲“奶奶”叫的很甜，尾音還帶了點小轉音，聽上去十分舒服。
老太太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小丫頭，用小叉子叉起一塊蓮霧放進嘴裡。
“這是你們家的水果？挺甜的，品質不錯。”
“奶奶您真有品味！這些水果都是我媽媽一大早親自去批發市場挑選的，品質絕對有保證！您要是喜歡的話，以後常常下單哦，我給奶奶送來！”
曲搖搖從小跟着老媽做生意，別的沒有，業務能力絕對一流！三言兩語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
又閒話家常了幾句，曲搖搖準備找個機會開溜了，豈料老太太話鋒一轉，竟然直接問道：
“搖搖，你跟奶奶說說，裴越這小子在學校裡跟同學相處得怎麼樣？有沒有欺負過你啊？”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安靜。
裴越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聽自己的奶奶又補了一句——
“有的話你就跟奶奶說，奶奶幫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