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搬家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因爲明天賀明家就要搬到城裡去了,這是賀明家在村裡居住的最後一天了。賀明今天有很多事要做,他要去師傅那裡陪伴師傅半天,下午的時候,家裡還要請鄰居們還有爸爸要好的幾個朋友吃飯。

在賀明的提議下,早飯吃得很早,不到七點的時候就吃完了。放下碗筷,賀明就一溜煙跑走了。賀大山和張桂芬相互看看,很會心的笑了。

“大山,我們的兒子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張桂芬欣慰說。

“那是啊!我們的兒子不但成績好功夫好,也重情義!不過兒子的師傅也是個好人啊!”賀大山感慨說。

“今天下午請鄉親們吃飯都做什麼菜呢?”張桂芬笑嘻嘻說。

“這個你看着來!差不多的讓鄉親們吃着順口的就行了。”賀大山樂呵呵說。

賀明到孫學功家裡的時候,孫學功正一臉凝重的站在鳥籠子旁邊,眼睛望着大門的方向,等着小徒弟的到來。這是一個不善於把感情言於表的人,可是這兩年來,他在心裡是很喜歡自己的小徒弟的,更是捨不得自己的小徒弟離開。

“師傅!”賀明清脆的叫着,跑到了孫學功身邊站住不動了,眼巴巴看着孫學功的臉。

孫學功的嘴角很難過的撇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正經,雙眼裡沒有任何淚的痕跡,或許他的眼睛已經乾涸了,是歲月的風讓他的眼睛乾涸了,孫學功用乾涸的眼睛看着賀明:“明明啊,師傅等着你來呢!”

賀明拉住了孫學功的袖子:“師傅啊,你坐下來,我也坐下來,我陪你說話。”

孫學功硬朗的身體明顯是抖動了一下,慢悠悠在方石頭上放下了身子,賀明也隨之坐到了孫學功的身邊。

“師傅啊,我明天就要走了。”賀明輕聲說。

“走吧!石頭村外面的世界更大,你還是個孩子,但也是個少年了,師傅這麼說,你能明白嗎?”孫學功溫和的口氣。

“我能明白。”賀明哽咽了。

“師傅今天不想看到你的眼淚。”孫學功慢悠悠說。

可是,不等孫學功的話說完,賀明已經哭起來了。不管是說賀明是小孩子也罷,是個大人也罷!此時的他,在面對自己的恩師的時候,在即將離別的時候,都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看到小徒弟哭了,孫學功心裡的憐愛可想而之,他把賀明摟在了懷裡,嘆息一聲:“師傅都跟你說過了,你即使是到了縣城,和師傅也不遠,你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回來一次,師傅教你功夫!只要你心裡有師傅就夠了!”

賀明嗯了一聲:“師傅,我爸我媽說了,讓你今天下午到我們家去吃飯。”

孫學功頓時就沉默了,雖然他心裡也知道,賀明的父母早就知道了他是賀明師傅的事,但這麼長時間以來,兩家人一直都是在平淡中交往的,就當是什麼事都沒有,經賀明這麼一說,孫學功心裡很不是滋味,當然了,賀大山和張桂芬的心情孫學功完全是明白的。

“明明啊,你回去以後告訴你爸你媽,替我謝謝他們,師傅是不會到你家去吃飯的,你平時也給過師傅不少好吃的,師傅知足了!”孫學功說。

“爲什麼?”賀明有些吃驚說。

“不爲什麼。”孫學功說。

“師傅,你能告訴我到底是爲什麼嗎?”賀明急聲說。

“師傅也說不清是爲什麼,就是心裡覺得不應該。”孫學功說。

賀明和孫學功都陷入了沉默,賀明和爸媽都很想讓孫學功今天晚上坐到他們家的桌子上,吃粉條吃肉,可是這個倔強的老人卻不去。

沉默中,賀明的大腦在飛快的轉動,他要想明白,到底是爲什麼。終於,他的腦子裡有了一片亮光,或許是這樣的……或許真的是這樣的!

學到精湛功夫的人,可能是一輩子都沒有用功夫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有的人可能是爲生活或情感所迫,藉助功夫,做了殺人越貨的事。也許在師傅心裡,對自己的前途並不確定,也許他到現在還沒想清楚,教這個徒弟功夫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所以他不想和自己的父母有直接的來往,甚至波及到一頓飯。

“明明啊,師傅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用想了,沒用,只有當你走過去,成了過來人以後纔會明白。”孫學功抽起了旱菸。

賀明心裡說,師傅,其實我已經是過來人了,嘴裡說:“師傅啊,那要到什麼時候我才明白呢?”

“等你和我年齡一樣大的時候。”孫學功深深的吸了一口旱菸,吐出了濃烈的煙氣。

孫學功抽完旱菸,把菸袋放到一邊,起身給賀明展示了幾招以前賀明沒見過更是沒練過的腿功,賀明都記在了心裡。

爲了給師傅一些欣慰,賀明也起身把自己這麼長時間從師傅這裡的所學都展示了一遍,孫學功的臉上洋溢出了欣慰的笑意。

下午的時間,賀明的家裡請客,借來了幾張桌子,在院子裡擺了五大桌子酒席,鄰居們,朋友們都到了,中間也有村支部書記萬輝、中山狼、李九月。

菜在賀明看來並不是什麼好菜,但是放到當時的村裡,絕對是一流的酒席了,即便是誰家娶媳婦也很少有這麼好的酒席。

“大山,你有個好兒子啊,考初中得了全縣第一,這也是我們石頭村的好苗子啊!”

“大山,搬到城裡了千萬別把鄉親們給忘了啊!”

“明明啊,你到了縣城裡的重點初中一定要好好學習啊,將來做個大學生!”

“明明啊,你是石頭村的孩子,以後要經常回村裡來玩兒啊。”

……

鄉親們說了這麼多,賀明幾乎都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唯獨有中山狼的一句話賀明記住了,中山狼對賀大山說,大山,你對我的好我領情了,該還的我會還的!

一直到現在,中山狼借賀大山的200還沒給呢!但他心裡一直惦記着。而李九月包果園的時候拿的1000已經是給了。

這頓飯雖然有很多好吃的,但張曉敏和王東子都沒有吃多少,張曉敏是心裡惦記着賀明,賀明明天就要走了,她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唯一想做的就是哭,大哭一場,把所有的眼淚都流乾淨,可是這麼多人在,容不得她去哭,而且賀明時不時就逗她開心。

王東子沒吃多少是因爲,他很少看到這麼多人坐在一起吃飯,賀明考上了全縣第一,他是賀明的朋友,就是全縣第一的朋友,他感覺到很光榮,認爲別人誇賀明的話也是在誇他呢!所以他顧不上吃飯了。

大清早,王老六的拖拉機就開過來了。而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賀明一家人還有張曉敏一家人已經忙着朝外搬東西。忙活着手裡的活,聽到了拖拉機嗒嗒嗒的聲音,賀明才意識到,真的是要走了,離開這個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過去的記憶裡,從村裡往城裡搬的那次是什麼感覺,賀明已經忘記了,大概就是興奮和高興吧!那次張曉敏一家人也過來幫忙了,但當時賀明對張曉敏並沒有那份依戀。在過去的那個童年的記憶裡,張曉敏是一個讓賀明忽略了的人物。這一次,不一樣了!

大人們開始往拖拉機上搬東西了,王東子和爸爸、中山狼都過來了,大人們一起動手,賀明三個小孩子就閒下來了。

站在院子裡,這一次王東子最先哭了起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明明啊,你到了縣城裡一定要經常回來和我玩啊!”

“我會的。”賀明笑着說:“別哭了,你以後有時間就到縣城裡去找我,你是我最好的小夥伴!你要記住我以前和你說的話,勇敢一點,勤奮一點!”

“我知道了。”王東子用袖子擦着眼淚,一邊擦還一邊嗚嗚的哭着。

而此時的張曉敏忽然堅強了起來,淚花含在眼裡,但並沒有掉下來,賀明的形象在張曉敏的淚眼裡漸漸放大了!

揚一場遠遠的風送我,少年的夢如穹蒼一帆,自來且自去,不帶一抹塵泥,萬水千山,盡映我心底,畫一面遠方風景送我,少年的眸總嚮往天空……

拖拉機開走了,車斗子裡有賀明家的所有家當,還有他們一家的人。搬東西的時候,賀明特意保管好了他挖出來的小瓷罐子,雖然還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寶貝!

張曉敏和王東子小跑着跟隨拖拉機走了很遠,賀明什麼都沒說,就是看着張曉敏和王東子的小步子,不想去阻止,阻止是一種殘忍。就是賀大山和張桂芬喊的無數聲,回去吧!也沒有阻止張曉敏和王東子的步子。最終是拖拉機的速度,把張曉敏和王東子的步子拉下來,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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