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荒唐

雲樗伸出食指,指了指長魚酒,指了指外頭,又指了指自己,“你,我,我們當下身處的這個漩渦,這個故事。我希望能站得高點,再高點,這樣我才能看清故事的全貌,也好找到這個故事所缺少的那個小角。”

長魚酒盯着他的雙眼,繼而鄭重點了點頭。

“就知道你還是勇敢的!”雲樗立即轉憂爲喜,臉上有了笑意。

他旋即斂容正色道:“那麼麴生,煩請你告訴我,這個韓妃,她是否曾與道家有所牽連,或者,她所在的韓家是否與道家有過瓜葛?”

長魚酒思索了半晌,可腦子裡依舊一片空白。對於韓落瑛的過去,韓家的過去,實際上他也並不很清楚,僅是模模糊糊有個大致輪廓罷了。於是他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爲何這麼問?”

“我懷疑她對我們說了慌。”

“說謊?”長魚酒蹙眉道,“何以見得?”

“你要知道,她所使用的心勝劍,並非僅僅是一記殺招,或是一座陣法,而是道家的無上心法,從一名弟子修煉之初便會一直伴隨他,爲其調息、築基,在精神與肉體上引導其修煉方向,具有強烈的導向性。修爲進步與心法提升相輔相成,倘若心法停滯不前,則修爲上也不會有太大建樹。”

他頓了頓,接着道:“無上心法乃道家武學根基,養身即養心,修身即修心,煉的是人格,修的是心法。而韓妃所修煉的心勝劍,乃是與不繫舟和浮雲馬齊名的道家三大絕學,屬上上乘心法,頂尖之中的頂尖。即便是我師傅,修煉的也不過就是與之齊名的浮雲馬罷了。”

“浮雲馬……”長魚酒喃喃道。

雲樗點了點頭,面容嚴肅道:“這樣高深強大的心法對修煉者的要求極爲嚴苛。若非內息穩定、根基深厚者,修了也不過是白費力氣,而韓妃所發的心勝劍陣,不管從規模上還是從威力上來看,都已經達到了登堂入室之境,儘管距離道家最高一等的‘天人合一’尚有些距離,但如此浩瀚之氣海、深厚之根基,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而是一個不斷積澱的過程,需要大量的實踐與實戰來輔助之。”

他看了長魚酒一眼,又道:“許多道家弟子修煉心勝劍數十年,卻依舊停留在入門狀態,更有甚者做了一輩子的門外漢,卻始終摸不透內裡的玄機,可見心勝劍訣修煉難度之大。之所以跟你講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在我們前去造訪她的那個雪夜,她對我們說了謊,徹頭徹尾地欺騙了我們,我想她應該是從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修煉這門道家功法了。”

長魚酒低頭皺眉,思忖了半晌,忽而擡頭道:“或許她並沒有騙我們呢?還記得落瑛提到的那位畫鏡夫人麼?你說她曾是道家百年來稟賦最高的弟子,所謂稟賦高,即是別人一輩子都入不了的門,她學個一年半載便能升堂入室了,不是嗎?既然畫鏡夫人具有這般資質,被她相中的繼承人,想必資質不會差到哪去。或許落瑛本就有練武的天賦,不過是王侯世家束縛住了她,這才無法使其天賦彰顯出來,而一旦當她離開了王宮,不再受規矩禮法的約束,全身輕盈自在,她體內被壓抑的東西就源源不斷顯現出來了。”

“不,你恰恰想錯了。”雲樗堅定地搖頭道,“我認爲她口中的畫鏡夫人,恰恰是這件事最大的疑點。韓妃說她昏倒在大火裡,繼而又在水邊醒來,發現自己爲道家前輩畫鏡夫人所救,遂拜師學藝。不覺得這故事太荒唐了麼?到處是漏洞,千瘡百孔,就好像一個倉促之間捏造出來的泥人,捏得拙劣無比,只要稍加思考,便能覺察到這其中的破綻!”

長魚酒的心微微發沉。

俱酒,你還是這麼天真。

韓落瑛依舊騙了他,而他再次成功地受騙上當。他真是愚蠢。

“比如呢?”他苦澀地問道。

“你可知畫鏡夫人是何許人也?道家昔日的天之嬌女,江湖上的絕頂高手,高高在上,冷情冷言,不可一世。我雖與之素未謀面,但也明白她絕非如此好心之人。無緣無故,她爲何要救韓妃?”

“更何況畫鏡夫人來去無蹤,遊歷四海,出入於塵世內外,神龍見首不見尾,哪能如此隨隨便便就讓她給見着?還有秦王,他又豈敢收留一名亡國之君的嬪妃?難道他還指望這位夫人能爲他帶來什麼?對不起,話說得直接了點,你不生氣吧——”

“沒事。”長魚酒嘆氣道,“我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的,繼續吧。”

“倘若秦王收留她,不就擺明了意欲興復晉王室,站到韓趙魏三國的對立面?這於他而言有什麼好處?這些尖銳的問題,韓妃在敘述的時候要不就講得模棱兩可,要不就根本不予涉及,好像是刻意繞開似的,而這些問題,我以爲恰恰就是整個故事缺掉的那個小角。”

“麴生,我覺得她對我們說了謊,只是我們當時頭腦都很熱,尤其是你,情緒波動很大,根本不可能進行冷靜思考,因而沒能發現她字句間的破綻。昨天夜裡我將她說過的話又細細想了一遍,這才發現了問題。”

“她騙了我們?她騙了我們……”長魚酒低聲唸叨着,彷彿入了魔一般,“她竟然,又騙了我……”

“所以方纔我問你,韓妃是否曾與道家有過牽連。我推測她興許自打很久以前,便已開啓了自己的習武之路,七歲,五歲,甚至兩三歲,便已開始淬體、築基、調息、修心,開始修煉心勝劍這套心法,只是不知她的領路人究竟是誰。會是她口中的畫鏡夫人嗎?或許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她隱瞞了這一切,將自己僞裝成一個弱女子。”

“不可能的!”長魚酒斬釘截鐵地否定道,“這絕不可能!習沒習武我能看不出?那時的落瑛根本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身上沒有一絲習武痕跡!我倆乃是夫妻,本應親密無間,對於這種事情,她根本無須對我有所隱瞞,更沒有必要欺騙我!”

他紅着眼,情緒激動。

“或許她自始至終都未曾對你付出過真心呢?或許從頭到尾,她都騙了你呢?你如何有把握說這樣的話?世事無常,世情如霜,唯有人心難測。對人心這樣東西,你又瞭解多少呢?”雲樗側着腦袋看向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師傅曾教導我,你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一個人,卻不能相信他的全部。人都有秘密,沒有人願意赤身裸體曝露於他人面前,於是古人用樹葉遮羞,今人又製出了葛衣、錦袍,穿在身上遮羞。這並非是因爲人虛僞或是不真誠的本性,只因他所保留的那些東西,讓他在人前並不感到那麼得卑微,讓他有安全自在的感覺,你可以不贊成道家,但這道理你斷然無法否認!”

雲樗忽然變得很深刻,深刻得不像原來的他。

“安全?自在?可當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確實有被欺騙的感覺。”長魚酒冷聲道,“你是說,她爲了在我面前顯得不那麼卑微,故而隱藏了自己習武的秘密?太荒唐了,我不信!這絕無可能!我在想……或許她說的真是實話呢?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憑你主觀臆斷便可得而知之。”

“我知道!”雲樗激動地反駁道,“可你不覺得荒唐嗎?在她的敘述裡,畫鏡夫人的出場簡直莫名其妙。方纔還在熊熊大火中,一會兒又在水邊醒來,前後毫無因果聯繫可言。哎,人家前輩好端端的,怎會去王宮遊歷?還恰好碰見你在宮殿裡被燒得半死不活?醒醒吧!這個故事太荒唐了!你是何人,也值得畫鏡前輩出手相救?”

他望着飄入帳中的白雪,接着道:“我相信凡事皆有因果,正如五行相生相剋,彼此間存在一定聯繫。你若覺得她說的是實話,要不就是她曾與道家有過不淺的淵源,令身在高位如畫鏡前輩如此器重,要不就是韓家與道家有過牽連,韓家有人在宗派內佔有一席之地,擁有一定話語權,要不就是……那場火……”

似乎明顯驚惶了一下,雲樗忽然噤了口,彷彿噎住了一般,竟閉口不說下去了。

“就是什麼?”長魚酒盯着他的雙眼,急切地問道,“那場火?你想到什麼了?”

“嗯……沒什麼。”雲樗搖了搖頭,神色疲憊,“我乏了,先去睡了。”

長魚酒盯着他看了半晌,隨即緩緩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你已經想得夠多的了,去睡個好覺吧。”

風冷,雪冷,一切都冷。

長魚酒望着帳外的落雪,忽然就想起了兒時的冬日,溫柔的母妃總會未他哼歌,陪他一起看窗外飄落的雪花,母子二人依偎在寒冷的宮殿裡,共渡漫漫冬夜。他猶記得長魚氏總用複雜的眼神看他,這其間蘊含的情緒,他至今不懂。

“酒兒,你知道嗎,你與別人不同,因爲你身上的擔子很沉重。母妃真的很想幫你一同分擔,卻真的無能爲力。”

“爲什麼我跟別人不同?”公子俱酒仰起頭,用天真無邪的目光看着長魚氏。

“你的眼睛裡有兩個瞳孔,你從你父王那兒得到了公子重耳的血脈,卻同時意味着要失去更多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眨巴着眼睛,疑惑道。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的孩子,興許只有經受過這些苦難,你方能真正成爲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今時今日,外頭依舊是茫茫風雪,卻沒了昔人的笑顏。

斜日西沉,月亮爬上樹梢,雪一個勁地下,不曾停止過。

長魚酒傍在火爐邊,感受爐火發出的微微暖意,聽着“劈劈啪啪”聲,望着簾外的風雪,恍惚間竟覺朦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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