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孫丹妍說得，而事實上孫丹妍也感到震驚莫名，不明白李然是如何得知的。只有成晟明白，肯定是黃家跟李然解釋過了。
李然冷笑道：“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這麼陰毒殘忍嗎？”
李然那種鄙夷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鄭麗的心，她尖叫道：“你以爲我想嗎？你問問孫丹妍，當初，我想要送她五百萬解決她家破產的困境，她不願意，我纔拿出那張從我老公那裡得來的名片希望她知難而退！可她莫名其妙！自甘墮落！不要白送的錢，還傻乎乎地跑去賣身，這件事情能怪罪到我頭上嗎？”
孫丹妍嘴脣微微蠕動着沒有說話，只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那段時間發生的痛苦與絕望彷彿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痛得難以讓人呼吸。
人生在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秤，因爲有秤，所以人們知道如何權衡利弊、趨利避害；但也是這個秤，於是人們心中存有一片淨土，一種名之爲‘堅持’的東西。對於孫丹妍來說，她與成尚的愛情儘管短暫，但卻是椎骨銘心的，是無法用金錢等同衡量的堅持所在。
她深知，當初一旦接受鄭麗的五百萬，那麼，她的愛情，就只是五百萬，僅此而已！再有藉口，再有苦衷，它開出來的果實終究只有一個——五百萬的鈔票！
她是傻，但說她傻的人，又何嘗不是利慾薰心？
“孫小姐，你應該知道，當初即使我們堅決地反對你和阿尚在一起，爲你解決家庭苦難的心意，你應該能感受到吧？”成晟見李然糾結起這個讓成家理虧的事情，只好無比艱澀地將話題重新拉回來，並且將問題拋給孫丹妍，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孫丹妍，澀聲道，“這裡面其實並沒有真正的陰謀和背叛，如果有，只能說是人心使然！”
孫丹妍黯然地低下了頭。
“李先生！”成晟又看向李然，愴然道，“李先生，你現在身份不同往日，但你是平民出身，驟然發跡的你，應該更加能體會到社會上有形無形的約束力：這個世界上，其實並沒有所謂真正的平等！當你不值一文的時候，別人鄙視你，嘲笑你——這是人心；但你功成名就，富貴還鄉的時候，別人嫉妒你，敬畏你！——這還是人心！這一切的一切，這段時間，你理應深有體會！對別人而言，手握千億巨資的你，無疑是需要仰視的！無形之中，你的世界與他們分割開來……再次返回學校，你的同學們或許會親近你，跟你開玩笑，卻絕對不敢得罪你，這對他們來說又何嘗是一種公平？”
“這就是社會！這就是世界！”
李然沉默了，類似的話，成晟說過，周健翔提點過，周明試探過，周靜甚至直接點名了裡面的關鍵——金錢是點綴，權力是關鍵！李然冷漠一笑：“所謂的人心使然，大抵也逃不出人心貪婪，所謂強強聯合，說到底，還不是犧牲兒女的幸福，壯大家族事業！”
“有貪婪，但也有愛護！”成晟痛苦地說道，“尤其對於成家而言，更是如此。阿尚有個心懷不滿，以爲我偏心的父親；有個虎視眈眈，慾壑難填的弟弟；還有個偏激且固執的母親，但他本人雖然聰明卻優柔寡斷，比不上他弟弟的隱忍果斷；從夢當戶對的豪富家庭中，尋找他合適的伴侶，能解決他將來一旦出現意外，有足夠的外援幫助他穩固事業。而孫小姐卻沒有，儘管我一直很欣賞她，但對於一個急欲將事業做得更大更強，且充滿野心的商業家庭來說，孫小姐的唯一缺點，成了讓人最難以忽視的缺點！”
看着陷入沉思的李然和孫丹妍，
成晟苦澀道：“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脫離了金錢的所謂愛情！你情我濃的愛情在現實面前，能堅持多久？踏入社會的，交際應酬增多，誤會的事情不斷增加，不斷累積，什麼樣的愛情能讓人相信白頭到老就是互相相愛的人？”
“所以，我纔會選擇分手呀！”
終於，孫丹妍出聲了，只是聲音充滿的傷感和悲愴：“伯母的小伎倆不值一提，只要他稍微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和阿然的關係，就應該明白其中的隱情，但他沒有……交往的那段時間，其實我與阿然相處的時間相比起以往極少極少。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中充滿了嫉妒，因爲……我在不經意中，會拿他與阿然比較。同時，心中未嘗沒有對平民出身的我們充滿疑慮——因爲錢！不滿逐漸累積，嫉妒就越是深刻，他平時悶在心裡，所以一旦爆發的時候，衝動趕跑了理智，所以……他認爲我和阿然聯合起來貪圖成家的金錢！”
“於是，我終於明白，爲什麼世界上，很少有純粹的男女朋友關係，即使有，在愛情和婚姻面前也變得迴避，變得淡漠……”孫丹妍的眼眸充滿了悲傷，“於是，我也明白了，既然有第一次誤會，定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哪怕我和李然斷絕來往也沒有用的。嫉妒一旦在心裡發了芽，就不可能會消失。它時不時地會出現，於是有了爭吵……所以我明白，我和他，終究只是一場夢而已！”
成晟無比干澀地說道：“每個人都會犯錯，然後付出代價，在舔舐傷口的時候汲取教訓。但對於我的孫子而言，這個代價太大太大，以至於影響了他整個人生……這個代價幾乎也是成家無法接受的！孫小姐，如果我告訴你，堂堂成晟集團的第三代繼承人，在家族企業如日中天的情況下，拋棄了我們給他的所有積蓄，爲了一點點的工資，日曬雨淋，頻繁奔波各省各地，你有什麼想法？”
“爸爸？”成雲震驚地望着自己的父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我苦命的兒子啊！”鄭麗捂着自己的嘴巴幾乎失聲痛哭起來。
唯有李然，撇撇嘴，心忖道跑業務就呼天搶地？跑業務出頭了自己單幹當老闆創業的人就沒有了？
孫丹妍同樣難以置信，只是，她的表情雖然悲傷難抑，卻依然搖搖頭，說道：“相對他的身份來說，這個代價的確是難以承受！但無論如何，我與他的關係都已經徹底的結束了！全世界都知道我馬上就要和阿然訂婚……拋棄貧男友轉投新歡……拋棄富二代轉投舊歡……我身上的‘劣跡斑斑’，我不想再增加我的花邊新聞了！”
“說得比唱得好聽！”鄭麗指着孫丹妍尖聲道，“還不是看你男人更加有錢！也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戴上你身上的這些珠寶，做一個糊塗的女人，任由自己男人在外面養女人比什麼都要強！”
“你……”
李然正要怒口大罵，卻被孫丹妍按着胸口，冷冷地說道：“女人該糊塗的時候就要糊塗！不該糊塗的時候就要堅決的抗爭，寸步不讓！正是因爲伯母一開始糊塗，現在卻寸步不讓才鬧成今天這種進退失據的地步！”
一句話，頓時讓鄭麗臉色變得猶如二月的雪一般蒼白茫然失神，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彷彿她的半輩子，都在孫丹妍的一句話中，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是啊，如果當初不是她本着自己是成雲的合法妻子，再加上陳其美有了孩子所以選擇了避讓，事情會發生到今天這種地步嗎？如果一開始就寸步不讓，至少不讓他們母子倆進門又會如何？
“話說到這裡，我想可以結束了！”李然牽起孫丹妍的手冷冷一笑，站起身驕傲地俯視着臉色蒼白的鄭麗， 老邁頹然的成晟，漠然道，“希望以後，各走各的路，不要惹到我，我只是個暴發戶，生氣起來的時候，可沒有你們這些大人物有‘修養’！”
說着，李然氣咻咻地拉着孫丹妍朝門口走去，快走出客廳的時候。忽然，李然和孫丹妍聽到成晟蒼老的聲音。
李然和孫丹妍回過頭，看着成晟緩緩站起，望着孫丹妍黯然道：“孫小姐，請等等，有一件東西，我很早就想還給你了！只是沒有機會……”
孫丹妍微微一怔，瞧着成晟走了過來，從口袋裡拿出東西握在拳頭中，拳頭向下遞了過來。
孫丹妍伸出手掌心，接過成晟手心中的東西，李然一看，赫然是一個大約拇指大的塑料蝴蝶。
李然迷惑不解：什麼東西？
孫丹妍目光凝視着蝴蝶，眼波一動，一個畫面閃了出來，想起了還放在學校宿舍抽屜裡那掉了一隻蝴蝶的髮夾。隨後，她那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中，升起淡淡的霧氣，隨後凝結成一塊豆大的淚珠懸掛在眼眶中。
“曾經有過那麼一刻……”成晟灼黃的眼睛，含着淡淡的霧氣，黯然道，“我是希望你成爲我的孫媳婦的！端莊大氣，秀外慧中……所以，你和阿尚的事情，我只是暗中觀察，只是沒想到親手割斷了你們的感情的，是阿尚他自己……這次請你來寒舍一聚，並不奢望你回到阿尚旁邊，而是希望……”
“你能勸他回來！讓他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世界！無論事情成不成，成家上下都會感激你的！”
兩滴滾燙的淚，終於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