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的家奴在下自己教訓就可以了,不勞百里丞相費心!”綰意冷聲道。
絕色鋒芒,剎那間,風乍起,捲起一池萍碎,長亭中的兩人相對而坐,一時之間,難得默默不語。只是其間那劍拔弩張,躍躍欲試的氣勢讓人不得不心寒。
就在這時,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管家突然走進長亭之中,對着百里鳳熙不知低語些什麼,綰意知道百里鳳熙正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只是氣定神閒,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
“本相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蕭姑娘了,蕭姑娘如果有什麼需要直接找管家王伯便可!”百里鳳熙抱拳賠罪,急急忙忙的隨着那人離開。
直到兩人的身影淡出了視線,綰意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長袖之中握緊的十指突然軟弱無力的鬆了開來。這時,南攻城在李大張淵二人的扶持下,走進了長亭。見綰意一臉疲憊的閉上眼睛,只是輕輕喚了一聲“公主”,便退在一旁,不再言語。
綰意幽幽的睜開眼,對上六隻擔憂的眼睛,緩緩開口:“這一關總算過了,只是以百里鳳熙的智謀過不了多久必然會猜到中計了!”
那三人也是鬆了一口氣,看向綰意的眼神更加崇拜。
想到之前,綰意嚴詞厲色勢要杖打南攻城,卻在打了不下十下的時候突然出現。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的行蹤就被人掌握了。
百里鳳熙的突然出現,鳳飛樓大火,這一切都顯示着咱們已經陷入敵人的算計之中。之所以還能留下一條命,想必是敵人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和親公主。這也多虧了自己當初留了一個心眼,給自己找了一個替身,迷惑敵人。
她故意責打南攻城就是打給暗中之人看,然後等探子離開之後,便使出金蟬脫殼之際,讓南攻城趁機通知自己的替身,故意暴露行蹤,將百里鳳熙引去。
“公主,既然我們行蹤的都暴露了,是不是該立刻啓程,離開這是非之地!”南攻城臉色沉重,沉聲問道。
綰意搖了搖頭,換了個姿勢,深思一會兒,道:“非也,我們現在離開豈不是做賊心虛,想必以百里鳳熙的機智不會不留個心眼,現在咱們的一舉一動都還在他的算計之中。”
“那咱們該怎麼辦!”急性子的李大問道。
綰意突然站起身來,朝長亭邊走去,低頭是滿池芙蕖,仰首是一望無際的藍天,遠處,滿園春色,花團錦簇,紅的,綠的,粉的,奼紫嫣紅,亦有竹林幽境,蒼翠欲滴,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頓時神清氣爽,滌盪靈魂。
“如此美景當真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啊!客隨主便,得此款待,咱們怎麼能辜負主人的心意!住!咱們不但得住,還得住的舒暢!”
綰意突然轉身,驀然回首,一笑嫣然。留下寥寥幾句,像是發現新鮮事物的孩子,樂呵呵的朝着長亭外走去,留下亭中三人在那絕色傾城的笑靨中久久不願醒來。
接下來的日子,綰意明顯奉行了她所謂的住的舒暢,完全跟擱自個家裡一樣,該吃吃,該睡睡,閒來無事,賞賞花,喂喂魚。那五名侍衛早在百里鳳熙離開的第二天就被送了回來,身上雖然傷的不輕,所幸沒有性命之憂。
就這樣過了幾日,綰意見一行人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便找來管家王伯商量他們一行在府中打擾的時間夠久了,也該離開了。不過被他以主人不在不好做主爲由回絕了。
綰意也不急,又等了三日,百里鳳熙還未回來。綰意心知怕是百里鳳熙已經被自己的人拖住了,算算時間,怕耽誤與和親隊伍匯合日子,強行離開。
一行九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走出了“清月小築”,明顯感覺到管家王伯的急切,時不時的張望,綰意心中一驚,面上卻靜如水面。心想百里鳳熙估計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蕭姑娘,您是百里公子的朋友,這百里公子不在,您就這樣貿然走了,豈不是讓人以爲老奴招待不週嗎?如果咱家主子回來了,知道老奴如此對待百里公子的朋友,定是要責罰老奴的!”管家王伯還在試圖挽留。
“王老伯莫要這麼說。我等真的是行期等不及了,而且小女子早已備了一封書信,給百里公子,說明緣由,他應該不會怪罪你的,至於你家主子定是個明事理的主子!”綰意特意加重“明事理”三個字,你家主子,哼!有沒有這個主子還是個未知之數!
管家王伯一陣心虛,莫非自己露出什麼破綻。一時之間,也就不知道說些什麼。
綰意趁着他晃神之際,上馬告辭了。
一行人策馬狂奔,一路上那搖曳的柳枝,飄飛的柳絮,碧水中央的野鴨,街頭的吆喝,一幕幕就像是電影畫面似的從眼前晃過,然後又是那火色燃燒過來的頹敗,消失的鳳飛樓……
很快便出了涅城,綰意不願回首,心中隱隱有所黯然失落,那厚重的城牆隔着的又豈是城裡城外那麼簡單!
最是無情天上日,火色燎繞出行人!
午後的驕陽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天地萬物都是它的材料,不同的是太上老君煉出的是仙丹,這烈日煉出的卻是前胸後背都是水啊!
綰意實在頂不住這烈日的煎熬,只是不能因着她一人耽誤行程,便咬緊牙關撐了下來,現在的她頭重腳輕,騎在馬上一顛一顛的,感覺五臟六腑都要顛出來。晃晃悠悠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了下來似的。
南攻城這時才發現綰意的不對勁,急忙拉住繮繩,讓隊伍停了下來,可是綰意顯然聽不見任何聲音,只知道拉着繮繩任由馬兒跑。南攻城一個哨音,那奔跑的馬兒便停了下來。突然慶幸自己怕綰意騎術不精,硬是把自己的戰馬讓了出來。
扶下馬,一看綰意白淨如玉的臉上如今染上了不同尋常的紅暈,也顧不得許多,抱着綰意就朝着陰涼的樹林中走去,關心則亂,顯然忘記了樹林茂密,極易隱藏敵人蹤跡,貿然入叢林更是兵家的大忌。
南攻城抱着綰意一直朝林中走去,依着記憶中的路線,這裡應該就在天遙歷史上最著名的“莫野”附近的落鳳坡。他曾在軍中從老一輩那裡聽過,落鳳坡旁有一樹林,茂密蔥鬱,那樹木都有百年的歲月甚至千年成精,走進去,簡直就是另一番天地,高聳入雲的樹木,粗壯的十個人張開雙臂都環抱不了的樹幹,還有那遮天蓋日的樹葉,外面是火辣火辣的,裡面卻是涼颼颼的。
突來的涼意讓綰意的痛楚減輕了不少,神智也恢復了一些,睜開迷濛的雙眼,入眼的是南攻城那張刀削斧刻的臉,這個鐵錚錚的男子漢就算是在大火紛飛的鳳飛樓沒見過他皺一皺眉頭,如今那滿臉的驚慌,蹙起的眉頭,恍若大軍壓驚的表情一時之間倒讓綰意愣住了。
似是感受到綰意的視線,南攻城突然低頭一看,“公主你醒了!”南攻城驚喜不已,那一刻的心情比打了勝仗還令他興奮,隨後像是意識到自己還抱着綰意,急忙將綰意放下。
綰意靠在粗壯的樹幹上,看着他粗手粗腳,卻格外細心的動作,一時之間感動不已,至少這一刻的關心是真實的,不是因爲她是和親公主。
南攻城被綰意突然柔的滴水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收拾好一切,有些尷尬的朝後退了幾步,綰意隱約看到這鋼鐵一般的漢子臉上居然出現可疑的紅暈。癡笑一聲,剛準備調侃他一下,卻被突來的寒光刺的側過頭去。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綰意突然大叫:“小心!”想要起身推開南攻城,卻在動作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無力的順着粗糙的樹幹滑落下來。
南攻城見狀,突然一驚,剛想上前接住綰意的身子,卻被身後傳來的陣陣殺氣給阻止了,軍人的敏銳,常年刀槍劍雨中的摸爬滾打,意識還沒意識到危險,身體早已先一步有了動作。一個閃身,身後的人撲了一個空。
踏着嫺熟的腳步,幾個閃身就來到綰意的身邊,虎臂一伸,將綰意牢牢的護在懷中,迎面對上背後偷襲之人。
南攻城虎眼微眯,就連綰意也少有的凝重起來,不知何時這樹林之中居然出現了一羣黑衣蒙面人,並排站立。綰意大約估略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幾個,他們都是統一的黑衣,衣服沒有一絲紋路,暗黑色頭盔,上面用烏金鐵絲繞成一隻簡易的圖文,像是一隻雄鷹,只是奇怪的是這隻雄鷹居然是沒有腿的。綰意覺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別人或許不清楚這圖案後面代表的意義,可是身爲棲鳳戰神的南攻城一看到着圖騰,一張臉頓時陰沉的像是烏雲遮面似的。
“北定中原還真是看得起南某,居然出動了傳說中的雲鷹戰隊!”南攻城冷哼,一雙眸銳利的猶如千把鋒利的寶劍。
一聽雲鷹戰隊,綰意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着那個圖騰,越看越是心驚。北定王朝最爲神秘的戰隊,隸屬於每一任的君王,獨立在六軍之外,有生殺予奪,先斬後奏的權利。而這一任的北定王卻在自己十七兒子北定中原成年的時候將這個戰隊作爲禮物送給北定中原。
本來這戰隊的圖騰是一隻翱翔的雄鷹,卻因着北定中原的一句話“翱翔的雄鷹,一聲生殺予奪,是不需要棲息!”而被生生的奪去雙腳。這貪婪嗜血的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雲鷹戰隊的突然出現,綰意心知凶多吉少。只是就連百里鳳熙都被自己的迷魂記所迷惑,北定中原如何確定他們的身份!想到這裡,綰意不由的擡頭看向南攻城,正對上南攻城一臉擔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