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兩人一個亭內,一個亭外,兩兩相望。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話,看樣子兩人沒準備在亭內好好說話,還是保持原樣站立。徐立夏擡腳走了幾步,司紅英擡手朝他的方向疾射出什麼東西。徐立夏又站立不動,只是低頭看着腳下,一直靜立再沒上前。
就這樣司紅英在亭內,徐立夏在亭外。兩人似乎在說話,司紅英一襲紅衣,臨風而立,徐立夏聽到後連連後退幾步,站立不穩,像要跌倒。
我心裡一緊,酒窩男你怎麼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司紅英忽然背轉身,垂頭似在哭泣;徐立夏突然快步跑入亭內,在她身後站立。她沒有回頭,徐立夏搖頭後退幾步,狀似痛苦不堪。突然司紅英手裡多了一把劍,轉身對着徐立夏,用劍指着他的胸口。
我大驚,叫道:“天!她要殺酒窩男!”
齊之訓緩緩地聲音在後響起,微嘆一聲:“但願她不會這麼做!”聲音頗有點無力。.我又要上前而去,還是被他給拉住“不要去!他們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我心裡糾結不堪,只能遠遠地看着他們。
徐立夏沒有動,半晌,司紅英說了些什麼,飄然離去。他急追上去,想要拉住她,沒想到司紅英轉頭,將手裡的劍刺入了徐立夏的身體。
“啊!!”我被他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呆了。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刺了酒窩男一劍!!用手捂住嘴巴,驚恐地瞪大眼睛,腦袋完全一片空白。
司紅英放開了劍,急急地後退了幾步,徐立夏胸口插着劍踉蹌地上前幾步,想要靠近她。沒想到司紅英避開了他的手,急掠而去,身影消失在山巒之中。徐立夏虛弱地跪倒在地不動。
“啊!酒窩男!”我急叫,甩開齊之訓拉住我的手,施展輕功疾馳而去。.齊之訓早就奔到我前面去了,等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替徐立夏封住穴道止血。
“小凡,你把他扶住,我要將劍拔出來!”說着將他靠在我身上,往他嘴裡餵了一粒藥丸。酒窩男胸口插着一把青鋒寶劍,傷口的血早就將胸前的衣服染透,紅豔豔一片很是糝人。我眼眶一酸,眼淚就忍不住滾滾而下。“酒窩男!酒窩男!”我急急的呼喊着他,他虛弱的滿臉蒼白,緊閉雙眼並未答我的話。
“怎麼辦?他有沒有事?”我六神無主,惶然不堪。
“小凡!他沒事的!放心!你現在把他扶好,我要拔劍了。”齊之訓臉有急色。
“哦,好!”顧不得抹掉眼淚,將酒窩男緊緊地抱在胸前。齊之訓伸手握住了劍柄,剛要拔,沒想到徐立夏擡手握住了齊之訓的手,虛弱的聲音響起:“不要…不要…拔出來!就…就…這樣…很好!”
我一聽氣怒交加,吼道:“王爺別聽他的鬼話,快點!酒窩男你想死不成?”
稍一****,就將劍拔了出來。.劍尖顆顆血珠滴落下來,我心裡一疼,眼淚又漫了出來。徐立夏虛弱地睜眼道:“劍…劍…劍給我!”說完頭一歪,再沒聲音。我大駭,拍着他的臉驚叫:“酒窩男!酒窩男!你醒醒!快醒醒!”
“他沒事!只是昏了過去!好在這劍插的不深!”齊之訓嘆一口氣接着道:“我已經給他上了傷藥,應該沒大礙的。小凡,你別擔心了!”
“不擔心!?王爺明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還眼睜睜地看着!”我氣呼呼地扭頭不看他,心裡急痛難耐,眼淚不爭氣地就往下掉。
“唉!”他嘆息一聲,無奈之極。
看着躺在****,雙目緊閉,脣色蒼白的酒窩男,我心裡有一萬個疑問。.
齊之訓說他無大礙,大夫也是如此說,都兩天了,可他就是不醒。我擔心的問在旁邊悠閒喝茶的安王爺:“王爺!你看他一直都昏迷不醒,怎麼辦?”
安王爺卻沒事人一樣,照樣喝他的茶,吃他的飯,動作照樣是優雅從容。只用一句話就堵死了我:“他自己沒想通,不願意醒,別人也無法!他想通了,自然會醒了!不過那時候恐怕要晚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忙問:“什麼晚了?”
他嘴角一彎,徐徐開口:“自然是想見的人見不到了,時間晚了!”我還是沒太明白。爲什麼他說話都不說清楚呢?我憤憤然有點,又不敢發飆。.回頭一想,難道相見的人見不到是說司紅英不成?嘴角微撇道:“王爺是說酒窩男再不醒,就再也見不到司紅英了嗎?”
齊之訓微點點頭,說道:“不錯!司紅英是朝廷要犯,本王這次前來就是爲了捉拿她的!按大齊律法,她所犯之罪應該當處以極刑,恐怕……”還沒說完又不說了。
我驚異,不是吧?安王爺你跟司紅英好像很熟的樣子?她跟酒窩男的關係匪淺,跟你關係自然也不一般,你怎會真的將她繩之以法呢?不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恐怕安王爺也沒法徇私了!
還是不確定地問他:“王爺!您真的要捉拿司紅英?”
“這是自然!她罪大惡極,居然盜的銀錢百萬之巨,讓大齊上下惶惶不安。又屢次逃脫作案,連皇上都震怒了,這次肯定是罪罰難逃了!身爲王爺的我又豈敢徇私!”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心下黯然。雖說她差點要了酒窩男的命,我有點惱恨於她,但是我也不想她會這麼死啊!我對她的好感並未因爲酒窩男的事而消失殆盡,我更好奇他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以至於要殺之後快。憑直覺他們之間不單單是情愛糾葛那麼簡單。
想想還是決定問問安王爺齊之訓,他肯定知道吧?!
“王爺!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嘆一口氣,輕聲道:“莫道不牽情,更有癡兒女!奈何恨!錯!錯!錯!”我聞言,心思繁複起來。心裡嘆息:好個莫道不牽情,更有癡兒女!爲情所困者大都是癡兒!
正自心神浮沉縹緲中,安王爺徐徐開口道:“四年前,有一次我跟立夏兩人一起外出遊玩,途中偶遇司紅英。那時候年紀尚輕,也氣盛的很,立夏因爲她騎馬快過我們,於是就跟她對上了。.呵呵!這樣一來二去的賽馬,我們三個就成了親密無間的朋友。一道結伴而行,到處遊玩。三人中立夏最大,也最活潑好動。當時司紅英也是男裝打扮,我們倆人都以爲她是男孩子,把她當弟弟一般。”
我心裡恍然,原來還有這段過往,可以想象那時候他們三人是如何的快活!我回神問道:“那後來呢?”
齊之訓低首垂目,臉色開始黯然。我心裡了悟,肯定後來發生了極不愉快之事,導致今日後果。
“後來有一天立夏悄悄告訴我,發現她是女子。我當時確實也吃驚不小,想想再在一處有所不便,於是藉口結束旅程返家,就這樣我們依依惜別了!回京後,我才知道立夏跟她早已情根深種。立夏還曾立誓說這輩子非她不娶!”說道這裡他臉色一黯,眼神深幽的看着我。.我目色一垂,心裡澀澀不堪。“非卿不娶!”某人曾經也曾……那早已被風吹散的誓言,唯有在心裡苦笑!
轉換話題,我接着問:“再後來呢?”他徐徐接口道:“後來黑邙山賊匪爲禍,於是朝廷派人前去圍剿。回京的立夏又跟着他大哥一起去了黑邙山。唉!世事難料,沒想到朝廷要圍剿的賊匪竟然就是司紅英的父親——司慶雷。司紅英竟然是黑邙山的賊寇****,這是我們萬萬沒想到的!”
我驚問:“如果朝廷招安他們,不就可以避免衝突了!?爲什麼朝廷沒采取這種措施?”
“如果事情如你說的那麼好辦,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黑邙山的賊寇冥頑之極,司慶雷更是狂傲自大,絲毫不把朝廷放在眼裡。朝廷多次派人和談招安事宜,均被他們拒絕,反而將前去和談的兵士廝殺殆盡。這讓父皇震怒不已,下旨再次剿殺,定要一個不留。.”
齊之訓頓了頓接着道:“當時我與立夏均不知情況,他只是一心想着這次能建功立業,能有資格娶妻生子,自然是全力以赴爲朝廷掃除內患了。相反,司紅英也並不知道朝廷派來圍剿他們的人就是立夏,自然是拼死抵抗了。”
我心裡有個大概了,兩人就這樣不明真相的從愛人變爲了仇人。
“那一戰很是慘烈!立夏的哥哥當時就傷重而亡, 司慶雷也被立夏當場削首示衆。”說完他重重嘆了一口氣。
“啊?!”我呆愣當場,殺父之仇!殺兄之恨!天!怎麼這樣!相愛的兩人,當最後發現手刃了彼此的親人之時,那是怎樣的驚痛!就算再相愛,但從此心在流血,心上的傷口深入骨髓,那傷口永不會癒合。所以只有恨了!恨入骨髓後,纔可以緩解傷痛。我哀慼不已!
刻骨地相思!刻骨的仇恨!兩人揹負的都是如此!錯!錯!錯!這是怎樣的一個錯啊!我淚流滿臉,無法抑制。.
齊之訓也是滿臉的悲慼之色,不過他還是慢慢道來:“後來立夏私放了司紅英!先皇震怒,將立夏打入死牢!司紅英自此無影無蹤。再後來皇兄即位後,大赦天下!密令立夏去練兵,將功贖罪,他一去就是三年。”
“是王爺向皇上推薦的徐立夏是嗎?讓他去隱居三年,這樣司紅英就找不到他了!是嗎?”如若不是安王爺的推薦,皇帝恐怕要找別人。
他微微一笑:“不錯!好在立夏沒讓皇上失望!”
“可是那次龐賊叛亂,司紅英應該知道了徐立夏的蹤跡!她就沒找徐立夏報仇麼?”我轉眼問他。他眉眼一挑道:“怎會沒有?那次與烏孫國停戰,班師回朝的第三天,她就來京城找我,後來又與立夏在城外約見。三年了,那次見面,他們立下誓言——心死!情斷!意絕!以後不會再見,再見之日就是手刃對方之時!唉!她終究還是不忍!”
心思糾纏處,齊之訓說的那日,不就是我離開安王府的那日麼?那天在城外碰到酒窩男,我心裡苦痛還向他撒氣。原來…原來他比我更苦痛萬分,他還強顏歡笑的逗我開心!他隱瞞的密不透風,我絲毫沒發現他的異樣!難怪我問他爲何在那裡出現時,他口吃到臉色都變了?難怪我笑他沒給女子擦過眼淚時,他是那種神情?
唉,酒窩男!
“王爺是否跟司紅英一直有聯繫?”我還有疑問。
“也不是,自從那天之後我就沒見過她!直至今日!”他突然垂頭默然不語,後聲音縹緲:“那天還發生了一件事,我回到王府的時候你也走了。”我心裡一咯噔,滋味兒莫辯。正自恍惚中,他的聲音又再響起:“我到處找你!但你蹤影全無!後來我去了秀水峰,看到裡面打掃的乾乾淨淨,就知道你去過,甚至茶還是熱的!”
“王爺,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都忘記了。呵呵!”我故作堅強,無所謂地呵笑道,想轉開話題。這些天來我們誰都沒提及過去,現在卻又舊事重提。
“王爺是如何知道司紅英是飛天大盜的?”我轉了個話題。齊之訓目色一轉,嘴角一彎道:“上次青州之行,剛好青州府發生了大案,我就留在那裡幾天,這才發現了司紅英的蛛絲馬跡。後來我就仔細留心了起來。”果然是在青州!忽然想到那次我們在青州,秋雨中的訣別,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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