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紹林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下,感到疼痛,叫喚一聲,清醒過來。睜眼望去,發現身上橫壓着一個女子,正滿臉通紅地瞟他。
他突然意識到,壓在自己身上的是許沫晨,亦忍不住滿臉通紅,兩個人均是尷尬。
許沫晨利索地站起身來,腳底一滑,卻又是搖搖欲墜,要摔在地上。尹紹林見此,趕緊起身想扶住她。不料自己也站不穩,失去平衡的身體也跟着一同倒下去。兩個人轉眼又倒做一團,趴在寒冰上,不敢輕舉妄動。
“額,那個。”許沫晨整理了一下思路,糾結片刻開口道,“我發現,這裡就是個冰窖,從頭到尾都是寒冰。我的鞋子,在上面,恐怕是寸步難行了。小和尚,你那木屐怎麼樣?”
尹紹林皺眉,剛剛一瞬倒地的情景在眼前重放。他只得搖搖頭:“不行,我也不知道爲何會這樣。看來,我們只能試試御劍而行了。”
“好,那我試試。”許沫晨應答着,暫時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便喚出榣山劍。木劍出鞘,卻是死死躺在地上,毫無劍氣。劍訣起,榣山劍卻毫無感應,宛若失去了魂魄一般,沒有絲毫的生氣。
“怎麼樣?”尹紹林見此異樣,還是抱着僥倖問道。
許沫晨只得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爲何,劍訣毫無作用。我的水木融合之術,本來就粗淺。榣山劍跟着我,也不過十天。要做到人劍合一,心靈相通,目前還不可能。再加上這寒冰地獄般的環境,對木劍的影響很大。雖然寒冰本性爲水,卻是凝固有形難以改變的。除非用火熔解,化爲靈動之水,才能隨行幻化。”
尹紹林聽得半明半了,有些迷糊。不過有一件事情,是明白無誤的:榣山劍,在冰窖裡,使不了。
兩人躺在冰面上,仰天面對一片白,暫時不知如何是好。許沫晨突然覺得,這般躺着,倒並不覺得寒冷。如此厚的寒冰,貼上肌膚,溫度卻似並不低。
小咕嚕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從許沫晨的懷裡爬了出來。見到周圍的寒冰,條件反射地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在許沫晨肚子上,兩根觸鬚不停搖擺。
“咕嚕,咕嚕咕嚕。”小東西嘴裡輕輕叫喚,兩個圓眼睛,居然閃爍起淚花來。
許沫晨察覺到它的不對勁,連忙問道:“咕嚕,你怎麼了?是發現什麼東西了嗎?”
尹紹林側生仰頭去看,小東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冰牆,一動不動。順着它的目光望過去,那冰牆,亦是凝固冰冷,看不出有多厚,潔白無瑕,並沒有什麼異樣。
許沫晨也十分不解:“咕嚕,你看到什麼了?”
小東西卻是不搭理她,再無了聲響。兩個小爪子,紅紅的,從許沫晨身上慢慢爬了下來。站立在冰面上,小圓球一步一步朝那塊冰牆而去。
“咕嚕!”許沫晨再叫一聲,它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它是不是看到什麼其他的東西,我們看不見。就像之前,你能在青梅樹下看到箜篌,而我卻什麼也看不到一樣?”尹紹林壓揣測到。
經他這麼一提醒,許沫晨恍然明白過來:“也許是吧。你有沒有發覺,這裡雖然是冰窖,卻並不十分冷。除了剛剛我醒過來的時候,感到一絲寒意外。躺了這麼久,卻沒有覺得冷。”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尹紹林贊同道,“看來,這冰窖,莫非就是之前那浪漢說的恆冰石湖?”
“如果傳說是真的,從青梅樹下來,應該就是了。不過,你怎麼找到結界的?”許沫晨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惑,當時只見他左右手翻來弄去,比劃着奇形怪狀,也不知這結界究竟藏在何處。
尹紹林回憶片刻:“結界似乎是藏在樹葉裡的。那棵青梅樹的葉子,實在太多。每一陣風吹過之後,葉片都會發生細微的改變。我看它們似乎在排列某種陣形,於是就試着記錄下來。結果發覺裡面暗暗隱藏了九宮陣,因此,便解開了。”
“……”許沫晨第一次對他發出驚訝,不過是藏在心底的。看來,做和尚整日唸經,還是有那麼些好處,能夠念出耐心和細心來。
兩人正說完,咕嚕卻是在那對着冰牆一聲哀嚎,迴音長嘆。
“它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叫它,它根本不理我。我感覺到,咕嚕心情有些激動,還很難受。就像是,在監獄裡遇到了什麼故人一樣。”許沫晨將心中的感受說出來,眼含憐憫。
小咕嚕跟她呆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日子。雖然語言不通,但相互之間卻能夠感受到對方的一些情緒和感知了。
“我們爬過去看看吧。”尹紹林建議,率先扭動身子,向那冰牆靠近。
許沫晨緊隨其後,動作頗爲搞笑。兩個人張牙舞爪,四肢攀爬在冰面上,宛若在冰面上蠕動爬行的熊。
不待他們爬到,咕嚕已經靠在冰牆上了。小圓球貼在冰上,兩根觸鬚不停拍打寒冰,就像是在敲門一般。兩個圓眼睛,飽含淚水。小爪子時而在冰牆上,抓來抓去,恨不得將冰牆抓破一般。
兩人都頗爲驚訝地看向咕嚕,它的此番舉動,甚是奇怪。
冰牆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低吼,像是在迴應咕嚕。
許沫晨頓時一身寒意,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尹紹林亦是有些心驚,這聲音,雖然低,卻能夠感覺到,那是一個龐然大物。
咕嚕則叫得更是頻繁,整團圓球都蹭了上去,觸鬚不停拍打冰牆,情緒頗爲激動。
冰牆上突然裂開出一條細長的縫隙,從穹頂到地面。冰中一個龐大的身影,逐漸清晰。人面龍身,口中含燭。面目頗有些猙獰凶煞,足足有牆壁那麼高。
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燭龍!”許沫晨辨識出那物,脫口而出。
尹紹林不解,轉頭問道:“那是什麼?”
“這種人面龍身,口中銜燭的怪物,多半就是燭龍了。這物原本在西北無日之處照明於幽陰,後被天帝馴服,不知去向。不想,竟然是被囚禁於此,看守石湖!”許沫晨解釋道。她記得,《奇物志》中有關燭龍的記載,寥寥幾字,卻是印象深刻。
向來,龍本貴族,卻唯獨燭龍這物,頗爲詭異。因此,她特意留心了一下。沒想到。會在此處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