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沫晨剛回屋不久,任柳知便從外院返回,滿臉無奈和憤怒。
得知她是被一隻猴子引去了,還在竹林裡沒頭沒腦繞圈,讓猴子捉弄,許沫晨便忍不住捧腹大笑。
見她此般模樣,任柳知不樂意,鬧騰着要打她。追過去發現木盒,奇怪地詢問:“這是什麼?之前怎麼沒有。”說着,上前打開盒子。
桐木色的劍鞘映入眼簾,劍柄帶一絲瑩光,乍看有些陳舊。任柳知順手拿起,拔劍出鞘。劍光閃爍,倒映出她的面容來。
“這是什麼劍,長得好奇怪。”她口中囔囔,渾然忘記了許沫晨。
“哪裡奇怪了?”許沫晨湊過去問道。雖說任柳知醫術心法和見聞不如許沫晨,但對於劍和劍法的品茗,卻並不遜色,有時候甚至更勝一籌。
任柳知將劍舉到她眼前,解說道:“你看,這把劍乍看鋒利過人,劍光閃爍,細察卻讓人覺得徒有其表,甚至稍顯沉重笨拙。”說着她伸出手指,滑過劍身,“冰冷刺骨的寒意,可以沁過指尖傳來。這些,都有違鑄劍的常理。再看劍鞘,極少有人會選用這種玄木做料。顏色十分陳舊,像被埋在土裡多年再挖出來的一般,不大惹人眼。”
許沫晨聽聞,連連點頭,卻也有自己的看法:“不過,此劍也非同一般。雖然陳舊一些,卻頗爲清亮。普通的銅鐵,定然是經不起這麼多年陳放的。”
“嗯,說得也有道理。”任柳知點頭贊同,“所以我才說它很奇怪,《名劍錄》裡,應該也沒有此劍的記載吧?”
許沫晨抿嘴,點頭承認。說實話,她也是第一次聽說榣山之木所煉製的劍。以前聽說過榣山琴,但是那東西,只傳聞流傳於上古。某次天劫時,王母用其抵禦幽冥妖孽,便因此毀於一旦。所以,對於榣山古木這個說法,她一直心存疑慮。
“你怎麼得到的?”任柳知轉入正題,將劍還給許沫晨。
“額,是小和尚給的。”許沫晨將之前商議好的過場,說了一遍給任柳知聽。她也不懷疑,欠欠身子,犯困得要緊,便梳洗了倒牀而眠。
許沫晨亦停留片刻,尋牀躺下。只是,翻來覆去也睡不着。心中暗自思量,自己的碧水劍法和破式十三式,外加太素九針,要如何融入到這木質的古劍中。
暫且不說原本屬水的招式,就只是這把古木劍,如何能夠抵擋得住銅鐵鑄就的利劍,已然讓她犯愁。雖然梵詩錦說,此劍寓水於木,歸根還是性屬水,但不見得能收她控制。
每一把劍,都有自己的劍魄和劍心。若是用劍之人,不能很好的熟悉劍魄,掌控劍心,則很難配合利用好劍氣。一不小心,反而會反噬了己身。
迷迷糊糊睡到天朦朧亮,許沫晨揉眼瞄了瞄窗外,嗖的爬了起來。
天剛開始亮,淡霧夾雜霜露還未散去。空氣清新,卻十分潮溼。花間草葉上,全是晶瑩的露珠。四下依舊寂靜,空無一人。她拿起榣山劍,輕輕推門,悄悄走出,小心關門而去。
尋到廂房背後的竹林中,清爽的竹葉味,瀰漫而來。
許沫晨拔劍出鞘,嘗試着將碧水劍法舞一遍。每一招過去,總有一絲阻攔之義。不過稍加力,也能過去。只是,少了速度,自然降低了劍法的力道和魄力。如此一來,破式十三式是無論如何也施展不開的。
破式講究的就是出劍要猛、準、狠,力道要足,速度要快。如果被這股化散不開的奇怪力量阻攔,定然不能破解對方的招式,反而讓自己深陷被動。
她停下來,走到一株竹子邊,背靠着坐下來。仰頭望天,頭腦中不斷翻轉念頭,尋找融合之法。一個木,一個水,無形之中,雖然不是相剋的兩者,卻也並不十分容易相容。
“哎,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把木頭融於水中啊!”她無奈地獨自對着天空,暗暗感嘆一聲。
風吹動竹林,發出瑟瑟的聲響。隱約中,突然飄出一襲白衣,長髮齊腰,卻蒙着面,看不見臉。
“你爲何總想着將木融於水,沒有反過來想將水融於木呢?”那朵白雲中,傳出幽幽的聲音,頗富磁性,聽來悅耳。
“嗯?”許沫晨一驚,也沒來得及問來者何人,“將水融於木?”
那人點點頭,依舊幽幽道:“水無形,卻可以隨行,能夠幻化出萬物。天降甘霖,雨潤萬物。無論是什麼樣的水,只要有一個規格模具,便能夠融入進去,走成對應的模樣。但水依然能夠保持水的本性不變,這便是無形中的水,不同於其他四行的地方。”
許沫晨恍然大悟,雙眸泛光:“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說罷,興之所至,拔劍起身,將碧水劍法融以木行規格的走勢,再舞了一遍。每招稍作修整,將原本自成一體的水,幻化爲小溪流入容器之中,形成模具的樣子。
緊接着,破式十三式隨劍而出。迴風卷葉,殘竹隨之而起,聚集而上,幻化爲蜿蜒流轉的水流。隨着劍式的變換,形狀不斷改變,走出每一式的模樣,絲毫沒了阻攔。
許沫晨欣喜不已,試着將太素九針融合進入。握針出鞘,局針上引,提針高掛,彼針散開,大針落下。毫針一出,長針卻是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丹田之下,一股濃郁的氣流,散不開去,來回盤旋,令她感到絲絲痛苦。
那白衣見此不妙,趕緊飄來,一指點重許沫晨的額頭天目穴,催動真氣,將她丹田處的氣運生生逼退,華散開去。
“凡事都不能操之過急,尤其是修行,得一步一步來。心急了,反而容易走火入魔,反噬了心境。”白衣緩慢吐字道,見許沫晨面色和緩下來,便後退遠離幾步。
“多謝前輩指點。”許沫晨抱拳行禮,收好榣山劍,“弟子一定謹記前輩教誨。”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我不過是順口說了幾句罷了,不值一提。倒是你,資質不錯。好生修行,將來定是塊寶玉。不過,切記,不要操之過急。”
“是,弟子謹記。”
許沫晨低頭,心中萬分感激。她剛說完,白衣便飄然而去,消失不見。待她擡頭四處尋找時,已然沒了絲毫蹤跡。
天色逐漸通亮,許沫晨目光停留在白衣消失的方向,遲遲不肯離去。
握緊手中榣山劍,她微微皺眉:“這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