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掃見紅木桌子上頭擺放着的青花纏枝香爐,嫋嫋青煙順着香爐往上涌,透出一股子馥郁的香氣。
白芷精通藥理,本身也不是個傻子,自然清楚這青花纏枝香爐中的香料有催情的功效,她自己倒是覺得無礙。只怕陳安呆在牀榻底下,定然不會好受吧。
如煙面上擠出一絲笑意,嬌軟的身子緊貼在白芷身上,原本她還覺得這公子哥兒有些瘦弱,現下一看,沒想到力道還不小。
“公子莫要動怒,我們這美人榻在京中也有些年頭兒了,老鼠什麼的奴家也曾見過,像公子一般勇武的偉男子,想必也不會害怕這些吧!”
對上如煙的一雙媚眼,白芷從善如流道:
“本公子自然不怕,我連錦衣衛的詔獄都出入過不知幾次,先前打量着謀害我百子湯秘方之人,也都被關進了詔獄之中,眼下只不過是一隻小小的老鼠罷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白芷輕撫着如煙的柔夷,被接連灌了兩壺酒,神智也有些茫然,栽倒在紅木桌子上,只聽如煙嬌滴滴的開口喚道:
“公子!公子您醒醒呀!”
白芷打鼾,滿面通紅,身上散出酒氣,口中嘟囔了幾句,一看就有些神志不清。如煙嬌媚的面龐上帶着幾分冷色。此刻她也放心了,一腳踹在了白芷身上,問:
“那百子湯的方子究竟在何處?”
白芷含糊不清地說:“喝!美人兒,咱們再喝一個!”
如煙眯了眯眼。俯身靠在白芷耳畔,又問道:
“公子,您便告知奴家那百子湯的方子在何處吧,讓奴家幫您看管着,省的被歹人給竊走了!”
也不知誰纔是歹人!
白芷心中暗笑,她神智清醒的很,但此刻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咕噥一聲,說:
“如煙可真是個貼心人兒,還、還知道爲爺考慮着!百子湯的方子就在我髮簪之中藏着,別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現的!嗝!”
被白芷噴了滿面酒氣,如煙豔麗的面龐之上怒意更濃,毫不耽誤的便將白芷發間的那木頭簪子給拔了下來,仔細研究片刻。微微一擰,木質的簪子便分爲兩截,其中藏着一張字條。
如煙將字條緩緩展開,見着上頭的藥方,確定這就是百子湯的方子了之後,纔將木簪合上,重新簪在白芷的鬢髮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如煙也沒有多留,蓮步輕移,便離開了這包廂之中。
等到腳步聲漸漸消失之後,白芷便擡起頭來,眸中一片澄澈,哪有半點兒醉意?
此刻陳安也從牀榻下爬了出來,黝黑的面龐漲的通紅,想來是包廂之中的香料發作了。
白芷掃了這廝的下身一眼,眉頭微微蹙起。開口:
“聖人不是安排你守在玉城嗎?怎的沒立秋便回到京城中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陳安徑直落座在白芷身畔,他以往雖說未曾與女子歡好,但呆在軍中,跟那些莽漢時時相處着,陳安也對男女之事有了幾分瞭解,自然清楚身體的變化。
注意到白芷的眸光,陳安渾身不由有些僵硬,蒲扇般的大掌往下一遮,正好蓋在了那過分激動的地方。
輕咳一聲,陳安道:
“黑水靺鞨族的族長德光並非一個本事的,所以在與邊軍打過幾仗之後,便帶領着黑水靺鞨族的族人退居草原深處,之前韃靼部落也被柔然給吞併了,北地並無強敵,邊軍又勇猛非常,聖人便將我調回京城了。”
白芷挑了挑眉,倒是未曾想到聖人會將聶修?與陳安先後給調回來,即便北邊部族近來安分,但馬上就要入秋了,也該是這些匈奴攻城的時間,眼下將將領調回,着實並非明智之舉。
將心中紛亂的思緒按下,白芷又說:
“今日之事希望不被第三人得知,畢竟日後有關百子湯的事情還會鬧大,但眼下甚至連將軍都不清楚此事,你可莫要壞了主子的大計。”
早在玉城之時,陳安便清楚林凝眉並非尋常婦人,畢竟普通女子哪會想出以鞭炮驚馬的法子,足足折了數千騎兵,這樣一個女子,陳安每每見着,骨子裡便升起了一股寒意。
陳安面色一整,當即便開口:“你放心,我定不會將此事外傳。”
抿了抿脣,陳安望着白芷顯得過分黝黑的面色,擡手在白芷面頰上抹了一下,問:
“你這臉上塗了什麼?怎麼黑的比我還厲害?”
“黑芝麻磨成粉,混了珍珠粉以及牛油,塗在面上就成了這副模樣。”
即使與白芷一起坐在桌上,陳安體內的藥效依舊維持消散,讓他渾身不由繃緊了,喉結微微聳動,一把拉着白芷的手,道:
“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白芷擰眉,瞪了陳安一眼,說:“陳副將是還沒清醒吧?要不怎麼老是白日做夢?”
陳安容貌生的俊秀,比白芷也不差什麼,只是麪皮有些黑罷了,此刻面上露出一絲委屈,手上的力道倒是未曾減退,甕聲甕氣的道:
“你這年紀也不小了,要是不嫁給我的話,成了老姑娘又有哪個會娶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安哆嗦了一下,明明如今正值盛夏,陳安的身子骨也頗爲健壯,但此刻脊背上的寒毛卻立了起來。
白芷眸中劃過一絲冷色,微微眯眼,一記手刀砍在了陳安的手臂上,半點兒也未曾吝惜力氣,這一下登時便讓陳安手臂一麻,放開了對白芷的鉗制。
冷笑一聲,白芷道:“不管我嫁不嫁的出去,好像也與陳副將沒甚干係吧?您好歹也是兵部侍郎府中的公子,還是莫要與奴婢牽扯太多了。”
話落,白芷也不欲理會陳安,便徑直離開了美人榻中。
陳安緊跟在白芷身後,他雖說不通情事,但陳安此刻也清楚白芷有些怒了,面上的笑容訕訕,無措地抓了抓頭髮,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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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榻,繡樓。
如煙拿着百子湯的方子坐在牀榻上,算算時間,想必王瑾行此時也該到美人榻了,王瑾行是左相公子,本身出手闊綽,又有一個身爲太子妃的姐姐,有了這樣一個入幕之賓,如煙的日子過得倒也不差。
她想讓王瑾行爲她贖身,但王瑾行雖說出身高貴,可左相府中家教卻有些嚴苛,此次若是這百子湯的方子真能讓太子妃懷有身孕的話,想必她也能得償所願了。
哐噹一聲,雕花木門被從外踹了開。
如煙微微擡眼,便瞧見了滿面怒意的王瑾行。
平心而論,王瑾行的皮相當真生的不錯,本就是世家公子,自小被悉心教養長大,王瑾行雖說是個混不吝的性子,但對於君子六藝卻是精通的,甚至騎射也不差。
昂首闊步地衝到如煙面前,王瑾行額角迸出青筋,擡手死死按住如煙的肩頭,咬牙切?道:
“你今日接了別的客人?”
如煙清楚王瑾行的性子,當下杏眸中便蒙上了一層水霧,晶瑩的淚珠兒順着頰邊滑落,配上她豔麗的容貌,更添幾分惹人憐惜之感,讓王瑾行胸臆之中彌散的怒意不由一滯。
“瑾行這是在埋怨如煙了?如煙辛辛苦苦的爲你謀劃,卻從未想到竟然會被想的如此不堪。”
王瑾行最是見不得美人垂淚,此刻倒是有些急了,忙問道:
“到底生出了何事?你便莫要再隱瞞了!”土住撲扛。
如煙將字條從袖籠之中取出來,交到王瑾行手中,軟聲開口道:
“這是百子湯,聽聞若是女子服下之後,效用當真是極強的,比之前太子妃服用的孕子丹還有些用處。”
一聽這話,王瑾行面上倒是現出一絲喜色,問:
“這百子湯果真有效?”
“若是百子湯無甚效果的話,我又何須親自去會那粗鄙商人?好在那人酒量不好,被我灌醉了,最後也未成事。”
王瑾行一把攔住如煙的肩頭,心下倒是不由升起了幾分愧疚,說:
“倒是我委屈了你。”
如煙伸出食指,咬了咬脣,抵在了王瑾行淡色的薄脣上,眉眼處含着一絲愁緒,道:
“瑾行莫要如此開口,只能幫上瑾行,如煙受些委屈算什麼?就算失了這條性命,也是心甘情願的。”
王瑾行將那寫了百子湯藥方的字條緊緊攥在手裡,又將如煙給壓倒在牀榻之上,兩人耳鬢廝磨之際,王瑾行突然開口了。
“如煙,若是太子妃真懷上了皇長孫的話,我便接你回相府,說服我爹孃,給你一個名分。”
如煙擡手攬住王瑾行的肩頭,面上笑容更加真切幾分,只要離開了這勾欄院中,不管入不入左相府,抑或是有沒有名分,總比當一個受人鄙夷的妓子強上許多。
況且若是那百子湯真有效用的話,她倒是不妨用上一用,屆時肚腹之中要是多了一塊肉,即便左相府中人瞧不上她的身份,但卻只能忍下來,畢竟庶長子雖說不好聽,但之於她而言卻是難得的籌碼,比起王瑾行所謂的情誼更要強上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