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把手禮的大紅禮單捏的欲裂,才咬牙道:“若她乖覺就再容她一天,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宋媽媽點頭,伸手把木蓮華寫的禮單從太夫人手裡取過,看了一眼。
比往年是差了很多啊。不過能得祁少爺一副字,那也是極有面兒的。聽說當今聖上要他的字,他都不給啊。
“母親,瞧着臉色不好,可是昨夜的暖壽累到您了?”封祁的嫡姑姑太夫人唯一的女兒封玉秀見太夫人臉色不好,關切的問道。
暖壽是正式壽宴的前一天,子女先給壽星拜壽。
太夫人擺擺手表示無事,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最喜歡的女兒時,溫柔慈和。
木蓮華上身煙羅紫色的窄袖襦衣,下身蓮青色的錦繡曳地襦裙遮掩了一雙綴着明珠的短靴,纖細的腰間繫着一枚羊脂白玉的玉環綬。盤了一個墮馬髻的頭髮上只別了一支珍珠梅花釵,那珍珠雪白圓潤,是最極品的深海明珠。柔潤白玉的耳垂吊着一副同樣的珍珠耳墜。身上披着一個雪白的連帽狐裘,整個人顯得很是秀雅不俗,讓人望之心悅。
她攙扶着的封楊氏,額頭帶着祖母綠的翡翠抹額,一身暗紅繡着金線雲紋的的寬大對襟袍裙,披着一個華貴的棕色貂披風。通身的雍容氣派。
本來封楊氏想要穿上命婦服。木蓮華就給阻攔了,道:“咱們就是去走個過場。差不多就回來了,隨便穿一身就行了。”實在是那套行頭着實累人啊……
封楊氏想想也是,往年她穿命婦服過去,太夫人都黑沉着個臉。今年看在虞國公七十大壽的份上,就給她個面子吧。
木蓮華招呼身後的玉珠玉茹,拎好祝壽用的壽燭壽桃等一些面兒上的東西,別丟了差了。這些東西還是封林氏讓來找封瑾諾玩兒的封瑾宇給送來的。想着往年封楊氏都不曾準備,木蓮華一個小輩兒可能也不注意這些,就多準備了一份給她送來了。
雖然那西院的早就不知道準備了多少這類東西,即便送了人家也不見得會用。可如果不送,還不定要怎麼給挑錯的。
看着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來祝壽的,木蓮華對封楊氏道:“娘今年過生時,我也給您擺一場。”
“可別,要被閻王爺記名的,不鬧不鬧。娘還想活個大年紀等着抱重孫呢。”封楊氏今年五十,還不到過壽的年齡。
木蓮華倒是沒聽過說過生還會被閻王爺惦記,“有這說法?”
封楊氏點頭,“是啊。這過生也不是瞎過的。過了六十才能鬧壽,娘離六十還有個幾年呢。呵呵~”
“嗯,懂了。還是娘知識淵博。”小拍了封楊氏的馬屁。
封楊氏輕打了她一笑,“調皮。”
扶着封楊氏剛走了沒幾步,木蓮華和封楊氏就被封林氏派過來的僕從帶去了東院。
“現在那邊正熱鬧着,咱們這不招待見的就先等等吧。等差不多正式開始時再過去不遲。”封林氏拉着封楊氏坐下,笑着招呼道。
封楊氏回道:“那是。往年我在那兒坐着,太夫人總是要瞪我兩眼。今年就不去礙眼了。”
而木蓮華和封小林氏則開始說起兩個孩子的閒話。
說着說着,就說到了昨兒公府裡暖壽的事。
封小林氏道:“昨夜公府正院裡辦了暖壽可是熱鬧,各位姑奶奶帶着夫婿和子孫都來了。弟妹和祁弟可有去?”
木蓮華搖頭,昨天她只接到了讓聚芳大戲院來唱堂會的間接通知,哪有什麼暖壽的邀請啊。
封楊氏在一邊聽到,回道:“歷年暖壽都沒有少師府什麼事。可能有叫祁兒吧,不過祁兒定是不會來的。”
封林氏倒是去了,想着昨晚那邊亂哄哄的,太夫人倒是開心的要命。她在那兒也就幾個小輩兒給見了禮,之後便沒人再理會,全圍着西院兒的轉。
嘴角微冷,道:“不去纔好,省的糟心。”
封小林氏沒叫過去,見婆婆不高興,問道:“婆婆過去了?媳婦怎麼不知啊。”
封林氏面色微緩,“不是什麼好事,說來做什麼。”
封楊氏突然想到,“那玉秀姑奶奶也來了吧?”
封林氏點頭,“各位姑奶奶都來了。這位自然也是在的。姑奶奶們都做了壽服,太夫人就選了這位做的給國公太爺穿。”
木蓮華問道:“娘,怎麼啦?”
封楊氏嘴巴動了動,沒說。
封林氏拍了拍封楊氏的手,回答了木蓮華,“這事也不該瞞你。這位玉秀姑奶奶有個小女兒叫珍兒。她看上了祁賢侄。去年的壽宴,這位珍兒姑娘就謊稱玉秀姑奶奶要見祁賢侄,把祁賢侄騙到了西院。然後再派了人到正院喊人,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飯,這樣祁賢侄就不得不娶她了。只是祁賢侄在院門口就察覺到了不對,當即就返身離開了。如此,那位珍兒姑娘的謀算落空。同時此事還被人當成了笑柄給傳開了。”
木蓮華無語,不知道說什麼了。誰說古代女子保守的,這不是挺膽大的。
“這位玉秀姑奶奶後來派了媒人來說親,祁兒不同意,算徹底得罪了這位姑奶奶。”封楊氏以爲木蓮華不高興,忙解釋道。說完又看向封林氏,“那位珍兒姑娘今年也十八了,怕是也訂親了吧。”
封林氏點頭,“嗯,高女低嫁了,年前嫁出去的。一個外地知州的公子。聽說今年要參加科考。不管中不中,憑着玉秀姑奶奶那折騰勁兒,怕是都能留京。”
七大姑八大姨的又說了不少閒話,封小林氏也不時的給她補充一些信息。木蓮華算是開了眼界……古代的大豪門世家的水,也太深了。一個不注意,就可能得罪了一連串的人。
就說這玉秀姑奶奶的夫君,竟然是一名郡王。雖然這名郡王有些落魄了,卻也是有爵位在身的。
之後,林家來人了。封林氏和封小林氏就去接孃家人了。
木蓮華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陪着封楊氏去了正院。
她們倆的出現,可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有一道很是凌厲的。木蓮華看過去——
和太夫人有四五分相似、臉盤似滿月的中年女人,木蓮華輕笑了笑,問封楊氏,“娘,那位就是玉秀姑奶奶吧。”
封楊氏順着她的看光看過去,凝了一瞬點頭,“就是她。”
“好像很不好相處的樣子。”木蓮華小聲道。
封楊氏點頭,“很是瞧不起咱們這種出身地的。若不是祁兒位居高位,怕也不在她眼中。”
“眼睛長頭頂上了,就只看頭頂那塊地方。”木蓮華嗤道。
封楊氏點頭,“就是這樣的。”
給太夫人請安,在太夫人不悅的眼神下,二人找了個安靜的偏角桌子坐下。木蓮華給封楊氏倒了茶後,就給封楊氏剝榛子仁吃,期間任由別人不時的打量自己,恍若未察。
後來,封楊氏被幾位還算相熟的貴夫人叫走閒聊,木蓮華就自己帶着玉珠在這裡無聊閒坐。
玉珠見到有人朝這裡走來,就提醒木蓮華,“夫人,有人過來了。”
木蓮華點頭,依然和手裡一個難剝的大榛子較勁。
直到那人坐到了她旁邊,才停下手裡的動作,擡頭看。
“你就是祁表哥的夫人?”開口就是鄙視的語氣。
木蓮華拍拍手,然後手托腮淡笑嫣然的打量她,少婦打扮的女孩兒。十七八的模樣,臉嬌膚嫩,模樣中上,算不得多漂亮,瞧着有一股子的潑辣勁兒。
應道:“嗯,我是他夫人。珍兒表妹?”
“哼,瞧着也不怎麼樣嘛。”珍兒抓起木蓮華剝給封楊氏的榛子仁,就吃了起來。
“咱們很熟嗎?”木蓮華眯眼看着自己辛苦剝好的榛子仁大半都被她抓走。
“我吃是給你面子。一個娼妓的女兒,也配當祁表哥的夫人。”說完,就把手裡的榛子仁甩丟了一地,起身就要走。
木蓮華腿長,伸腿就勾倒了凳子。
珍兒不查,被絆得一個狗吃屎摔在了地上,尖叫出聲。
這邊又是摔倒尖叫,又是凳子響的,加上一直有人好奇的打量木蓮華,故而一出狀況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木蓮華見珍兒摔倒了,就猛的起身要去扶……結果起的太快,把桌子差點兒掀翻,不過仍連帶着把桌子上的盤盤碗碗和一壺熱茶水全部灑落……還多半都掉在了珍兒的身上。
木蓮華驚慌失措的去扶,結果一個趔趄,一腳踩在了珍兒的背上,直踩的她又是一陣痛叫。
木蓮華慄眸滑過冷笑,面上越發驚慌了,“珍兒表妹,沒事吧?”
在外人眼裡,木蓮華這一連串的動作,都是不小心的。然,珍兒這個受害者則是心知肚明,木蓮華是故意的。特別是踩她的那一腳,恨不能把她的腰給踩折了。
當即就爬起來,怒罵,“你個賤人,敢絆我。”說着擡手就朝木蓮華揚手打去。
木蓮華可沒有被人打耳光的愛好,退後一步閃開。
珍兒一巴掌打空,身體也不穩的趔趄了兩步,加上摔得疼還被木蓮華踩了一腳,就沒能站穩,又摔倒在地。
她的丫頭終於到了,忙扶着珍兒站起來。
剛纔她家小姐一聽少師大人的夫人來了,就撒腿跑了過來。她跟都跟不上,後來還摔了一腳。弄了一身土。等她重新換了乾淨衣服過來,正好看到她家小姐要打一個女人,結果那女人躲開,自家小姐打空自己摔倒的一幕。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這女人惹到小姐了。
當即對着木蓮華怒道:“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封楊氏也察覺到了這裡的狀況,忙對着幾位貴夫人抱歉兩句,匆匆快走過來,把木蓮華護在了身後。
難得見她發怒,對着珍兒主僕倆厲喝:“放肆!”
珍兒的丫頭在去年那件事後,就徹底被換了。這個是纔跟不久的新丫頭,當然不認識封楊氏。見封楊氏和木蓮華衣着不出挑,連個金鐲子、金釵都沒有,便回嘴道:“你才放肆。我家小姐可是公府的嫡表小姐,你們……客大欺主了吧。來人啊——”
不等她的話音落下,就見封玉秀過來了,端方雍容,只見她朝着小丫頭的臉‘啪’就是一巴掌,對身邊的媽媽道:“帶下去。”然後瞪了珍兒一眼,示意她也下去。
珍兒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母親一個凌厲的眼神嚇了回去,最後只能狠狠的剜了木蓮華一眼跟着那媽媽走了。
等到主僕倆都離開,封玉秀才一臉歉容的對着封楊氏和木蓮華道:“十四嫂和侄媳受驚了。都是下人不懂事,還請見諒。”絕口不提珍兒的事。
封楊氏見木蓮華沒怎麼吃虧,倒是那珍兒,一身的茶水點心等髒污。便笑道:“無礙,小姑客氣了。”
木蓮華回道:“今兒大好的日子,人多口雜,難免有一兩個沒教養不懂事的丫頭,跟她們一般見識,就是自降身份。姑奶奶切勿在心。”
封玉秀臉不自然的痙攣了下,嚥下已經冒到嗓子眼兒的怒火,想起母親說的人,不由冷笑,面上也開懷許多,“不生氣就好,今兒是人多。一時不查。十四嫂和侄媳先稍坐,我先陪着母親忙。”
封楊氏忙道,“真是,該是我等媳婦做的事,讓小姑受累了。”
“哪裡,平時十四嫂受累了。我們嫁出去的姑娘難得能盡孝。是嫂子們給的機會,我們感謝還來不及呢。呵呵,那我就先過去了。”
封玉秀很快就走了,出了大堂。
封小林氏聞風過來了,木蓮華看到就打招呼。
“怎麼回事?我聽着珍兒表妹和弟妹打起來了,弟妹被扇了耳光,就忙過來看看。”說着就上下打量木蓮華。
木蓮華聽罷不由好笑,“什麼被打了耳光,真是能傳。珍兒表妹絆了一腳,遷怒與我,想打我耳光,結果自己又摔倒了。”
封小林氏見木蓮華卻是沒有不妥,鬆了口氣,道:“那就是個潑辣貨。唉,弟妹跟我來吧。這裡一會兒且要人多。咱找個清靜的地方等着開宴。反正今年西院兒不打算讓咱們出臉招待親友,那就讓他們忙活吧。”
木蓮華也不愛當被圍觀的稀罕物,便應了,“也好。”對封楊氏道:“剛纔娘好像碰到了幾個好友,繼續聊着。我跟大嫂去轉轉。”
封楊氏看到那幾位老友看着自己這邊,囑咐道:“那你們小心些。”
封小林氏對封楊氏道:“十四嬸可放心,也許侄媳婦對外面不熟,這府裡卻是熟悉不過的。”
木蓮華隨着封小林氏出了大堂,朝着後院走去。
“弟妹可真是該打。”封小林氏突然笑道。
木蓮華手裡把玩着一根開着剛好的梅花枝,不解的看着封小林氏:“大嫂這是何意?”
“剛纔宇兒帶着瑾諾和雲天來東院了。可是讓咱們所有人稀罕了一回。那小模樣太漂亮了!忒俊了!早該給我看看的。”封小林氏嗔怪的道。
木蓮華一聽這個,慄眸輕眨,“大嫂破費了個紅包吧。”
封小林氏瞪她,失笑道:“當然了。我婆婆尤其給了個大的,你回去就流口水吧。”
“那感情好,以後每年都讓他過來。這錢賺的忒容易。”木蓮華說着就朝前跑去。
封小林氏一愣,就追着她打。
她們倆身後跟着十幾個丫環婆子,見主子們跑,也忙輕手輕腳的快步跟上。
卻在快要靠近時,封小林氏衝她們擡手,不讓她們過去甚至讓她們走開些,她們也就只能面面相覷的退後,然後靜立等着主子召喚。
木蓮華此刻正滿臉興味的聽着景牆後的人的對話。
其中一個人,她聽着熟悉,就通過景牆上的鏤空看過去……巧了,竟然還有過一面之緣
是當初在國舅府門口和她八卦的那個中年買菜婦人。
她此刻正陪着一個大着肚子的嬌媚女子。那女子細長眉眼,櫻桃小口,一身的風情。即便大着肚子,那走起來也是搖曳勾人的緊。
中年婦人道:“瞧着肚皮尖尖的樣子,玉姐兒這一胎一準兒個男孩兒。”
玉姐兒一臉憂慮,“聽說他對兒子很好,每天都親自接送去書院。我肚子裡這個他會喜歡嗎?”
中年婦人道:“玉姐兒不要太擔心了,少師大人一準是喜歡的。這過了年得有三十了吧,才得了那一個孩子。玉姐兒這是第二個,就算沒有嫡子那麼疼愛,可多子多孫哪個男人不喜歡啊。玉姐兒也可以憑着這個孩子進入少師府,而不用再在這個地方仰人鼻息看人眼色。”
玉姐兒輕嘆,驀地又變了臉色,好一會兒臉上露出母性的光芒,“是個調皮的,又踢我了。”
中年婦人笑眯了眼,“這麼有勁兒一定是個小公子。”
“嗯,得媽媽吉言。如果有幸進少師府,一定帶着媽媽。”玉姐兒嬌柔的笑道。
中年婦人更開心了,“誒,謝玉姨娘了。”
玉姐兒聞言笑紅了一張芙蓉面,帶着些許的憧憬看着虞國公府前廳的方向。
他應該在那裡吧。
等到中年婦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那大肚子的玉姐兒離開,木蓮華突然輕笑出聲。
聲音裡莫名的帶着一絲惆悵,卻更多的是一種釋然。
封小林氏擔心的看着木蓮華,“弟妹,別笑了。笑的真難看。”
“大嫂想說我長得醜就直說。”停了一瞬才繼續道:“沒事的。”
木蓮華突然想起宋媽媽那曾經不懷好意的笑,怕就是因爲此女吧。不知何時她們會拋出這張牌,來威脅少師府。
要不要告訴封祁一聲呢?讓他好有個準備。還有封楊氏,她一直盼着能再有個孫子或者孫女,這怕是馬上就能實現了。
那肚子,瞧着像是七八個月的……
“其實這也難免,男人哪能沒個三妻四妾的,更是希望能子孫興旺。”封小林氏感嘆道。想起了自己父親……母親都生了三兒兩女,他仍不覺夠,往家裡添小妾,添庶子庶女。
木蓮華看封小林氏,道:“那女人也想三夫六侍不知能不能?”
“弟妹?”封小林氏驚訝的看着木蓮華,然後忙左右看,見沒有人在後才鬆了口氣,“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切勿再說。”
木蓮華想起她閨房的那厚厚的一摞子書,上面第一本就是女戒。從小的教育觀念不同,早就了在她們骨子裡深深的留下了重重枷鎖,加上男尊女卑,她們雖然會不喜歡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卻認爲只是正常的。甚至有得嫡女出嫁還會帶上自己的庶出姐妹爲妾。
罷了,木蓮華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回走去。
封小林氏以爲木蓮華正不開心,繼續道,“說起來多少名門望族都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嫁與祁弟,哪怕爲妾也是甘願的。而祁弟這麼些年竟然一個妾都沒有納,也是一大奇事。大家都認爲祁弟是不是那個,便有人送家裡的小公子過來,結果被祁弟打了出去。
直到祁弟偶爾流連風月場所,大家纔打消了這種懷疑。
後來昭月公主長大了,並揚言……非祁弟不嫁。大家才覺得,可能是祁弟在等着公主長大。結果弟妹帶着瑾諾出現,可是讓好多人都跌落了眼睛。”
木蓮華笑了笑,“我到現在都在懷疑這次回來是對還是錯。如果我不回來,可能他已經和公主成婚了吧。”
封小林氏倏地認真道:“弟妹勿要妄自菲薄。你是當局者迷,看不到祁弟對你的在意。原本我也不懂,祁弟這麼多年爲什麼都一個人。現在看來可能就是在等着弟妹回來吧。弟妹不知道,那次在長公主府,你在前面走着,祁弟看你的眼神,那是喜極纔會有的動容。”
木蓮華搖頭,不想再談論封祁了,倒是對剛纔那個女子有些好奇,“大嫂,你知道剛纔那個女子嗎?”
封小林氏回道:“知道。她本是京城第一青樓不夜樓的清倌。祁弟在她拍賣初夜那晚買了她。帶她回了這公府。
這公府南院的客院一直有祁弟一個院子。祁弟就把她帶到了那個院子……後來就再也沒去過。”
話落良久——
木蓮華才嫣脣輕勾道:“這個玉姐兒,倒是能忍。懷了孩子竟然也不吭氣。”
封小林氏看了木蓮華一眼,見她一臉不解,才道:“她哪裡敢吭氣啊。一般名門權貴的的子孫都是先有嫡後有庶。在沒有嫡前,庶子是不可能生下來的。她應該是怕這個規矩才一直瞞着不說。而弟妹和瑾諾突然出現,祁弟一下子有了嫡妻和嫡子,她就能順利的生下這個庶子。所以才慢慢露了風聲。被太夫人知道了。剛纔那個婦人是太夫人身邊的路媽媽。就是不知道太夫人打算做什麼了。”
封小林氏說到最後突然有些擔憂。
木蓮華倒是頭一次聽說這個。感情自己和寶兒的出現,還拯救了封祁的庶子?
而一直在前廳被衆人環繞的封祁,看到了自己放在木蓮華身邊的隱衛現了身,就藉口洗手出了前廳,到了人跡罕至的角落。
等聽到木蓮華差點兒被珍兒摑掌時,渾身倏地冒出凍魂寒魄的殺氣,讓那隱衛着實恐懼的後退了兩步。
等到封祁稍稍收斂了,繼續稟道,“有個叫玉姐兒的女子,說是懷了主公的孩子。瞧着有七個月大。”
封祁這次皺起了眉。
隱衛貌似挺喜歡看自家主公發愁的樣子,直欣賞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回稟,“主母恰好聽到,且信以爲真。”
“什麼!?”封祁驟然臉色大變。轉身就朝後堂走去,走了幾步後又轉身看那隱衛,“阿九,下次再敢放肆,自去領罰。”
然後就見那渾身都包裹在灰色斗篷裡隱衛,突然像是被揍了一拳,倒地不起。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嘀嘀咕咕……“不幹了、不幹了。”
後堂全是女眷,男子是不能隨意進的。
封祁走了一段兒後,就拐角去找封瑾諾。封瑾諾是孩子,進後堂找母親,是沒有問題的。
封瑾諾這時正在東院裡,教封瑾宇蹲馬步。雲天則踩在一個鞦韆上,一蕩一蕩的,那腳就好像釘在鞦韆板上,手裡拿着一串碧玉葡萄,聊勝於無的吃着。
不時會插一句,“他沒有練武的天賦,你教也白教。”
聞言,封瑾宇俊秀的小臉上就會掛上委屈和忿怒。
封瑾諾就瞪雲天,“葡萄也堵不上你的嘴。就算不是練武也可以強身健體。你看阿宇明明比我大四歲,卻還沒有我高。這蹲馬步有助於長個頭。我就蹲了一個月,長了有一寸。”
雲天嗤笑,“你那是正好在長個的時候。”
而封瑾宇聽封瑾諾說他個頭低,表情越發的欲哭無淚了,打擊的本來就顫顫巍巍的馬步,一個後仰……倒地不起。
“你們倆啊,別欺負宇兒。”封祁溫和中不失嚴厲的對封瑾諾和雲天道。
雲天一個點地翻身而起,封瑾諾把封瑾宇扶了起來。
“父親。”
“祁叔叔。”
“祁叔。”
三人齊聲喚道。
封祁點頭,然後對封瑾諾道:“你過來一下。”臉色有些不好看。
當即三個小屁孩的心,就七上八下了。
封瑾宇忙道:“祁叔叔,不怪瑾諾的。是我不小心跌倒。”
雲天想說什麼,結果不知道說啥,就搔了搔頭,沒吭氣。只一雙俊眸有些緊張的盯着情況。
封瑾諾自然是極聽話的狗腿過去,“父親。”
封祁掃了眼封瑾宇和雲天,把一張摺疊好的字條交給封瑾諾,“把這個交給你娘,越快越好。”
封瑾諾見封祁一臉嚴肅,微蹙了小眉頭,“出事了?”
封祁點頭,“怕你娘跑了。”他倒是直言不諱。
封瑾諾點點頭,扭頭招呼兩個小夥伴,“跟我去趟後堂吧。”話落自己就先跑了。
雲天和封瑾宇向封祁行了一禮,然後就緊追封瑾諾而去。
木蓮華和封小林氏回了大堂,來客已經差不多了。
其中有不少都是來她的蓮記買過東西的。當即一臉笑容的過去打招呼。
封小林氏見木蓮華一臉如常的笑容,才稍稍放心,然後朝着封林氏走去。
等走過去後,小聲道:“已經知道了。”
封林氏點點頭,然後去找封楊氏說話。
她們婆媳倆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了那個玉姐兒懷孕了。一直想要告訴木蓮華,可不知道怎麼開口。
而這次虞國公大壽,她們覺得正好是個機會。便讓封小林氏,找機會告訴木蓮華,最好不用自己說,讓她自己看到。
本來封小林氏打算帶木蓮華去那玉姐兒所在的院子的,誰知道半路就碰到了,還剛剛好就說了她們想要告訴木蓮華的話。
等到木蓮華和那些買過她店裡東西的夫人小姐們,全部打了一遍招呼後,太夫人滿面笑容的出現了。
大家都朝她恭賀,一張虛噠噠的臉上,笑出了朵菊花來。
木蓮華看到太夫人的菊花臉,突然覺得她的臉很搞笑。慈祥溫和倒是一點兒沒看出來。不由得就掩口,轉身不再看。怕自己笑出聲來。
她身邊是雲天的母親雲夫人司綿,鵝蛋臉、黛眉明眸,嫣脣笑開時會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不高不低的玲瓏身材,很是得木蓮華的眼緣,加上又是封瑾諾小朋友的同學家長,木蓮華一見如故,就拉着她不撒手了。
而她這一轉身,不由就引得雲夫人看她,“蓮姐,你不舒服嗎?”木蓮華不讓她叫她封夫人,而是蓮姐。
“阿綿,你看太夫人的臉。”木蓮華小聲道。
司綿仔細看了兩眼,點頭,“太夫人很開心啊。”
木蓮華不由輕嘆,這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感覺……那笑容真的很像沙皮狗在笑啊。
聽到太夫人開始講話了,知道她笑完了,就準備轉回身。
這時正好看到封瑾諾、雲天和封瑾宇來了。
拉了下司綿的手,“你兒子過來了。”
“嗯?”本來司綿有些呆呆的,等看到木蓮華指着的方向時,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當即開心的就跑了過去,木蓮華有些意外的瞧着突然失卻了端莊大家閨秀風範的司綿……
而云天,一張俊臉有些無奈,擡手指着身邊的封瑾諾、封瑾宇。真怕他娘撲過來啊。
司綿眨眨眼,一臉明白的停下,然後又轉身朝木蓮華的身邊走去。
呃,果然是兒子控啊。
木蓮華見封瑾諾看她,知道有事,就出來了。
封瑾諾把手裡的紙條遞給木蓮華,“父親讓我給孃的。”
木蓮華有些疑惑,封祁沒事給她遞什麼小紙條……
打開看——
卻是五個小字片兒。拼了半天才明白——與、爲、夫、無、關。
一開始沒看明白,後恍然。他這是在說那個玉姐兒啊。呵呵,怕是一時沒找到筆墨,就從哪本書上撕下了這五個字。
輕笑了下,帶着一抹輕鬆,把紙條摺疊好塞進袖兜裡,“好,我知道了。你們去玩吧。哦,對了,盧老闆應該開唱了,你們可以去看戲。”
當即三個孩子作鳥獸散,跑沒了。
木蓮華重新回到大堂,太夫人已經挨桌道謝。身邊站着的是武二老爺的夫人封尉氏。
封林氏則和封楊氏還有一些其他妯娌四處轉着道謝,表現虞國公府的和睦一家親。
封小林氏招呼木蓮華坐她身邊,木蓮華過去了。
“怎麼,不用咱們去幫忙嗎?”
封小林氏點頭,“咱們小一輩的不用了。只要婆婆她們就夠了。”
木蓮華應了聲‘哦’,然後驀地看到一個人,也在忙活着。
“咦?那桓兒她娘怎麼也在忙和。”
封小林氏憤憤的瞪了一眼,“太夫人點名的。”這就是明擺着告訴大家,她更屬意西院兒的當下一任的虞國公。而她身邊的封尉氏則是她屬意的下一任的虞國公夫人。
衆人都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太夫人的用意,對西院兒的婆媳倆多有讚賞。
只是,仍不時有人問:少師夫人不知是哪一位?
木蓮華卻是她們真正想要認識見見的。
而每問一次太夫人,她的臉就不由自主的僵硬一下。
確實,在大家看來,今天她身邊的位置,應該帶木蓮華。不爲別的,就衝着她一品夫人的品級和大家對她的好奇。
再說明景帝還沒有發下詔書,說是哪個院子的是虞國公府的世子。她這麼明顯的帶着封尉氏,着實令大家費解。難道陛下屬意的是武二爺?可爲什麼是原世子的孫子在天澤書院讀書。
一圈兒本來該開心的謝酒,因着大家對木蓮華的好奇,而讓太夫人肚生鬱火。
虞國公府的花園子裡,聚芳大戲院的人正在這裡唱戲。
封瑾諾帶着兩個小夥伴在這裡玩耍。
封祁過來問封瑾諾結果。
封瑾諾回道:“娘說她知道了。”
封祁這才離開。
回到前廳,就被人圍了起來,全是罰酒的。
虞國公已然滿面紅光,看來是喝了不少酒。命令道:“乖孫兒,替祖父把酒全喝了。”
封祁微蹙了眉,接過那些酒盞喝了起來。
當是替父盡孝。
封祁每次做不想做的事情時,就會翻出這個當藉口。
等到酒過三巡,虞國公叫了封祁到書房。
虞國公那滿面的紅光消失了,除了眼睛有些渾沌外,整個人甚是威嚴。
“你那個媳婦,回去就給我休了。”虞國公開口道。
封祁轉身就走了,完全不理會虞國公在書房的厲喝聲。
之後,封祁真就離開了虞國公府,讓來參加壽宴的人覺得失色很多。
宴席結束,木蓮華和封楊氏準備離開。
太夫人突然道:“十四媳,晚上還有家宴,勿要來回跑了,回南院祁兒的院子裡歇歇吧。”
封楊氏因爲吃了酒,頭有些疼,臉色也白了些,加上晚上還有家宴,便應了下來。
木蓮華淡淡的瞥了太夫人一眼。太夫人被她看得一陣心虛,後又覺得莫名其妙,心情越發煩躁,揮手,“去吧去吧。我也要休息一會兒了。”
封楊氏是知道封祁在南院的院子的,在沒有從這公府出去另立府邸時,她一直住在那裡。
木蓮華攙着封楊氏,心道:您一會兒可千萬挺住啊。
到了南院,進了正房,封楊氏自然就看到了那正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玉姐兒。那高高的肚皮挺着。
見到她們進來,就一臉迷濛的看着她們。
封楊氏衝她客氣的笑了下,然後看了看和以前絲毫不差的擺設,“難道我記錯了?”
木蓮華佯裝一臉不知,還道:“應該是走錯了。”然後朝着玉姐兒看去,“打擾休息了,咱們可能走錯院子了。”
話落就要攙着封楊氏離開。
這時路媽媽從門外進來了,看到封楊氏先是一驚,後急急行禮,“奴婢給十四夫人請安。”封楊氏在虞國公府裡是排行十四的夫人,而非少師府的老夫人。
路媽媽偷偷朝玉姐兒使了個眼色。
那玉姐兒是個伶俐的,立刻就明白了。
有些慌亂的下榻,抱着肚子跪了下來,“賤妾玉姐兒給老夫人請安。”卻是張口就把自己當少師府裡的人了。
封楊氏本來酒意就不重,被這兩個人驚得早就沒了。
腦袋裡卻是一團漿糊,不知道怎麼回事。可再漿糊,她也明白一件事,就是趕緊讓這個懷孕大肚子的女人站起來。
就要去扶玉姐兒,木蓮華忙攔着,示意身後的玉珠玉茹過去。
玉茹玉珠對視了一眼,互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懷疑,然後過去扶起玉姐兒。那動作着實談不上溫柔。
“你叫我什麼?”封楊氏問玉姐兒,臉拉的老長。
玉姐兒有些忐忑了,怯懦的道:“老、老夫人。”
“閉嘴,老夫人也是你能叫的。”玉珠突然張口喝道。
玉姐兒身體瑟縮了下,一副受驚的小兔模樣。
封楊氏不阻止,“你是誰?”
“賤妾、賤妾是少師大人的人。肚子裡的兒子也是少師大人的。”玉姐兒顫抖着身體帶着哽咽和委屈道。
封楊氏一張本來因喝酒只是微白的臉,突然間煞白。
看的木蓮華一顆心陡然揪緊。
“你再說一遍!”封楊氏驚瞪着玉姐兒,最後眼睛落在她的肚皮上。
玉姐兒這次擡頭挺着肚子,一臉堅定道:“賤妾是少師大人花了十萬兩從不夜閣買回來的清倌兒。肚子裡的孩子是少師大人的,路媽媽曾經做過穩婆,說這孩子一準是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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