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死後,蜈蚣重新變成了白色回到了牀底盤着。
等了半晌,木蓮華想象中的被殺或被抓沒有發生。反而在等待和驚恐交加中,昏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睡噩夢連連。
ωωω ✿ttκǎ n ✿C O 夢到自己被一羣毒蜈蚣追,自己想跑可託着大肚子,怎麼也跑不動,而腳下還算平坦的草地突然坍塌,一聲尖叫自己掉進了無底深淵……
木蓮華猛地睜開了眼睛。
時至後半夜,空中已經沒有了隱約月光。屋裡黑漆漆一團。
木蓮華側首偷偷朝外看去。
從枕邊摸出火摺子打開,微弱的亮光在房間裡瑩亮了小小一方。
舉起火摺子往遠處看,雖然仍比較昏暗,可仍能看出房間裡空蕩蕩的,並無黑衣人。
走了?難道是她假裝乞丐所以逃過一劫?
還是自己做夢,夢到有刺客前來?可那大開的房間門昭示着並不是做夢。
木蓮華再難入眠。
下牀,壯着膽子出了門。
漆黑的夜裡,視力無用,耳力就格外的敏銳。聽着院子邊角里蟋蟀、蟬等昆蟲的鳴叫,靠着白日的記憶,木蓮華慢慢的朝隔壁房間小心靠近。
重新打開火摺子,照亮了房間門口。
入目便是一大灘鮮紅。
木蓮華皺了眉,一股不詳縈繞心間。
“誰?”房間裡傳出一聲氣短的喝聲。
是老五。
木蓮華忙應着,“我是姬先生。”然後小心的進了房間。
先是被房間裡的濃重血腥味,嗆得欲嘔。壓下不適,尋着房間裡歪倒的蠟燭點亮扶正,一室光明。
房間四處暗紅,血跡斑斑。
地上靠牆根兒躺着一個人,呼吸已經很艱難的人。
木蓮華快步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老五兄弟還撐得住不?”木蓮華扶着他躺倒牀上。抓起他的手腕。經常被人抓手腕被把脈,她也就會了,但脈象如何她不會看。不過老五這似有似無的脈搏……絕對不是好事。
老五聲音有些發抖了,“姬先生雖不知你是何人,但感覺你人品還是不錯的。麻煩姬先生告訴我王”
木蓮華忽覺不妙,這是要交代後事?不行,得讓他吊着這口唸想。
阻止他接下來的話,道:“有什麼事你自己向你們的王說。你等等,我去叫個人來。說不得他能治好你。”
“姬先生!”老五急道,接着一陣猛嗑。這都開膛破肚了還怎麼好……
然,木蓮華早就出去了。
不過,她只是回了和呈狸的房間。
呈狸還在呼呼大睡着。
木蓮華扯了他下牀,“阿狸、阿狸醒醒。”
呈狸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天還黑着,嘟囔道:“哥哥,讓阿狸再睡會兒吧。”
“人命關天了,阿狸乖哦。”熟練地拖着他朝外走。
即便被拖着,睡的正酣的呈狸依然打着輕呼。
直到出門,見他還睡,木蓮華才嘆口氣,然後湊頭對着他耳朵道:“紅燒肉,吃紅燒肉了。”
話落,呈狸就睜開了眼睛,燈泡一樣亮得瞎人眼。
“紅燒肉!”
木蓮華無語了一瞬,拖着他起來,“哥哥親自做蜜汁紅燒肉。”
“嗯嗯,哥哥對阿狸真好。”呈狸終於醒了。
木蓮華拉着他進了房間。
呈狸沒有對濃重的血腥味沒有反感或者害怕,好像習以平常之事。
木蓮華把老五的手腕給呈狸,道:“來,看看他有什麼不對?”她總覺得他並非如他表面一般什麼都不知道。如去菜市場,他會給她買紫蘇葉安胎的食物。有時候他也會抓着她的手腕,看似在玩兒實則在把脈。只是她一直都好好的,他也不曾表現出什麼來。被水蛇咬上,雖然看似不方便好像很嚴重,實則只是皮外傷。他會弄一些路邊野生的草藥給她的傷口塗抹。能有所癒合,也是虧了他的草藥。
所以,木蓮華覺得,醫術可能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他自我意識上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潛意識的讓他如此做。
果然,呈狸在給老五把完脈後,整個人就變了。
變得不再癡呆,但眼睛也沒有什麼神光。
但雙手開始無意識的自己動着……
老五面露不解,想要問什麼,木蓮華忙噓了一聲,讓他安靜着別動作反抗。然後把房間裡所有能找到的蠟燭全部點燃給呈狸照亮,甚至自己還舉了兩根蠟燭。
呈狸雙手撕開老五的衣服,然後手指快速的在他的穴位上一番點按。
腹部還在汩汩外冒的血慢慢停了下來。
老五不可思議的看着呈狸,再移目向木蓮華,帶着濃濃的疑問。
木蓮華示意一會兒再告訴他,現在先配合呈狸好好治傷。
因爲要舉着蠟燭,木蓮華想要裝作看不到老五的傷口也不可能了。
一道尺餘長的傷口,自胸口到胯部,豎着開了膛。
之所以還活着,是老五把傷口用腰帶綁住了,不至於裡面受創不重的內臟流出來,但因爲失血過多,讓他已經虛弱到極點,臉色已經成了紙白色。
呈狸點穴給他止了血,很快又出去了,臨出去時甚至還從木蓮華的手裡取走了一根蠟燭照亮。
等他走了,老五盯着木蓮華。他被呈狸點了啞穴,不能說話只能眼神示意。對於自己身體,他已經無所謂了,這麼大的傷口也沒指望能再活下來。只是這呈狸表現得讓他太過驚疑了。
木蓮華嘆道:“其實,我的弟弟是得了忘症。在沒有忘掉一切之前是個醫術不錯的大夫。原以爲他連醫術也忘了。可白天時他給我的傷口上藥,我才發現他醫術可能在慢慢的恢復。剛纔我也是拉他過來試試的,沒想到真的還記得醫術。”
老五用力眨了眨眼,眼神是對呈狸的惋惜和讚賞。
木蓮華的眼神變得溫軟暖人,朝呈狸離開的門口看了看,等迴轉頭後問道:“剛纔光顧着老五兄弟了,慕容兄和宮允沒事吧。”
老五眼神露出無奈和焦急。
木蓮華猜測道:“被抓了?”
老五左右移動了下眼睛。
木蓮華又問道:“跑了嗎?”
老五這次閉了閉眼睛。
很快呈狸又回來了,手裡拿着針線,一根拇指粗的木棒,還有一盆搗的稀爛,帶着濃濃苦味兒的綠草渣汁。
先用草汁,均勻的在傷口上抹了一遍,再把木棒橫着塞進老五的嘴裡,然後便開始穿針引線縫合傷口,表情嚴肅鎮定。針腳和走線都細緻平整的很,速度也不慢。
但,再快,那一針又一針的刺痛,讓老五額頭的汗珠子成串流下。
最後木棒都咬斷兩回,呈狸才縫合完成。
木蓮華這個旁觀的,臉色也微白,手都有點兒打哆嗦。轉眼見老五還清醒着,先是一怔,後欽佩不已。他竟然整個過程,一直清醒的看着呈狸拿針線‘縫補’自己,也夠有膽氣毅力的。
‘縫補’好,解開了老五的穴道,又鋪開筆墨紙硯,開了藥方後……呈狸就恢復了呆呆幼稚的模樣,看着自己兩手黑黑紅紅,黑的墨紅的血,突然‘哇’——一聲哭了。
讓老五和木蓮華可是傻了好一會兒。
木蓮華先反應過來,忙哄着先給他洗手擦臉,承諾了一堆好吃的,才讓他消停。
之後,木蓮華纔有時間善後老五。
兌了一碗糖鹽水給他,流了那麼多血,先別脫了水吧。
老五喝完後,再扛不住昏了過去。
但在昏過去前,讓她在院中的槐樹上掛上紅布。向南燕王警示這裡出事了,並不安全。也是爲了防止慕容笙和宮允沒能逃到南燕王那裡,南燕王他們再貿然來這兒。
……
遠遠的雞叫聲傳來,外面天色已經矇矇亮。
木蓮華哄着呈狸先上牀接着睡,告訴他睡醒就有很多好吃的。呈狸剛纔給老五治傷勞心勞神費了不少精力,加上聽木蓮華說的睡醒就有好吃的,便很聽話的睡了。
等呈狸睡了後,木蓮華打開他寫的藥方,娟秀飄逸的字不乏強勁,如同他的人一般。細緻美好,若清風拂柳,偏又隱藏着非一般的堅韌執拗。
藥方上一共十味藥。
若每個藥材鋪買一兩種,湊足十種,應該沒什麼問題。
把藥方自己謄寫了一遍。
共分成五份。
準備好後,木蓮華拎了菜籃子,出了門。
先去藥材鋪買藥。
還算順利,除了買三七時被問了兩句,其他都還好。三七價值不菲,現在正值打仗的時候,這味止血散瘀的良藥很是緊俏,買了半斤,花了她一千兩銀子。
本來只要三錢,她圖省事直接買了半斤。不單三七,其他藥材她也每樣半斤或一斤的買。最後還買了一個小藥稱,打算按藥方自己掂量着配。
買了藥和食物菜類,回了宅子裡。
剛進門,見院子裡站着個人。
看着那高大魁梧的身材,木蓮華先是一嚇,警惕道:“是誰?”
那人聞聲回頭,打量木蓮華。
木蓮華也趁機打量他……一顆緊張的心,鬆懈了下來。
比在鐵匠鋪時更黑更勁瘦也更有男人味兒了。
“是你啊。怎麼不在林子裡殺毒蜈蚣跑這兒來了。哦,不對,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皇甫任一雙英眸輕閃,繼而閃過笑意,回道:“先是順着你們離開的足跡。後來進了城就找不到了。於是就滿城的亂找,最後發現這棵樹上掛着一塊紅布覺得挺奇怪,就來看看。發現房間裡兩個人,正是在樹林裡看到的其中兩個人。所以就在這裡等着了。木夫人許久不見,可還好?”
木蓮華見他認出了自己,笑得眉眼彎彎,“呵呵,是那人面巨蛛粉嗎?”
皇甫任道:“正是。”
“我現在叫姬先生,皇甫公子如果不介意,先別叫木夫人了。”
“好,姬先生。”
“呵呵,來,還請坐下歇歇。”
搬了兩張凳子放到槐樹下,樹下有一方石桌。把從外面買回來的熟食裡取出兩份擺上。
“還沒吃早飯吧?”
皇甫任也不客氣,應道:“是。”
“那洗洗手一起吃些吧。”指着水井邊的木桶,“甭客氣,自己打水。”
皇甫任笑開,露出一口晃人眼的齊整皓齒,“嗯。”
進了房間,叫呈狸起來吃早飯。
這傢伙一說吃就激靈靈的起來了,完全不用木蓮華管,自己穿衣下牀利索的很。
鞋有一隻踢到牀底下了,便撩開牀單撈鞋。
卻看到牀底的最裡面的牆角,好像凸出來一塊。
呈狸看了兩眼,最後惦記着外面的吃食,便只撈了鞋,沒再理會。
而那多出來的一塊,在他重新放下牀單後,就重新變成了白色的蜈蚣,赤色的眼睛閃爍着,頭上的兩根觸角也有節奏的擺動。
在它擺動的時候,外面洗臉洗手的皇甫任,眼睛突然爆閃銳芒。
朝着它所在的方向看來。
果然,這裡有妖物!
說是看到樹上的紅布,其實是騙木蓮華的。畢竟樹上多了一塊紅布,如果細察可能會覺得不和諧,可猛一看沒有人覺得異樣。除非整棵樹都纏繞上紅布。
他之所以能找來這裡,是感覺這裡有妖物的妖邪之氣散播,雖然時斷時續的,他還是尋了過來。
至於木蓮華他確實是通過人面巨蛛粉認出她的。乍一見她男裝也嚇一跳,還以爲認錯人了。
但看她張口就一副熟稔的態度,再仔細看了看她的肚子,才確認了。
“阿任,這是我的弟弟阿狸。”木蓮拉着呈狸對皇甫任介紹道。
“阿狸,這是阿任哥哥。很厲害,就是他把咱們從那些大蜈蚣的毒爪下救出來的。”
皇甫任莞爾道:“阿狸好。”
呈狸想起了樹林裡的那些巨大的毒蜈蚣,再看這個人,不信道:“真的是你?那個人可是有一柄發着紅光的巨劍的。讓我看看,沒有的話就是假的。”
木蓮華一聽他這話,氣笑的捏了捏他的臉,“阿狸不乖,哥哥的話也不信了?”
呈狸當然相信木蓮華,但看她對皇甫任親熱他就不高興,所以纔會刁難問他。
拉下她的手,“哥哥不疼阿狸了,阿狸好難過。”拉了脣角。
木蓮華明白了,這傢伙是在吃醋。
揉揉被她捏過的臉,然後拉着他,幫他洗漱,溫柔道:“哥哥最疼阿狸了。你看,阿任是自己洗的手臉。阿狸是哥哥給洗哦。”
呈狸只露出一隻的眼睛眨啊眨的,想想也是,隨即臉上又露出大大的笑容,“嗯,哥哥最疼阿狸。”說完,還偷瞥了皇甫任一眼,防備警告、敵意十足。
木蓮華看到,不由好笑。
……
在皇甫任和呈狸吃早飯時,木蓮華進了房間,先餵了老五些參粥,然後打掃屋子裡的血跡狼藉。
等差不多沒有那麼大的血味兒後,再來看老五。見他發燒了……眉頭鎖起,嘆了口氣。開膛破肚,這麼大的傷,肯定要發燒的。只盼着他能挺過去。
把一早就備下的冷毛巾敷了一遍又一遍。
皇甫任只吃了一碗肉湯和花捲兒就舉手稱吃飽了。他還從來沒見過呈狸這種吃獨食的。虎視眈眈的盯着他,直吃得他快要消化不良了。
皇甫任進了房間,極有眼色的從冷水桶中撈出一塊布巾,換了老五額頭已經變熱的布巾。
“我見你買了藥,去給他熬藥吧。”
木蓮華輕出口氣,微笑道:“真是幫大忙了。”
“沒什麼。”皇甫任黑臉憨然回道。
出了門,見阿狸難得沒有狼吞虎嚥,反而有點兒飯食不下。
“可是不合口味?哥哥早上忙了些,就買了現成的。等中飯時,哥哥肯定親自下廚。”
“嗯。哥哥疼阿狸。”呈狸滿足了。
木蓮華取了一雙筷子,夾了一片滷鴨胗嘗吃,道:“是有點兒腥味兒。不喜歡就算了。”
呈狸見木蓮華陪他吃飯,瞬間又有了食慾,道:“沒事,哥哥再給阿狸來碗肉湯。”
“嗯?好。”
……
等吃了飯,木蓮華開始擺弄那些藥材。
拿着小秤按着藥方上寫的分量,一種種的稱。
呈狸在一旁無事,拿起藥方看了看,然後鋪開一張紙,每樣抓了一些。抓好後,遞給木蓮華,“哥哥,阿狸弄好了。”
木蓮華驚訝的看着他,挑了其中一份稱了稱,分毫不差。
問道:“你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呈狸睜着單純能映出木蓮華臉的眼睛,瞅着她。
“呵呵,也好。”木蓮華釋然笑笑,拿着呈狸抓好的那份,準備熬藥。
至於熬藥,她也交給呈狸了。
最後自然是完美完成了任務。
這些都是他的本能而已。
……
華國皇宮
封祁一身簡素修身的黑衣,單影蕭瑟的站在朝華殿,看着木蓮華通過傳送卷軸降落在的暖榻。
“父親。”封瑾諾進了房間,身後跟着香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