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一個邪魅的男子,卻有着勾人心魄的力量,要不是自己已經兩世爲人,看見他也許也會淪陷吧。
“湖光瀲灩映明霞,燕子低飛掠酒家。紅影到溪流不去,始知春水戀桃花。”天風國太湖,除了湖水清麗迷人之外,這湖邊的十里桃花也是人間盛景。不期然地,肖豔逸吟出了這首清?馬曰璐《杭州半山看桃花》,當然改了幾個字而已。
當她還沉浸在這盛世美景中時,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
“好一句紅影到溪流不去,始知春水戀桃花。”
肖豔逸擡眼望去,只見來人一身飄逸的青色長衫,身形消瘦,琥珀色的雙眸透着耐人尋味的目光。本來只是個飄逸的美男,卻因爲那頭暗灰色的長髮讓人想要去探究。
直覺地,肖豔逸很不喜歡面前這人,她眸中的厭惡轉瞬即逝,瞬息間眼中盛滿了清淺的笑意,淺笑盼兮答道:“謝謝公子誇獎,小女子愧不敢當。”
風清月第一次看見一個女子見了自己的面貌而不紅霞滿天飛的。
他已經留意她許久了。在這桃林之中,賞花之人數不勝數,但是,在這羣百花爭芳的少女之中,她是最特別的一個。
出來遊玩賞花的女子大多盛裝裝扮,就算是沒錢人家,也會盡可能插幾枝頭釵或者簪一朵花作爲裝飾。只有她素雅中盡顯低調的奢華,一身荷葉邊寬袖白紗裙,內着一件粉紫色小衣,交互的領口處是淺粉色的花樣紋飾,與盛開的桃花相映成趣,嫺靜中又帶着些許飄逸。簡單的垂鬢分肖髻,沒有任何裝飾,垂下的散發用一根桃粉色絲帶簡單束住,清雅靈動。一雙寶石藍的眸子因着花海的映襯而顯得格外幽藍。微風輕拂,額前的點點碎髮調皮地在少女白皙晶瑩的肌膚上輕舞。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極之迷人的優雅與雍容。
那是他平生從未見過的曼妙風情。所以,纔會像個少年一般貿貿然走上前去。卻聽見那櫻桃小嘴中突出的金句,原來她不僅人美,才情也是一流。纔會忍不住的跟她搭話,希望可以引得佳人留意。想不到自己這天風國第一才子,此刻居然在一個小女孩面前如此失態。
“請恕在下唐突,小姐爲何一人來此?要知道這十里桃林,瀲灩湖光,如果沒有同行之人,豈不可惜?”風清月突然覺得今天的自己不是自己了,在朝堂之上,哪怕面對的是最奸詐的肖子玉,自己也從不曾在氣勢上弱過半分,更遑論說出這麼多好像登徒子的話。
“嗯,我約了人的。”肖豔逸想了一下,回答道。雖然知道其實自己大可不必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這麼多,而且自己也並不是很喜歡這個人。只不過這人的眼裡流露出的真誠,確實讓人沒有辦法當成看不見。
也許真的是瘋魔了,風清月竟脫口而出:“可是小姐的心上人?”
“公子逾越了。”肖豔逸這個時候真的有些生氣了,自己雖然一再有禮相待,可這個人也管的太寬了吧,是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幹他什麼事啊?雖說天風國民風開放,可他一個大男人老是對自己問東問西的不是很奇怪嗎?
肖豔逸生氣的側過身去,卻引得環佩叮噹。順着聲音望去,風清月一眼就望見了女子腰間的龍紋古玉。
霎時間,一股無以名狀的悲哀感充斥在他的胸間,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無力感,彷彿心都揪緊了,痛的無以復加。
原來是她。
那個讓太子每天記掛於心,不停培植自己的勢力,以確保可以得到的女孩;那個讓帶着完美的無懈可擊的面具的肖子玉也可以流露出真性情的女孩。果真,也只有她,才能如此吧。
看着旁邊的人突然間變得更加蒼白的臉色,肖豔逸突然有些於心不忍。這個人,身體狀況應該不是很好吧,自己確實不應該如此發脾氣的。
“呃,你現在很不舒服嗎?要不然我扶你過去休息一下,肖豔逸小心翼翼的說着。
風清月無奈的笑了,她難道不知道嗎?她每對自己好一分,自己的心就會痛一分。因爲她,是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觸及的花兒,是自己永遠只能仰望的星。
“肖豔逸,你可是等的着急了?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耽誤了。”低穩的嗓音憑空響起,語調中有因着急趕路而帶來的幾絲粗重的喘息,和那骨子裡透出的高貴傲氣。還是一身墨藍色的錦袍,只不過領口處幾絲金線織就的明月紋顯示出了主人的高貴優雅。他慵懶的神情依舊帶着幾分玩世不恭與睥睨天下的態勢,墨色的長髮與頭上的金冠互相輝映,彰顯了男子的財力與地位。
遠遠地,蘇梓寒就看到那個身形極似肖豔逸的少女與一名男子姿勢極其曖昧,不知爲何,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只想趕快上前,將兩人分開。當他疾步走上前來的時候,才發現,那男子居然是天風第一才子風清月。
而風清月也在他說話的瞬間擡頭望去,兩人均是一震,沒想到竟然是他。
還是蘇梓寒先反應過來,給了他一個雲淡風輕般的笑容,“好久不見,師哥。”
“沒想到這位姑娘等的人是你,小涵”風清月勉強撐起一個稱之爲燦爛的微笑,對着蘇梓寒點了點頭。
“相請不如偶遇,就請師哥不要嫌棄,和我們一起遊湖吧。”蘇梓寒既然碰到了風清月,出於同門之誼,熱切相邀。不過他知道,以風清月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先不說風清月與自己雖同是天機老人弟子,但風清月學成之時,自己纔剛進師門不久,兩人素來沒什麼交集。再者風清月面色之所以較旁人蒼白,確是因爲他身體不好,先天不足,以致虛不受補,只能儘量多臥榻休息,少活動爲宜。
“好。”風清月的回答斬釘截鐵。
這下蘇梓寒的如意算盤全被打亂,此時,也只有硬着頭皮同遊。
三人方行幾步,就看見湖心有一座四角涼亭,極是雅緻,有金匾題曰“湖心亭”。
這亭子雖在湖心中,卻也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想在湖心亭觀景,須得提前七日預約,且每一組客人在亭中所呆時間不得超過一個半時辰,按景色不同,每個時段收費不同。
完全的現代理念。
而毫無疑問的,沒有預約的三人,此時正坐在這湖心亭中,因爲這湖心亭的老闆,正是蘇梓寒。
簡單的幾句寒暄過後,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肖豔逸與風清月只是初見,而與蘇梓寒此番也纔是第二次相見,所以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而蘇梓寒這次本來只是希望與肖豔逸深度交流一下,既然兩人都是穿越派,自然可以有很多話說。沒想到突然殺出一個風清月,所以好多疑問也就只能放在心裡,不便多說。這三人中內心最波瀾起伏的當屬風清月,自自己成名之後,多少世家千金、名門小姐希望自己可以一親芳澤,可自己都不屑一顧。直到遇見了眼前的少女,自己恍若古井般的心被猝然攪動,可眼前這個明眸少女卻是自己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風景。
亭外湖水瀲灩,微風輕拂,幾片粉嫩嬌豔的花瓣從岸邊飄來,帶着幾縷幾不可聞的芳香。湖面上偶爾傳來幾聲水鳥的鳴叫,清清脆脆,擾亂了這湖心亭的一片寧靜。
卻聽風清月突然說道:“這桃花雖豔卻無俗姿,可惜最終也只能隨風飄落,想來這世間事,終是沒有完滿的了。”
既然有人主動開口打破這些微尷尬的寧靜,於是淡淡笑着說道:“花雖落了,但曾經的美麗卻已留在了欣賞者的心間,而掉落的花瓣又得到了流水的眷戀,想來桃花也是幸福的吧。生得其樂,死得其所”
看着蘇梓寒和風清月若有所思的神情,肖豔逸又繼續說道:“只這流水可憐,桃花在枝頭吐露芬芳之時,他只能愛戀着她的影子,等到得到,卻已了無生機。”
風清月聞言,沉聲說道:“若你我是這流水,又當何以自處?也只能嘆一聲: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已”
因着剛纔的對話,氣氛有些沉悶。肖豔逸頓覺無聊,望向桌上的酒壺。
這酒,是桃花瓣加山泉釀就而成的,堪稱極品。
忍不住的,肖豔逸拿起酒杯,細酌、慢嚥。
“肖姑娘酒量甚好?”風清月看着面前正從容舉杯的絕色少女。
肖豔逸實話實說:“今次是第二次喝酒而已,實在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只見這酒極美,忍不住嚐了一下。”
肖豔逸的憨直引起風清月的嘴邊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沙啞醉人的聲音緩緩地流出:“能與姑娘暢飲,風某榮幸之至。”
蘇梓寒沒頭沒尾地說了句:“這酒堪比血腥瑪麗。”
肖豔逸一聽就樂了,這小子敢情在現代也沒少泡酒吧啊……
忍俊不禁地,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燦爛笑靨。
這一笑,傾國傾城,天地失色。
沒有人聽見那散落一地的心防俱碎的聲音。無論是風清月的,還是蘇梓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