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個人，已經笑嘻嘻將小方圍住。
“他還是個孩子！”孟十一娘撲向前，要抓住小方。
“將她擡出去，關柴房裡！”老鴇下令。
幾個龜奴將孟十一娘連手帶腳抓住，擡出房門。孟十一娘又踢又咬，卻絲毫擺脫不了，給擡下樓去了，只遠遠聽見她的哭罵：“你們傷天害理，不得好死！”
“娘！娘！”小方一疊聲尖叫，帶着哭腔。
我衝過去，可老鴇出來了，房門關上了。“不許壞了客人的興致！滾！”老鴇一把揪住我，往樓梯口一扔。
我沒摔下樓梯，卻撞上牆角，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燈籠都點起來了，整個臨春苑靜悄悄的，只聽見孟十一娘斷斷續續的哭聲。
小方死了，據說，死得好慘，流了一牀一地的血。
我不敢去看他的屍體，等到第二天天亮我膽子大一點時，他的屍體已經不在臨春苑了，據說老鴇發好心，賞了一副棺材。
“你跑什麼！不識好歹的東西！”老鴇繼續在後面追我，跑得氣喘吁吁，一邊跑，一邊叫。
我當然要跑。老鴇方纔兩眼光炯炯看着我，分明又是打着當初的壞主意，要將我賣了殺了！
我一邊跑一邊回頭望，生怕老鴇追上了，沒想到卻撞上了孟十一娘，她手裡的淨桶和我一起滾下樓梯，屎尿澆了我滿頭滿臉，眼睛都薰得睜不開了。
“臭小子，讓你跑！跑！十一娘，把他拎下去，洗乾淨，我有話跟你們說！”
趁着孟十一娘給我澆水洗澡的機會，我問她，那個玉盒的波斯文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搖搖頭，說波斯文和我無關，玉盒裡裝的乃是價值昂貴的螺子黛，應該是以前客人送我孃的，想必我娘當初也是名震一時的花魁吧。
“我娘是誰？”
“我纔來三個月，哪裡知道！”她給我擦乾身子，“去吧，要殺要剮，看你運氣！”
我運氣不錯，老鴇說有好事等着我，而且還需孟十一娘配合。
孟十一娘默默坐在旁邊，拿木篦子梳理着頭髮。
“你以前的相好來了，來尋兒子，要接回家，說有玉指環爲證！”
孟十一娘手中的篦子落到地上。
老鴇將一個玉指環套在我指頭上。我一眼認出，這便是當初小方要送我的玉指環。
“這玉指環，當初我明明——你行，死人財也要！”孟十一孃的聲音，彷彿從牙縫裡擠出的。
“嘻嘻，妹妹，這不是念着小方嗎？有時候拿出來看看，也算不忘小方的意思。”老鴇雖然笑，笑得卻很尷尬。
“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恨我，怪我財迷心竅，害你沒了兒子。可我也不知道他們那麼狠，要是知道，我能送小方去死？小方在時，我對他怎樣，你也看在眼裡的，我也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你說不接客，好，我由着你，養着你，我欠你的，我養你一輩子也心甘。你要掃地擦桌倒淨桶，我也由着你，就算你要從良，我一樣由着你！姐姐我，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
我不敢擡頭，不敢去看孟十一孃的雙眼。我已經聽出了老鴇的潛臺詞，生怕孟十一娘看出我的意思，更害怕聽到她斷然拒絕。
“姐姐你都想好了，我還有什麼話可說。何況，這也是好事，我苦了半輩子，也想享一享福，就依姐姐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