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死了!”林端只覺得心撲通撲通亂跳。
柳如意哭得如此厲害,她很容易猜到答案,但又不願意相信這個答案。她暗暗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絕不是真的!
“姓韓的老頭,終於死了!”
“他死了?怎麼死的?”林端問。自己不過嚇唬他一下,當時窩在掌心刺他的並非毒針,而是短簪的簪尖,他總不會可能因爲這一點點傷破傷風死了吧?
“嚇死的。”
林端無語。好歹也是韓相爺,居然給一點刺傷就活活嚇死了?
“不會是詐死吧?”
“不是。”
“真沒想到,我一枚假毒針,居然嚇死了韓相爺。”她是兇手,可她絲毫沒有覺得內疚,反而有說不出的痛快。這樣狠毒的老混蛋,死就死了,就當爲民除害了。
“毒針?不,他的死,與你無關。京城裡早傳遍了,都說他死前夢見地府無常鬼來拉他,說韓淞那死鬼在等着他,夏家十幾口也在等着他,他大叫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活活給嚇死了,死前面色一片青紫,都說膽子給嚇破了。”
林端不相信這種鬼話。
這裡有一個很大的破綻。如果韓枚真的當場給嚇死了,誰知道他夢見了什麼?只怕又是以訛傳訛,一場流言罷了。
“你找凌佳來。”林端道。
“姐姐,你不相信我的話?”柳如意蹙緊了眉頭。
她不復以前,不再喊自己五爺,而是直接喊姐姐。或者是因爲自己改了女裝臥病在牀,或者在大家心中,自己遲早都要回到陳家,與陳揚破鏡重圓吧。
“你想哪裡去了!姓韓的死了,府中最近也沒什麼大事,我想幫你問問凌佳,看看選哪個好日子把你娶了!”
柳如意霎時紅了臉,低聲道:“姐姐又拿我取笑!”
“結婚乃是人世大事,我哪敢取笑!你的嫁妝,早該準備好了吧。”
“都好了,謝謝姐姐大恩大德,我——”
“知道知道,你我之間,不用一個謝字。只要往後你和凌佳好好的,我就歡喜不盡了。”林端怕她又像周令藻一樣,一謝起來,沒完沒了了,趕緊截了她的話。
“姐姐對我的維護之意,我都明白。小凌爺早告訴我了,當日姓韓的以翰林爺的性命相要挾,你都不肯讓步,始終維護我。姐姐,我,謝謝你!我也祝你和翰林爺破鏡重圓,恩恩愛愛,白髮齊眉!”她一低頭,一串淚珠落在青綢被子上,被子上幾處顏色倏地深了,就像綻開一朵朵小小的花。
林端望着她纖弱的背影,籲出一口長氣。她不能告訴如意,自己對陳揚,真的沒有了那份和好的心思。
不久,凌佳進門來,恭恭敬敬站在裡間的門邊,問:“五爺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謝謝你。韓老頭怎麼死的?如意怎麼知道我跟他說過什麼?”她問着問着,忽然心頭一動,道:“你另外還暗地裡派了人去韓家?韓老頭的死,是你弄的鬼?”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韓相爺死,也死得其所,五爺就不必掛懷了。”
凌佳這一說法,顯然就是默認了。林端不想再追問,只道:“阿木的後事,辦成怎樣了?”
“如她生前所願,葬在她主子跟前了。”
林端萬萬沒有想到,凌佳居然自作主張,不等自己清醒,就將阿木下葬了。別說自己連她最後一面也看不上,就連她的葬禮,自己也無法參加!
“凌佳!爲什麼不等我回來!”林端厲聲道。
“五爺,何必再傷一次心?阿木在天有靈,也不願看見你再傷心。”
凌佳說得一板一眼,聲音裡似乎毫無感情。但林端心裡清楚,真正不願自己傷心的人,是凌佳。
正因爲不願自己傷心,他奮力去營救陳揚,哪怕救了陳揚之後,自己有可能和陳揚重修舊好。
正因爲不願自己傷心,他暗下殺手,託鬼神之說,將韓相爺殺了。所謂滿面青紫,不就是中毒跡象嗎?
她沉默了。
但最後,她還是拋出了那個不能不問的問題:“你和如意的婚事,好日子定在哪一天?最近不好的事情太多了,真想盡快衝一沖喜。”
“八月十五,人月兩圓,好日子,不是嗎?”他淡淡地道。
“好,恭喜你們舉案齊眉,早生貴子。如意是個好女子,對你一心一意,好好對她。”
“是,遵五爺的吩咐!”他恭恭敬敬道,臨離開前,他問了一句:
“五爺,你和少爺的婚禮,準備什麼時候舉行?五爺和少爺,都對我和如意恩重如山,我們該提前準備大禮。”
林端搖了搖頭,道:“不必!”
“韓相爺死了,門生樹倒猢猻散,紛紛投了他人。皇上秋後算賬,將韓汐下了大獄,今日剛剛宣佈,少爺不是翰林了,而是外放刺史,敏州刺史。皇上倒是好皇上,之前種種所謂迷戀美人不理政事,原來還是裝的,連少爺都上當受騙了!”
陳揚賭對了。
他的皇上,原來是個好皇上。
林端忽然覺得全身無比的輕鬆。
而凌佳見她那副模樣,不由一陣黯然,拖着腳步,慢慢踱出門口,卻遇見陳揚新換了一套藍袍子,喜氣洋洋迎面而來。
“凌佳,幫我通報一聲,我要見你們——主子!”
不說五爺,不說夫人,陳揚選了箇中性的詞語。
凌佳在門上輕輕一敲,待丫鬟來,道:“去稟告五爺,敏州刺史大人前來拜見五爺!”
丫鬟匆匆行入房間,不久又出來道:“五爺頭痛,說暫時不便見客。”
陳揚早料到此事,也不在意,道一聲改日再來拜訪,與凌佳一道緩緩行出。
“少爺可是前來問我的婚事?”凌佳心中突然有個主意。
“你的婚事?”陳揚皺了皺眉頭。
“是,五爺剛剛挑了日子,就在幾日之後,她說,八月十五,人月兩圓,正好,歡迎少爺到時候來喝幾杯,我們決定就在夏家花園辦喜事。”
陳揚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她!”他似乎明白了,爲何寧端見凌佳,而不見自己。
原來,坊間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自己小看這凌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