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噶爾的前線,軍營大帳裡。
此刻已是漫天繁星,已經到了人定時分。費揚古看完了剛剛送來的戰報,累得趴在桌案前已經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戰場上的強度,斷然不是僅僅作爲一個步兵統領可以比擬的。
“大人…前頭又有戰報送過來了。”
一個士兵掀開大帳的門簾,話纔剛說了一半,才注意到原來費揚古已經睡着了。
士兵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進還是退,正猶豫時,費揚古已經掙扎着起了身了。
“什麼事?”費揚古拖着疲憊的身軀問着,精神十分不好。
他的身子已經不算是好了,而從上戰場以後,更是愈發得糟糕。如今,也只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殊不知哪天支撐不住了,就會這樣倒下,溘然長逝。
“前線又送了戰報過來。”士兵將手上的戰報交到了費揚古的手上,說道:“還請將軍過目。”
“好。”費揚古強打起精神接過,便翻看了起來。
戰報上所講的,都是關於前線戰事的一些瑣事。費揚古瞧完了以後做了些批註,便就交還給了那一名士兵。
“這戰報我已經批閱完了。”費揚古道:“相應的對策也已經做出了調整。具體事項,這上面已經說清楚了,拿下去傳達給他們吧。”
作戰的政策發生了變化,自然是要告訴底下的士兵的
“是。”士兵應了是,這便要將戰報拿過來。
“啪——”
也不知是何故,士兵似乎有些不小心,便將放在桌案一側的一封書信給弄到了地上。
“小的不好,將大人的東西給弄到地上了。”士兵立刻就蹲下身子幫忙撿着東西,也向費揚古道着歉。
費揚古低頭看了一眼,也彎下腰去撿書信。
書信,自是費揚古的家人寄過來的。而這個人自然不是別人,正是烏拉那拉雅爾檀。
費揚古撿起書信的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書信當中的內容,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了起來。
似乎書信裡面的內容,讓他的心十分繚亂,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士兵自然是沒有注意到的。對着費揚古請安告退以後,便就離開了大帳。
費揚古坐在位置上,之前的那些睏倦全都煙消雲散了。他手裡捏着那一封信,再次忍不住拆開了。
信中,是娟秀的梅花小楷。雅爾檀的一手正楷字寫得極好,看上去都是讓人覺得十分賞心悅目的。
雖然裡面的內容,讓人心中沉重。
“阿瑪,請原諒女兒的不孝。但有一件事情,女兒必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與您說了。”
“烏拉那拉家這些年的境況如何,相信您也知道了。如今,或許已經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候。”
“我雖然只是女兒身,但也希望能夠肩負起振興烏拉那拉家的重任。孤注一擲的事情,也希望阿瑪能夠多多幫忙一二。”
信的末尾,雅爾檀寫下了一些自己的構想。
費揚古看得面色凝重,忍不住就咳嗽了幾聲。正是這幾聲咳嗽以後,他的面色瞬間就蒼白了許多。
甚至,在拿開捂着嘴巴的手帕以後還發現,手帕上頭的一點殷紅。
他咯血了。他的身子,怕是已經不能夠支撐太久了。
…
西北準噶爾的夜,格外地寧靜。坐在大帳中的人,除了偶爾聽見外頭巡邏士兵走路的聲音以外,再也聽不見別的任何風吹草動。
費揚古走在草地上,心中思緒萬千。
雅爾檀在信中說出的那個法子,或許是真的是眼前唯一一個能夠試一試的法子了。
只是,他的心中仍然十分猶豫罷了。
“費揚古大人,這個時辰出來做什麼?”
遠處,一個稍稍有些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費揚古正在思緒當中,聽見這聲音以後自然嚇了一跳,轉過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四阿哥胤禛。
“臣見過四阿哥。”費揚古拱了拱手,說道:“夜深了,四阿哥怎麼也在外頭呢?”
胤禛掃視了費揚古一眼,倒是並不在意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只道:“今夜星空甚好,想要多看一會兒罷了。”
“戰事一切順利,想來不日便要班師回朝。這樣的星空,怕是見到的機會不多了呢。”
胤禛說完,又再瞧了一眼天空。
天空中繁星點點,璀璨無比。
這樣的天空,是紫禁城當中看不見的。可他見到了這樣的天空,就忍不住回想起佟佳習梨。
也不知道這個時辰,她是不是已經睡了,正在夢裡想着他?
費揚古聽了胤禛的話,也忍不住擡頭瞧了瞧。
星空很美,真的很美。若不是胤禛說起,怕是費揚古在來了準噶爾這麼幾個月的時間裡頭都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
可在這樣美的星空的映照之下,卻顯得費揚古的眼神愈發得暗淡了。
他已經決定了。
既然,烏拉那拉家已經沒有好的前路了。那麼烏拉那拉雅爾檀提出來的解決法子,未嘗不可以試一試。
縱使是,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夜深了。”
半晌,當星空下的二人陷入寂靜以後,胤禛才忽然開了口道:“我也乏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胤禛揚長而去,獨留費揚古一個人站在原地。
費揚古渾身鬆了鬆,忍不住就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帳篷。他一路往回走着,一路拖着疲憊的身軀。
前線大獲全勝,是在五日以後。
此時的大草原已經一片肅殺,雪似乎即將要下來。
康熙爺最後一仗親自上陣,自然也是得勝而歸。當然,這最後的這一次平定一切的戰役,自然也是最爲慘烈的。
兩路人馬前後夾擊準噶爾的叛兵,康熙爺走的是正面,已經將準噶爾部落的首領擒獲。
而帶着後方人馬的費揚古,負責的是燒燬糧草,將他們殘餘的人口俘虜起來。
“啓稟皇上,費揚古大人那兒大獲全勝,已經燒燬準噶爾部剩餘的所有糧草。”
“另外,也俘虜了許多的青壯年。”
坐在馬背上的康熙爺聽見這個消息,立刻大笑道:“好,很好!”
壓在心中這麼多年的心腹大患,總算是得到了解決。
“可是,費揚古大人他…”
話說到這裡,報信的士兵就頓了頓話頭,才繼續道:“費揚古大人受了很重的傷,怕是已經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