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車再次上路。宋老夫人似乎身體更弱了,由環兒半攙扶着上了車,拉下簾,連環兒也未讓入車內。環兒就坐在車轅上。
傅龍羽詢問道:“老夫人,您身體不舒服嗎?”老夫人咳嗽着答道:“不要緊。上路吧。”就再無聲息。
車行平穩。隨風從懷中拿出一張油紙包裹,遞給環兒。環兒接過來一看,裡面是熱騰騰的包子,對隨風感激地一笑,用口型道:“謝謝。”
隨風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專心駕車。
走出城門百十來裡,周圍不見人煙,四周樹木茂盛。連蟲鳥鳴聲似乎都靜寂了。這是一個極大的下坡,馬車去勢較急,忽然啪了一聲,一個車輪斷了,馬車一個顛簸,四匹馬不知爲何也突然受驚,往前衝去。
環兒大叫一聲,嚇得連忙抱住隨風。隨風正想用力挽住馬繮繩,卻被環兒攔腰抱住,隨風不便推開環兒,馬車已經失控往前面撞去。
傅龍羽聽得聲響,人已經躍了回來,落到馬車後,用力抓住車身,運力一拽,哪知道原本結實的馬車忽然變得脆弱般,咔嚓聲響中,竟然從中間斷了開來。
傅龍羽立刻飛身上車,一探手將車內的老夫人抱了起來。隨風也抱着環兒飛落下來。脫繮的四匹健馬仍向前衝去,月冷和含煙縱馬去追。
傅老羽感覺宋老夫人看似臃腫,分量卻並不重,而且腰身極軟。心裡不由奇怪。宋老夫人毫無聲響,竟然昏了過去。
傅龍羽忙將老夫人放到路邊,用手按住老夫人背心,催動內力。一接觸老夫人身體,龍羽不由眉頭一皺,老夫人體內氣息混亂,竟有走火入魔之象。
傅龍羽來不及多想,內力緩緩輸入,幫老夫人體內走岔的真氣慢慢回位,老夫人悠悠醒轉。睜開眼睛,見自己正在龍羽懷中,想也不想,忽然擡手打出,啪地一聲,打在龍羽臉上。
隨風抱着環兒飛落地上,環兒似乎嚇得不輕,仍然緊緊抱住隨風。隨風只好輕咳一聲道:“環兒姑娘,沒事了,你受傷了嗎?”
環兒這纔像突然反映過來般,連忙鬆開隨風,滿臉通紅地道:“對不起,環兒失禮了。”
隨風正要說話,這邊傅龍羽已經捱了老夫人一掌。環兒連忙跑過去,扶起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沒事吧。”
老夫人看了傅龍羽一眼,把頭放到環兒身上,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傅龍羽欠身道:“老夫人,讓您受驚了。”
宋老夫人哼了一聲。環兒忙道:“傅鏢師,我家夫人年紀大了,脾氣大了一些,您不要放在心上。”
傅龍羽微笑道:“在下等護衛不周,讓老夫人受驚了,原本也該罰。”老夫人的年齡足可以當傅龍羽的奶奶了,何況還是唐老夫人的結拜姐妹,龍羽挨這一巴掌也是白挨。
隨風走過去,囁嚅道:“四叔,都是隨風失察,請四叔責罰。”傅龍羽道:“你早上可仔細檢查過馬車?”
隨風道:“侄兒檢查了,一切正常。”
說話間,含煙和月冷已經牽着跑散的四匹馬回來了。含煙瞪了隨風一眼,欠身道:“四叔。馬車已經完全破碎,不能再用了。”
傅龍羽點了點頭,道:“這裡離最近的集鎮也有百里,老夫人不良於行,你們去作頂轎子過來。”
含煙領命,帶着月冷和隨風去了。環兒扶老夫人在樹邊陰涼處坐了下來。
傅龍羽拱手道:“老夫人,請恕晚輩冒昧,有一件事,想請問老夫人。”宋老夫人恩了一聲,算是回答。
傅龍羽仍然恭敬地問道:“老夫人似乎在修煉一種武功。”宋老夫人聽了,擡頭看了龍羽一眼。
傅龍羽溫和一笑道:“請老夫人原諒晚輩多事。老夫人所練武功似乎不得其法,如今已有走火入魔之勢,如若再強行修煉,只怕對您的身體大有損傷,甚至有性命之憂,請老夫人三思。”
宋老夫人語音低沉地問道:“你可說的是真的嗎?”傅龍羽道:“晚輩決非虛言。”宋老夫人哼了一聲道:“你不要胡說,老身根本不會武功。”接着道:“你做好鏢師的本分就行了,還要來管別人的閒事。”
可不嗎,走在路上,鏢車都會出事,難怪老夫人不願意了。傅龍羽只好再次致歉道:“讓老夫人受驚了。”
老夫人不再說話。閉目養神。環兒輕輕爲老夫人垂着肩膀。傅龍羽走到一旁,盤膝靜坐。
不一會工夫,含煙等回來覆命。月冷和隨風擡着一頂軟轎走了過來。四跟同樣粗細已經退去外皮的轎杆,用藤曼編織的極整齊密實的兜底,還有一個高高的靠背,和光滑的扶手。
宋老夫人和環兒看得十分驚奇,想不到這幾個英俊少年還有這樣的巧手。傅龍羽看了笑道:“有進步。”
含煙等欠身道:“多謝四叔誇獎。”傅龍羽極善機關製作,一雙巧手更是能製作出任何精美絕倫的東西。
在野外作頂軟轎,也是傅龍羽從小就擅長的,並教給了這些子侄,如今做出來果真有模有樣,比一般集市上出售的還要結構合理,結實耐用。
傅龍羽道:“老夫人,您請坐這頂軟轎委屈一下,到了前面市鎮,再重新購置馬車。”
宋老夫人站了起來,看了看軟轎,把手伸了出來。含煙上前想要攙扶,老夫人將手又放了回去。
傅龍羽一笑,走過來,將老夫人扶到轎上。待老夫人坐穩。月冷將自己和含煙的坐騎牽來,兩匹坐騎上都已經架好支架。
含煙和月冷一人扶起軟轎一側,含煙笑道:“老夫人請不必驚慌。”說話中,和月冷一起騰身上馬,將軟轎兩側正好放到支架上。轎子絲毫不見晃動。兩人馬的距離,上馬的時間,轎子的長短控制的絲毫不差。
宋老夫人看得心中大驚,沒想到這幾個小夥子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武功修爲如此之高。雖然她臉上覆有人皮面膜,看不出表情變化,眼眸中流露出的驚慌之情,卻未逃脫龍羽的眼睛。
龍羽問道:“老夫人,可是驚嚇到您了嗎?”
宋老夫人恩了一聲,沒有說話。環兒擔心道:“這樣在兩馬之間,會不會不安全,若是兩匹馬有一點前後差錯,老夫人不是很危險。”
隨風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兩位師兄的騎術十分精湛,兩匹馬就象自己的雙手一樣聽話的。”
宋老夫人聽了,冷哼一聲,似乎並不相信,道:“中原的騎術再好,恐怕也比不上……”一頓住口。
傅龍羽微笑道:“老夫人似乎精於騎術。”宋老夫人乾脆地回答道:“不會。”
傅龍羽轉問環兒道:“環兒,你可會騎馬嗎?”
環兒道:“環兒會一些。傅鏢師不用擔心。”說着話,看了隨風一眼。
傅龍羽道:“隨風,你照顧一下環兒。”隨風欠身應是。
幾人再次上路。官道雖然不寬,可是兩騎並行,加上中間軟轎,正好將道路堵滿。軟轎的高低適中,與馬背平齊。老夫人坐在上面,正好與含煙、月冷一樣高。
含煙、月冷的騎術真不是蓋的。兩匹馬就如一匹馬一般,別說行走速度,就連喘息頻率都幾乎一模一樣。老夫人坐在轎上十分平穩,比在馬車中還要舒適幾分。
只是沒有轎簾遮擋,老夫人有些不舒服。好在,含煙、月冷只是注目前方,決不往她這裡亂看一眼。
傅龍羽在前邊帶路。隨風和環兒在軟轎後並馬相隨。隨風笑道:“環兒姑娘,你騎的很好。”
環兒笑道:“還好了。”卻在心中暗罵自己白癡。剛纔爲何不說自己不會騎馬,不然這會就可以依在隨風懷中,與他共乘一騎了。
往前走了幾里路。龍羽忽然揮手讓大家停下來。環兒正在奇怪,一陣馬蹄聲響,塵土飛揚,前方忽然來了一堆人。
這些人有騎馬的,有步行的,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奇怪的是,每個人都是面蒙黑布。
這些人來到龍羽等前面約百步左右的地方,就停下不動。沒有一人說話,似乎在等待什麼。
傅龍羽也未出聲。含煙和月冷一起躍下馬來,將老夫人的軟椅移到路邊。動作整齊劃一,一氣呵成。人羣中傳來一聲喝采:“好俊的功夫!”傅龍羽微微一笑。
發出聲音的正是一名壯漢,手中一雙板斧,人也長得很是粗壯。一身武士裝,大大的肚子腆腆着。衆人雖然都在心中暗暗喝彩,可是卻無人出聲。這大漢喊了一聲後,衆人都朝他看去。
他臉上雖然也蒙着一塊布,卻是一塊灰色的衣襟,並非專業的蒙面巾。正是從他自己的衣襟上扯下的。
大漢見衆人看他,他粗聲道:“怎麼俺老魯說錯了不成。這手功夫的確是讓俺老魯佩服。”
含煙走到前面,拱手笑道:“多謝這位魯兄誇獎。在下柳含煙,不知魯兄尊號是?”
大漢見含煙人英俊帥氣,說話又彬彬有禮,也一拱手道:“原來是柳兄,在下”,話未說完,忽然一手扯下臉上的衣襟仍到地上道:“俺老魯可不戴這老什子了。”再次衝含煙一抱拳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行。俺是山東魯達,江湖朋友贈個稱號叫三斧開山。有禮了。”
含煙微笑道:“魯兄,不知蒙面攔路有何打指教?這些朋友可是與魯兄一道的?”
魯達面色一紅,道:“明人不說暗話。老魯是聽說那位老夫人身懷至寶,所以想來分一杯羹。至於這些朋友嗎,雖然都蒙着面,老魯也識得其中幾位。大家都是衝着寶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