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禦寒能力越弱時，雪反倒下得越大。午時過後，雪花又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一層一層，將地面的一切裝點地雪白。
鏢局後院的習武場上，卻似用心清理過般的潔淨，偌大的一片沙地上，並無一片雪花。玉翎剛剛收劍。雪花才一片片地落下來。
玉雲站在一側，卻是落了一身的雪。
“玉雲，你發什麼呆？”玉翎略蹙眉。
玉雲這才恍過神來，“玉翎師兄，你的劍法真漂亮。”
玉翎無語，你看什麼呢，到底。
“如果你再想不出，這三式劍法中的破綻，老大的棍子會幫你想。”玉翎轉身欲走。
“玉翎師兄，等等。”玉雲忙追過去，“師兄再練一遍吧，剛纔雲兒沒看清楚。”
玉翎只當沒聽見，走自己的路。
玉雲嘆了口氣，垂着頭回到習武場上，手中的長劍應手而出，猶如驚雷，雪花紛飛中，卻不曾有一片沾落劍尖，而劍氣似有若無，卻也不曾碰碎一片雪花。
玉雲一個回身，俊逸的收劍。對着旁邊那個呆呆看着自己的小丫頭一笑：“厲害吧。”
“太厲害了。”小丫頭唐珠兒激動不已，一臉崇拜，“怎麼能站那麼穩呢，你的小腳這樣小啊。”
唐珠兒帶着驚羨的笑容直接過來，伸手摸向玉雲的臉側，“吱吱”一聲，拳頭大小的墨猴跳到唐珠兒的手上。
玉雲非常受挫：“珠兒，你沒看到玉樹臨風、武功高強的我嗎？”
摸着小猴，唐珠兒對玉雲揚起小圓臉：“雲兒，小猴借給我幾天好不好？”
“不行。”雲兒伸手一帶，將小猴抓了回來，順手放到懷裡：“被你吃了怎麼辦？”
“不許你破壞我和小猴之間的感情。”珠兒瞪着玉雲：“我怎麼會吃它呢。”
“不好說，不好說。”頭頂上傳來含混的語聲。
“小多，多嘴。”唐珠兒仰頭，樹上的小多，立刻盤旋起來：“珠，珠。”
“非把你燉來吃了。”唐珠兒伸手去抓小多。
小多飛上飛下，正好在唐珠兒的手邊，每次堪堪被她抓到，又及時躲了開去，“豬，豬”，小多字正腔圓地叫着。
小多正飛得高興，突然覺得翅膀一痛，“呀，有人暗算”，小多心思剛到，身子一歪，已經被唐珠兒一把抓到：“看你還往哪裡跑。”一擡頭，正瞧到小卿和小莫走了過來，不由展顏笑道：“今兒中午加菜，紅燒小多。”
玉雲本是再旁樂不可支地看着小多和唐珠兒嬉鬧，待瞥見兩位師兄過來，再想做舞劍狀，已是來不及，忙對着劍身，做冥思苦想狀，彷彿想參透什麼高深的武功似的。
小卿笑道：“你若想紅燒小多的話，最好先問問玉翎的意思。”
“問他什麼？”唐珠兒過來挽住小卿的胳膊：“小卿哥哥你點頭了，他還敢不依嗎？”
小卿笑道：“他自然是不敢，只是怕晚飯也會加菜，那我就有些可惜了。”
小莫笑着解釋道：“老大最近減肥。”
“那又怎麼了？”唐珠兒有些莫名其妙。
玉雲再忍不住，探頭過來插話道：“要是晚上玉翎師兄加道紅燒小豬……”
“可惡。”唐珠兒順手將手中小多砸向玉雲，“你也敢笑我。”
小多借此機會，撲棱一下翅膀飛高了，嚷嚷着：“玉翎，玉翎，紅燒，紅燒……”地找玉翎告狀去了。
“小卿哥哥，我非告訴傅叔去了不可。”唐珠兒跺着腳，“都是傅叔不好，給人取這個名字，反倒讓你們笑話。”
“珠兒，珠兒。”小卿忙喊唐珠兒，唐珠兒跺着腳就跑。
“這名字，難道竟是師父給取的不成？”小卿有些意外，看小莫。
“小弟不知。”小莫也有些吃驚，心裡卻更感好笑。
這位唐大小姐，臉圓圓地，很是可愛，而且才十五歲多些，比起似陳玄衣、龐月月、或是小君等那些亭亭玉立的身材，稍顯胖一些而已。可是，小卿師兄，卻總是愛拿此取笑。更因了她的名字“珠兒”而經常聯想到一種另一種動物。
“這下真是不妙。”小卿不由失笑，又有些奇怪道：“這丫頭的心眼好似變小了。她小時我若將她與豬聯繫，她還會‘哼哼’幾聲來氣我呢。”
小莫忍不住笑。
其實唐珠兒如今也是一個大姑娘了，自然也開始對自己的身材、容貌分外在意，不是小時候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了。
玉雲在旁正笑得開心，忽然對上小卿師兄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不由笑容一僵。
“雲兒見過兩位師兄。”玉雲微退一步，單膝點地。
小卿淡然一笑：“總算最近這規矩學得還有幾分模樣。”
“雲兒不敢鬆懈。”玉雲一本正經地答，又微揚起頭，對小卿笑道：“師兄，雲兒乖吧。”
“如果不加後面這句，倒是有些乖。”小卿淡淡地道。
玉雲忙低下頭去，做恭謹狀。
“今日的功課做得如何？”小卿問。
“雲兒已經想出落雲劍法的破綻在哪裡了。”玉雲擡目笑道，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雖然玉翎師兄只練了一遍給我看。”
小卿點點頭，“起來吧。”
玉雲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小莫和他試試。”小卿瞄了一眼小莫：“身上的傷不礙事吧？”
“是。”小莫臉色有點紅。他知道這是師兄提點他，不可故意放水。
小莫出劍，玉雲的劍已到身前。小莫不由眸中一亮。玉雲的功夫真是一日千里，進境奇快。
小莫變招，玉雲的劍已防向他將襲之處，如此四五十個回合，小莫的劍招竟是處處受制，完全發揮不出來威力。
“停。”小卿笑問小莫：“如何？”
小莫看得出來老大對玉雲今日的表現很滿意，欠身笑道：“玉雲果真聰慧，不僅瞧出這套劍法的破綻，而且舉一反三，十招之後，已演化出剋制之法。”
玉雲的小臉在旁樂成了一朵花，不住點頭。
小卿本也是含了笑，見了玉雲反應，不覺收了笑容：“你那高興什麼？”
玉雲一愣，立刻收了笑容，做謙虛狀：“雲兒一時得意忘形，師兄恕罪。”
“把昨日教的風雷劍法，練一千遍。”小卿吩咐。
“風雷劍法？”玉雲的小臉立刻跨了下來：“一千遍？”，那不得一直練到明天早上嗎？
小卿淡然一笑：“嫌少？”
“不是。”玉雲立刻欠身：“雲兒領命。”領命兩個字說出來，已含了無限的委屈。
小卿點頭：“開始吧。”
“是。”玉雲只得打起精神，一招一式的練了起來。衣袂飄飄，劍如銀蛇，精緻俊美的五官因凝神專注而顯得更加惹人心動。
小卿看了一會，不由暗笑。雲兒小時，無論是資質還是容貌，便與玉翎難分軒轅。如今長大，玉翎的武功更加傑出，相貌也更是出衆。而云兒剛回來時，稚嫩的很，武功差得十萬八千里，便是容貌上，看着也不似玉翎那般奪人心魄。可是不過短短几十日的功夫，玉雲不僅武功突飛猛進，便是身量容貌上，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身材更加頎長勻稱，容貌上也菱角分明起來，雖是笑起來還是乖乖孩的樣子，但是偶爾凝神認真起來，也是如此地丰姿俊朗，讓人不忍移目呢。
小卿看了一會，舉步離開。小莫亦步亦趨。
“你想什麼？”小卿不用回頭，彷彿就知道小莫在出神。
“小弟只是有些感嘆，天賦這種東西。”小莫嘆了口氣。
小卿笑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上天不會只偏愛某個人，只是每個人得到的天賦不同而已。玉雲的是在武功上，而你，自然也有獨到之處。”
小莫難得聽老大如此耐心而且這麼有善心地對待自己，不由略有些感動，剛要開口，小卿已經淡淡接道：“好比惹我生氣這種事情，除了燕月，便只有你做得最好。”
小莫足下一頓，垂頭：“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