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以前聽到“老孃 ”這個自稱從若添口中冒出來的時候,方眠總會覺得若添屬於不會嫁出去的類型,因爲她實在是太兇悍了。但是事實證明,兇悍的若添也是有劉哥在呵護的,漸漸地,老孃也變成了一個溫馨的自稱……
不對啊,難不成她已經虛弱到會出現幻聽的地步?泡麪之神吶,你對她可真好,知道她牽掛着若添,所以特地讓她在臨死之前聽一聽若添的聲音……既然如此,如果能讓她聽一聽老爹的聲音就更好了……
“眠眠!你要是還能喘氣就給老孃吱一聲!”
哇哇,又聽到了幻聽!
等等,這次的幻聽怎麼這麼清晰?方眠皺皺眉用力睜開雙眼,模糊視野中仍舊滿是火焰,哪兒有什麼若添?果然是幻聽……看來她的確離死不遠了……嘀咕一聲,她再次閉上了雙眼……
但在閉上雙眼的同時,她還不忘條件反射般的“吱”了一聲。
啊,火焰滾燙的感覺漸漸消失了,她是不是已經靈魂出竅了,接下來就是魂飛魄散了吧……真可惜,她才恢復記憶沒多久,連黑白無常都沒有見到就要魂飛魄散了,也不知白無常究竟有沒有轉爲女子,她和彼岸的賭是誰贏了呢……
好舒服,原來靈魂出竅會這麼舒服……
方眠滿足的淺淺笑着,睜開眼打算瞧瞧自己會不會像彼岸一樣飄,可是她剛剛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擔憂不已的臉頰。
“靠!若添!你的臉怎麼這麼大!”她驚呼一聲,伸出拳頭就要將這張碩大無比的臉打飛,可不料她的手剛剛伸出去就被人抓住,緊接着對方用力一拉,她被拉出了籠子。
“還能耍貧嘴,看來你沒什麼問題。”若添無語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而後捏了捏她的雙頰,“姑娘,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外出的時候一定要保證手機電量充足!”
方眠傻眼了,外套的重量如此真實,臉頰上手指的溫度也如此真實,這個若添,難道是真的?不是幻覺?她目瞪口呆的擡手覆在若添的臉上,而後用力一捏。
“喂!你能不能對你的救命恩人溫柔點!”若添吃痛一聲,擡腿就踢了過去。
方眠靈巧的躲過去,而後驚喜不已的張開雙臂踮起腳環住她的脖子,高聲喊叫着:“若添!真的是你!我沒死,我也沒有做夢!我以爲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若添無奈嘆息着,手臂繞到她的身後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當然沒死,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她在若添頸間蹭了蹭低聲笑着,可嘴邊那句“你還有劉哥”還沒有說出口,就猛地記起現在壓根就不是開心的時候!尼瑪她居然在這個時候脫線了!她居然好死不死的忘記了彼岸!
方眠急匆匆的鬆開若添,邁開腿就要鑽進莫名沒了黑色火焰的籠子,若添急忙拉住她:“你幹嘛?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還打算進去繼續受苦?”
她卻並未聽她的話,只是不顧一切的往裡面看着:“彼岸呢!小葉呢!”
“什麼小葉?你給文竹改名叫小葉了?哎呀你別看了,他們不在裡面!”
“那他……”
方眠鼻尖一酸,眼淚落了下來,她轉過身正要問問,卻忽然越過若添看到身後的樹下,春夏和前輩正盤腿而坐划着符咒。
而在他們中央,彼岸和文竹正平靜的躺在那裡。
他們的上空,飄散着數個魂魄,橫衝直撞,卻又並不離開。
她急了,繞過若添就衝過去跪在彼岸身邊,帶着哭腔喊着:“彼岸!你怎麼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花花啊,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彼岸!”
若添站在一旁不忍的看着,伸手將她拉起來:“眠眠你先平復一下,認真聽我說。”
她的目光始終停留着彼岸身上,但聽到若添聲音還是擡手抹了把眼淚,點點頭。
“剛剛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昏過去了,所以春夏和她前輩在盡力給他們修補魂魄。不過他們的陰力並不強,也不知能不能成功。三戒被我偷襲了,爲了防止他耍花樣也不敢問他該如何修補魂魄……不過幸好,你奇蹟般的並沒有什麼事,大概是那籠子對於鬼魂的摧毀力要強於活人,所以給你爭取了機會……”
方眠順着若添的手臂看過去,果然看到三戒躺在距離他們不遠處,臉色祥和,與剛剛拼命想燒死他們的模樣截然不同。
“沒用的,問他也沒用的,他上次能治好彼岸,不過是因爲你的祖父將他的復活權送給了彼岸。可這一次,他們又該怎麼闖過這一關……”方眠喃喃着搖搖頭,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就連春夏和前輩畫出的符咒都看不清楚了……
驀地,她忽然記起自己的陰力,轉過頭來看着若添:“若添,我的陰力被鎖了,你知道怎麼解開嗎?若是解開我的陰力,我或許有能力救他們!”
若添皺皺眉:“我若是懂,當日死小子就不會跑這裡來找三戒了!”
說到底,還是得靠三戒!方眠咬咬牙,指了指三戒:“若添,讓他醒過來吧,不然……”
“成了!”
身邊傳來一聲驚呼,方眠和若添同時看過去,果然彼岸和文竹的魂魄已經回到了他們的身體裡!
“彼岸!”她急忙彎下腰看着他,“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你睜開眼啊!”
“眠眠……”春夏拉了拉她,“我們雖然把他的魂魄拼合起來,但是他們被籠子吸食了太多陰力,怕是……”
她猛地轉過頭:“怕是什麼?”
春夏咬咬脣,不忍開口。前輩看在眼裡,只好替她說了下去:“若是七日內不能給他們補充陰力,他們怕是仍會魂飛魄散的……”
方眠倒吸一口氣,立刻站起身:“若添,快讓三戒醒過來,讓他把我的陰力解了,我可以畫很多符咒給他們補充陰力!”
“方眠,陰力符咒我們也會畫。”前輩搖搖頭,“可他們需要的是大量陰力,就算畫上上萬張符咒,也不能將他們缺失的陰力補回來。”
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往後退了退:“那怎麼辦,去哪兒給他們找那麼多陰力……七天,我們連續七天一直不停的給他們畫符咒,也不行嗎?”
春夏雙眸哀傷的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眠眠,你知道的,我們三個每次畫出強大符咒,都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繼續畫……”
“那……我該怎麼辦……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難道真的要看着他們魂飛魄散嗎……彼岸……”
“呵呵,果然是天要亡他!”
三戒!
幾人同時轉過頭,看着那個笑的不太正常的男人從地上爬起來,若添一驚:“他怎麼會醒過來?我明明用符咒把他搞暈了!”
三戒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向他們走過來:“若添,你不愧是三昧的孫女,居然可以畫出熄滅地獄之火的符咒,但是很可惜,就算你在他們魂飛魄散之前將他們救出來,他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他指着方眠,繼續說道:“至於你,罷了,既然他消失了,你也會生不如死,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三戒爺爺,符咒並不是我畫的,是祖父畫的。”若添上前一步將方眠護在身後,警惕的看着他,“他大概早已預料到你會這麼做,所以在他的筆記裡留下了這張符咒,囑咐我在緊急之下用它救下彼岸的命。”
“是麼,當初還是他教我畫地獄之火符咒的,原來那時他就已經料到我終有一天會使用它……”他垂下腦袋,驀地停住腳步,“但是他卻沒有料到,我最終還是成功了……”
他擡起頭來看着他們:“若添,抱歉,我今天做的事情或許會令你傷心,但是我若不這麼做,恐怕不會有勇氣去見她……呼,終於了卻了我的心願,我終於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見她了……”
方眠瞳孔一收,大聲喊道:“把我的陰力解開!”
他面色平靜的掃過她的臉龐,低聲開口:“既然你是彼岸花神,那你應明白該如何解開纔對,何必問我?”
她一愣,她應該明白嗎?她一直在花叢中呆着,而陰間小鬼是不敢去招惹她這個小神的,更不可能鎖住她的陰力,她怎麼可能知道如何解開陰力?
可是還未等她問出口,三戒的手臂就已經擡了起來在空中畫着什麼。
春夏的前輩一怔,急忙站起身來:“三戒,不要!”
方眠和若添總算是明白過來他的用意,但是此時此刻也已經晚了。
三戒在空中畫出的符咒越來越大,很快便於他本人一樣大了。緊接着符咒晃了晃,猛地向後飛去,穩穩的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子僵住了,半晌,終於緩緩往後倒去。
身體摔到地上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掛着釋然的笑意。他的雙眸望着清晨的天空,漸漸地失去了光亮。
他終於可以,去見一見那個許久未見的,清麗女子。
不知,她現在會是什麼模樣,是否還穿着那雙精緻的繡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