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方眠從來沒有聽過的一個呼吸聲,無論是再陰間還是陽間,她都沒有任何印象。但畢竟她也沒有興趣去研究周圍人的呼吸聲,她感到陌生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她的第一反應卻告訴她,這是她身邊的某個人。
“你是誰,若添呢!”方眠沒有理會對面的人是誰,急切的問出口,“老爹和陽陽,他們都在哪裡!”
對面的呼吸聲依舊很輕,輕到令方眠以爲這不過是她的幻覺。但微微的氣息吹拂話筒發出來的摩擦聲,那是她不可能聽錯的。
彼岸也覺察到不對勁,疑惑的湊了上去。方眠見狀乾脆將電話免提,放置在桌子上。
這時候,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回來了嗎?”
方眠不解:“你是誰!”
彼岸搖搖頭:“他若肯告訴你他是誰,那他就不會說無關的話。”
她贊同點頭,忍不住擡頭看着他:“怎麼辦?”
“呵,你們兩個竟然一起回來了,真沒想到,是我低估你們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令他們驚住了。
這個“人”,竟能聽到彼岸的說話聲!他們身邊的人裡,能聽到彼岸聲音的不在少數,但凡是有能力聽到的,他們都認識……
“你們,確定不要來看看這手機的主人嗎?她現在的狀況,似乎不太好……”男子的聲音中帶着輕輕的笑意,裝出一副遲疑的樣子,緩緩的說出口。
“若添……”方眠倒吸一口氣,想都不想拿起手機就往外跑,“若添怎麼了!你把她怎麼了!”
“嘀嘀嘀……”
靠,他居然掛斷了!
方眠懊惱的看着手機上出現的“已掛斷”字樣,乾脆塞到口袋裡,喊了一聲:“彼岸,小九,快去麪館!”
於是,街上的人又看到方纔抱着一隻兔子狂奔的女孩子,此時再次抱着兔子跑着。只是這次,她的頭頂並沒有樹葉做成的遮陽棚了。
幸好麪館距離家並不遠,方眠奔跑了沒多久便來到了麪館的附近。在遠處看過去的時候,她發現麪館並沒有開門營業。
這不正常,若添是個有原則的人,除非發生了重大的事情,或是很累,否則不會不營業。
腳步並沒有停下,她咬緊牙關,徑直跑進了麪館。
出乎意料的,雖然沒有營業,但玻璃門竟是打開的,彷彿故意在迎接他們一樣。
“眠眠,你和小九去休息室和廚房找,我去二樓找!”彼岸沒有遲疑,從家中帶出來的傘剛進來便落在了地上。他對着方眠指了指休息室,自己則徑直飛上了二樓。
“嗯!”方眠點點頭,低頭喚了一聲,“小九!走!”說完就快步跑進休息室。
休息室裡卻並沒有人,窗簾牢牢的拉着,將所有的光線遮擋住,令屋裡有些陰暗。
方眠環視一週,確定沒有人之後帶着小九去往了不遠處的廚房。
也沒有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打烊之後未曾營業一般乾淨,看來昨天麪館關門之後,今天他們並沒有營業。
沒有任何遲疑,方眠轉身便衝上了二樓,猛地打開門。
“若添!老爹!”
四個字剛剛吐出口,方眠就嚇住了,她的嘴巴長的大大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猶如遇見了最恐怖的世界末日。
她看到了劉哥、蘇陽、老爹、春夏以及若添,甚至,她還看到了很久沒有見過的葉紫蘇。
是浮在半空中的他們。
原本黑漆漆的客廳由於春夏住進來後,若添便撤掉了所有的黑膠窗簾,令陽光灑滿了客廳。
可此刻就在從窗戶透過來的陽光裡,方眠看到他們所有人平躺着,頭髮與衣服垂直落下,而雙手卻交握着放在腹上。他們雙眼緊閉,猶如睡着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六個人擺放的整整齊齊,頭部朝着走廊的方向。
彼岸面色凝重的站在若添與老爹的中間,衝着她搖了搖頭。
方眠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在惶惶往下墜去。
她咬緊牙關強行讓自己清醒,而後邁開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去。不過是五步的距離,卻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他們……”方眠喃喃一聲,伸手想要去握住老爹的手。
“我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這樣了,不管我怎麼做都無法讓他們醒過來。奇怪的是,不知爲何,我竟看不到他們的魂魄。”彼岸沉聲說道。
看不到魂魄……人若是沒了魂魄,豈不是死了嗎?難道他們的陽壽已盡?怎麼會,判官不是隻改了紫蘇和若添的陽壽嗎,其他人怎麼會……
生死簿……對了,生死簿!
方眠的雙眼驀地瞪大,急忙從兜裡翻出生死簿:“彼岸,快看看他們的陽壽!”
彼岸點點頭,右手立刻出現判官筆。他將判官筆的筆尖對準生死簿,口中小聲唸叨了兩句。
方眠緊緊盯着生死簿,生怕落下他們的名字。可她盯了半天,生死簿卻絲毫沒有動彈。
她擡頭看看彼岸,發現彼岸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樣。他不甘心的再次將陰力注入判官筆,重複唸了兩句。
可這一次,生死簿依舊沒有反應。
“怎麼回事?”方眠問道。
彼岸的眉頭皺的越發厲害,他在試了第三次依舊沒有反應之後,猛地倒吸一口氣:“糟糕,這生死簿是假的!”
方眠也驚住了,他們好不容易偷來的生死簿,怎會是假的?她立刻奪過生死簿,前前後後翻了一次:“它怎麼會是假的!”
彼岸彎下腰來抱起小九:“小九,你來看看。”
小九的臉色也不好看,它湊近生死簿仔細瞧了瞧,而後重重的搖了搖頭。
“糟糕,我們被算計了。判官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要去偷生死簿,所以他故意留日誌簿小官在他的行宮,因爲小官並不是我們的對手,這樣才能保證我們輕易的拿到生死簿!而後來他說了那麼多廢話,其實是在拖延時間!”彼岸拍了拍腦袋,懊悔不已,“我們居然一步步的走進了他的圈套裡!”
可方眠卻並沒有聽明白:“他爲什麼要拖延時間?”
彼岸急了:“爲了……”
“爲了幫我爭取時間,來控制住他們。”
是電話裡那個聲音!方眠的身子一顫,猶如條件反射一般猛地轉過了頭。
緊接着,她皺起了眉頭。
“竟然是你……”
從原本是彼岸房間,現如今是春夏房間出來的男人輕輕一笑:“抱歉,花神。”
彼岸毫不猶豫的上前一步將方眠護在身後,小九也蹦到地上嚴肅的瞪着他。
“我早該想到,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們都是眠眠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你難道不知道嗎?還是說,正因爲這樣,所以你才挑選了他們,來對付我們?”彼岸生硬的開口,目露兇光。
方眠卻仍舊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文竹……怪不得我覺得聲音熟悉,那竟是你……”
曾經被喚文竹的男鬼換了一身白衣站立在他們對面,黑白麪具上露出的雙眼略有些哀傷的垂了垂。而後,他擡起手,覆在了面具之上。
在方眠的驚呼之間,文竹的面具被猛地摘了下來,露出了隱藏許久的,面具後面的臉。
那是一張方眠見過數萬次的臉,那是曾經一度無比熟悉的臉。
竟是閻王。
驀地記起在判官的行宮裡,彼岸本打算當場便用判官筆將他們的陽壽修改回原樣,但恰好外面傳來了閻王回陰間的消息,他們纔不得不收起生死簿,決定先回陽間。
原來是故意的,若是他們在行宮裡就發現生死簿是假的,恐怕當場就會大鬧陰間。
而實際上,閻王並沒有回到陰間,他正在陽間裡,控制了她的家人與朋友。
閻王的臉上,是微微的動容。
“小花,騙了你這麼久,真的很抱歉。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留在你身邊的辦法。”閻王上前一步,言辭懇切的說道。
方眠注意到,以往文竹的雙腳是不能接觸地面的,他只能和彼岸一樣漂浮在地板上。而此刻,他卻是真正的踩在了地上。
“倒真是難爲你了,堂堂陰間之尊閻王,爲了監視我,竟然裝扮成鬼魂。此事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招三界六道笑話?”方眠冷笑着瞪起了眸子,她毫不猶豫的擡手握住了身邊老爹的手,“你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現在立刻放開他們!”
閻王先是看了看擋在方眠前面的彼岸和小九,而後又看了看他們身後的方眠。片刻後,像是在心中盤算着什麼一般,他開口了:“說實話,雖然我是陰間之尊,但若真的打起來,我恐怕並不是你們三個的對手。單純一個九嬰,我就應接不暇了。”
“哪來那麼多廢話,放開他們!”方眠怒了,分貝提高了不少。
閻王搖搖頭,指了指漂浮的六個人:“正因爲我打不過你們,所以纔會先發制人控制住你的朋友與親人。因爲唯有這樣,你纔會乖乖的跟我回陰間。”
“你休想!”彼岸眉目一瞪,怒然說道。
“呵,你們恐怕還不知道我是如何控制住他們的吧。既然我是閻王,那我自然有着控制魂魄的能力。方纔葉神你說過看不到他們的魂魄,那是因爲他們的魂魄,已經被我送到陰間地獄中了。”他冷眼看過去,“小花,你拒絕跟我走的時間裡,他們正在地獄中受着凡人不能承受的痛苦。你捨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