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過去負責?
那麼,葉洪濤是在對他的過去負責麼?去關心一個過去愛過的人,那也算是“負責”的方式嗎?
陶酒酒正胡思亂想着,江婉兒又說道:“這是我的過去在懲罰我,不是他的錯。”
原來是這樣。
在江婉兒的觀念裡,她只覺得是自己的過去讓胡萊誤會了,無論他的態度有多惡劣,錯的那個人始終是她。
而葉洪濤又是怎麼想的呢?
陶酒酒不得而知,卻連問也不方便問。他的手機還在別人那裡,那個別人,就是他過去的女朋友,也是她此時的情敵。
這邊陶酒酒細細地想着心事,那邊葉洪濤人已經到了慕婍婍的公寓門外。
他終究還是來了。
慕婍婍從新安裝的貓眼裡看到葉洪濤,嘴邊逸開了勝利的笑容。
“婍婍,你在嗎?”葉洪濤又敲了一次門。
慕婍婍斂起笑容,神情婉靜:“我在。”
慕婍婍緩緩打開了門,葉洪濤站在外面,看起來鎮定如常,只是,他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慌亂。她從心底笑了,她只要略施小技,他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來拿手機嗎?”慕婍婍笑了笑,示意葉洪濤進屋。
“是,給我吧。”葉洪濤問道,“早上有沒有客戶打電話過來?”
“不清楚,反正人家找的不是我,所以手機怎麼響,我一個都不接。”慕婍婍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
“我的手機呢?”葉洪濤站在原地,沒有進門的意思。
“洪濤,我很可怕嗎?”慕婍婍笑,“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
眼前笑容淡定的人竟有幾分陌生,似和從前那個說話輕聲細語的慕婍婍不太一樣,葉洪濤疑惑了,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慕婍婍?
“婍婍,別鬧了,手機還我。”
“不進來坐坐?”慕婍婍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從門口望進去,慕婍婍的家裡恢復了整齊有序的樣子,那一晚的酒後亂性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至於昨天傍晚的一團亂麻,也已經被收拾妥當。
“不了,我還有急事。”葉洪濤委婉地拒絕。
“和酒酒吵架了?”慕婍婍問的話像是在關心,神色卻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沒事。”葉洪濤答道,望着慕婍婍那張和多年前相比沒有大變的臉,半晌方說道,“婍婍,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把孩子打掉吧。”
“懷孕的人是我,憑什麼由你決定留不留這個孩子?”慕婍婍氣結。
儘管懷孕只是一個藉口,是子虛烏有的事實,她卻要將戲做足,因而需要面面俱到:“當年是我一意孤行扼殺了我們的孩子,如今我後悔了;如果你今時今日這樣強迫我,你就保證今後不會像我一樣後悔嗎?”
“你明知道,我們是不可能有未來的。我不可能離開酒酒,我對你,也沒有感覺了。”葉洪濤耐心勸着,因爲怕被不相干的人聽見,只好閃身進了門。
“洪濤,我得不到你的人,在身邊留下一個和你有血緣之親的孩子這總可以吧?”慕婍婍言辭懇切,“我只要生下孩子,我養得起他。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可是……”葉洪濤仍是有所顧忌,“萬一有一天,酒酒知道了……”
“你不說我不說,她不會知道的。”慕婍婍保證着,“那晚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她的。”
“對不起……”葉洪濤以爲慕婍婍會借孩子要挾他,藉機要求他複合,沒想到,她竟然是這種一無所求的態度,於是,他的愧疚之情更深了。
葉洪濤總覺得,那晚的事情會變成那樣,是他的錯,是他作爲一個男人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行爲,錯在於他。他想要補償慕婍婍,金錢、或者關心,但前者過於輕浮,以慕婍婍的個性不會接受;而後者於情於理是應該的,而以陶酒酒的性子又容易引起誤會。他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在給予了慕婍婍補償的同時又不令陶酒酒心生不快呢?
在與慕婍婍分手之後、與陶酒酒相識之間的三年多時間裡,他可以坦然地穿梭於衆多女人之間而遊刃有餘毫無倦意,也從來不會覺得怎樣做對誰不好;但如今,光是這兩個女人,就讓他覺得疲於奔命,顧此失彼了。
原來,當一個人有了真心之後,是會容易累的,因爲真心的付出就不會輕易放手,也不會輕易去敷衍去傷害。
“洪濤,別再想了,都會過去的。”慕婍婍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神色柔和,聲音溫軟。
這個眼睛泛着笑意的溫溫柔柔的慕婍婍,讓葉洪濤覺得熟悉。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把一頭捲髮又重新燙直了,眼前的發似流泉清純如水的女子,熟悉得讓他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段美好時光。
月光順着窗戶照進來,落在白衣素面的慕婍婍的身上,使她恍若一個純淨的天使。她的長髮如水,她的微笑柔美,她坐在鋼琴前面,美麗得令人窒息。
她把雙手按在琴鍵上,纖長的手指錯落有致地彈奏着,一支歡快的令人輕鬆的曲子躍然而出。
這支曲子讓葉洪濤的心情輕鬆,彷彿所有凌亂的心事都可以忘了、放了。
一曲盡了,餘音不散,葉洪濤的耳畔似依然隱隱有琴音繚繞。
慕婍婍款款起身,取來手機,遞向葉洪濤:“洪濤,手機還給你。”
“謝謝。”葉洪濤接過手機,道了聲謝。
“對了,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恭喜。”慕婍婍又補充道,“昨晚的訂婚儀式一定很圓滿吧?”
“還好。婚慶策劃機構主持的,就那麼回事。”葉洪濤並沒有詳談的意思,“我趕時間,先走了。”
慕婍婍起身喚住他:“洪濤,等一下。”
“什麼事?”葉洪濤回頭看向她。他那張比多年前更加英俊、更加棱角分明的臉,同時也帶了這些年裡的滄桑。
“你們的婚禮,在什麼時候舉行?”慕婍婍問得那麼平靜,就連一絲幽怨的意思也沒有了。
葉洪濤覺得,或許慕婍婍真的放下了。畢竟,他和陶酒酒都訂婚了,她再怎麼努力,也都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