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到一半的時候, 方鑑的手又停住了。
他放下手來,靜靜的看着有點掉漆的斑駁的大門,想了下, 要不還是算了吧。
秦耀這麼勤奮的學習, 他又何必大晚上的去打擾他, 非纏着他陪自己過生日?
期末逼近, 班裡的每個人都挺緊張的, 秦耀也已經累得夠嗆了,他也不能這麼不講道理。
方鑑突然有點懊惱自己的衝動。
都怪陳陽那一通馬屁,他腦子一熱, 覺得今晚還非就得見秦耀不可了。原本只是打算回自己家待着,等晚間秦耀差不多快要休息的時候, 他給他打個視頻電話聊聊天, 順便再欺負一下秦耀, 誰叫這沒良心的不記得他生日的。
他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三十八。
他抿了抿脣, 偏頭又看了眼秦耀家裡透出來的燈光,想着秦耀這時候應該還在學習,白天秦耀也親口說了,讓他別光想着玩了,言外之意不就是讓他別再打擾他了嗎?那他還來他家門口站着幹什麼?
秦耀一下午都沒跟他說過話, 之前兩個人那些長做的小動作也沒了, 他很難不去反思, 自己現在, 是不是真的成爲秦耀繼續往前進步的絆腳石了?
所以, 秦耀現在是煩他了?
可是憑什麼?
方鑑心裡窩着火,蹙起了眉, 他憑什麼這麼低三下四的?
他方鑑從小驕傲到大,就連高考交個白卷也依舊狂得不行,全校的學生老師巴不得多跟他親近親近呢,秦耀這個混蛋憑什麼嫌他煩?
方鑑站在門口,再一次擡手準備敲門,餘光瞥到出租屋裡透出的有些昏黃的燈輝,秦耀專心致志學習的帥氣側臉突然又在他眼前晃盪着,方鑑彷彿看到他緊蹙濃密的眉毛,一心專注的眼神,高而挺拔的鼻樑……
手又沒出息的落了下來,方鑑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糾結過。
站在自己男朋友家門口,跟裡頭的人僅一牆之隔,他卻偏偏擡了兩次手都敲不下這個破門。
方鑑又看了下手機,十一點四十。
算了算了,忙就忙唄,忘了,就忘了吧。
有什麼好期待的?有什麼好重視的?
反正他又不喜歡吃生日蛋糕。
頭頂的夜空上又開始飄起了雪花,方鑑在門口站了半天,刺骨的冷風侵襲着他的後背,他已經感到自己兩腳冰寒,渾身發冷,連腦子也跟着有點發蒙,他小聲咳嗽了一下,一邊撥弄着手機準備再打個滴滴,一邊踩着鋪了一層薄雪的巷道往回走。
沒走幾步,身後突然哐噹一聲,大門被人推的狠狠撞在牆上,隨即秦耀惱怒的聲音就貫穿了整個寂靜的巷道:“方鑑!大晚上的你他媽的上哪兒去!”
方鑑以爲自己幻聽,因爲他的耳朵已經被凍的沒了知覺,他有些詫異的回頭,只見秦耀就穿了一身單薄的睡衣,連鞋都沒穿,光着腳就急匆匆朝他這邊走過來,還沒等方鑑反應,就一把將人橫抱起來,腳底板沾着地上冰冷的積雪,一步一個融化了的腳印,秦耀穩穩當當的抱着懷裡的人,怒氣衝衝的往回走。
“你他媽有毛病吧?大晚上的自導自演搞什麼苦情劇呢!冬天夜裡有多冷你他媽知不知道!在門口站多久了!沒長手啊還是沒長嘴啊,不會敲門吱個聲啊!”
秦耀氣的發矇,要不是剛纔陳陽突然給他發消息,問方鑑到他家了沒,他都不知道方鑑就在他家門口!
尤其看這架勢,方鑑好像還準備要走!
“吱——”
方鑑趁機把頭埋在秦耀的胸膛前邊,縮着身子蹭了幾下,因爲是免費取暖,他就挺配合的吱了一聲。
心裡因爲秦耀那一嗓子,突然就被塞的滿滿的。
什麼狗屁生日不生日的,他也沒覺得有多重要了。
“操!”
秦耀進屋,反腳關上了門,無語的瞪了他一眼。不過方鑑把自己埋得太嚴實,沒有看到,只是懶懶的發着鼻音,是個“嗯”字。
“滿腦子不正經!”
秦耀把人直接抱去了衛生間,從自己身上扒拉下章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的人,方鑑凍壞了,這時候沒有什麼能比洗個熱水澡更能取暖的了。
他瞥了眼一動不動懶洋洋站在邊上方鑑,這人素來白皙嫩滑清透的臉蛋現在被凍的通紅,白的幾近透明的臉因爲突然間有了顏色,一下子就全都變得不一樣起來,粉嫩玉琢的精緻透明,好看至極,他耳朵也紅紅的,就像是兩塊兒染了紅的羊脂玉,偏偏神情又這麼倦怠懶散,好看的招人稀罕,看一眼就叫人忍不住想上去輕輕的咬一口或啄一下。
秦耀飛快的撇過頭,認真的給大少爺調着水溫。
大半夜了,他可不能再幹禽獸事兒了。
方鑑腦子有點暈,不過他自覺應該是在外邊站久了的緣故,也就沒說。方鑑就這麼靜靜的看着秦耀給他弄水,他感覺就這樣,就挺好的。
秦耀一隻手伸手試着水溫,另一隻手伸過來握住方鑑冰涼透骨的手指,感受到肌|膚被冷冷的刺了一下,他皺眉看方鑑,有些埋怨:“在外邊站多久了?”
“二十多分鐘。”方鑑低着頭,兩手來回搓着秦耀的手。
秦耀眉頭擰成了疙瘩,“你怎麼不站一個小時呢?”
“一個小時不行,”方鑑說:“太冷了,把我凍壞了,你就沒男朋友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啊?”秦耀冷哼一聲,瞪他一眼:“我就問問你,你來了又走是什麼意思?”
“怕打擾你學習唄,”方鑑伸過手,帶着點怨氣,冰涼的手指隔着那層薄薄的睡衣,毫不客氣的在秦耀溫熱緊實的腰間掐了兩把:“畢竟我男朋友這麼努力,我哪裡好意思進來墨跡你呢?”
秦耀被冰的“嘶”了一聲,但還是覺得方鑑這話有哪裡不對勁兒,他拍了拍方鑑的臉,調|笑道:“我媳婦怎麼啦這是?咋感覺今天這麼委屈呢?你這樣兒還怪可憐的。”
“誰是你媳婦,”方鑑一把打掉他的手,“別以爲我讓你在上頭待了幾回就嘚瑟了,回頭等畢了業,我弄死你。”
“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秦耀嘴硬了一句,不過還是抵不過心疼,過去抱了抱身上發冷的方鑑,幫他捂了捂手,又搓了搓臉,這才囑咐着:“好了好了,水調好了,你快洗吧。”
“不一起嗎?”方鑑一邊脫着衣服一邊問,語氣隨意得好像耍流氓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秦耀沒好氣兒瞪了他一眼:“你滾吧,上次就因爲你乾的好事,我家的水費都超支了!”
“我替你交啊,”方鑑衝他笑笑,挺真誠的:“保準管夠。”
“搞顏色啊?想得美!”秦耀砰一聲把門關上,聲音從門外傳來:“趕緊洗,限時十五分鐘,晚了就沒人給你暖被窩了!”
方鑑低低的“嗯”了一聲,隨即浴室裡面傳來嘩嘩的水聲,秦耀去臥室給方鑑拿了一聲保暖的衛衣衛褲,在門口開了縫給他遞了進去。
“謝了。”方鑑從門縫裡伸出來一截肌肉緊實的小臂接過了衣服,白嫩的肌|膚上還沾着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跟他這截小臂一樣的細滑通透,看得秦耀呼吸都忍不住緊了一緊。
“謝個屁。”
秦耀飛快的把胳膊塞回門裡,順勢還摸了一把,然後在方鑑使壞要拉他進去的時候又飛快的抽回胳膊,砰的又關上了門。
他不是不想進去,只不過今天晚上不太行。
秦耀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門,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的去廚房,把冰箱裡早就冰好的千層蛋糕給端到了外屋茶几上,擺上桌了以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插蠟燭,又急急忙忙的去冰箱裡翻騰上次方鑑給他買生日蛋糕時送的一袋蠟燭,挑了根應景的紅色,端端正正的插到了蛋糕正中間,然後關了燈,靜靜的靠在浴室門口等着方鑑。
“秦耀?”水聲停了,方鑑在裡邊穿着衣服喊了句。
“我在。”
“你關外邊兒燈幹什麼?”
“幹|你啊!”
“……”
“快點快點!別墨跡了!”秦耀看着手機上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九了,還有半分鐘。
方鑑邊擦着頭髮,邊推門出來揶揄着:“以前睡覺也沒見你這麼積……”
“閉嘴!”
秦耀一見目標出門,就飛快的捂上了方鑑的眼睛,惡狠狠的站在方鑑的身後壞笑道:“方鑑,今天想玩個新花樣麼?”
方鑑剛想打掉他的手,一聽這話,還挺配合的把毛巾從頭上拿了下來,笑得比秦耀還有深意:“嗯?什麼花樣?”
秦耀沒說話,在方鑑身後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攥着他的手腕,方鑑也挺聽話的跟着他走,直到自己被按到了茶几前邊的小椅子上,方鑑才察覺出有點不太對勁兒。
“秦耀,不是吧?”
“不是什麼?”秦耀摸黑在桌子上找着打火機。
“在這裡?”方鑑不贊同的皺眉,他要是凍感冒了怎麼辦?
“廢話,不在這裡在哪裡?”
秦耀一純潔孩子,自然沒方鑑想的那麼齷齪,彎腰把爲了防止散味讓方鑑聞見的蛋糕盒子打開,趁方鑑還沒反應過來,“咔嚓”一下在蠟燭上點着火,燭光恍惚,方鑑只覺得自己面前忽然晃過一道熱光,隨後遮住他眼睛的大掌就慢慢移了開來。
秦耀低沉溫柔的聲音輕聲在他耳後響起:“方鑑,一月初一了,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