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混着雪,夜裡也白花花的,走在路上一走一脆,心裡就一走一響。
“怎麼樣?”聞若江等人鑽過警戒線,幾個鑑定科的警員聽到聞若江的聲音,就讓開了一點。
“已經出現綠色斑點,這麼冷的天兒,大約已經死亡一兩天了。”
聞若江聽了其中一個人的回答,點點頭,環顧屍體周身:“能不能有什麼具體的推斷?”
“這需要等於法醫趕到。”
聞若江沒有做聲,用手燈照着屍體。
屍體的衣物完好無損,面部有些猙獰,眼瞼微閉,並沒有進行被害人身份破壞,兇手應該說十分特殊。
聞若江看着周圍的環境,皺眉:“這是誰家門口?”
“這家不是一直有的,大概在這有半年了,沒見過人影,回來都開一輛車,應該是城裡了,而且都是夜裡回來,早上人們忙活自家活時離開。”
聞若江站起身,看向說話的一個披着襖,頭髮蓬鬆的起碼四五十的女人。
“我就在他家旁邊住。”她咧開嘴笑笑,指着旁邊的小洋樓。
這個女人姓李,叫得芳,夫家叫吳順。據盤查言,前幾日夫婦二人睡覺時,確實聽見了有汽車行駛來的聲音,並且在推測的案發當晚時段,有爭吵聲音。
“我本來想去看看,雖然從沒見過這戶鄰居,但如果有矛盾,也應該幫忙。可家裡男人不叫我去,說是別人家的私事,自己還是不要管。”
“那,您聽到有挖土的聲音嗎?”
朱紹問完,李得芳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又講:“那就不知道了,挖土動靜也不是特別大,如果我們睡着了,也聽不着。”
朱紹看向聞若江,合上筆記本。
聞若江走向韓零:“調查一下吳邱的人際關係,還有這戶人家。”他指了指已經被蒙上一層雪的破舊老屋。這家的屋子與整個村子的建築都不同,別的人家大多幾年前就翻新蓋新樓了,唯獨這一家,仍是老宅子。
“能併案嗎?”朱紹趕上聞若江。
聞若江從兜裡掏出煙,叼在嘴裡,用手心護着火,將煙點燃,嘬了一口,吐出煙霧,回答:“怎麼併案,一個是家庭糾紛,一個是不知來路的泄憤。”
“那怎麼辦?”朱紹撓撓頭。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第二日,雪還未停。
吳昭遠是大兒子,長得是個老實樣子,已經四五十了,穿着整齊乾淨,一身烏黑,胳膊上還帶着孝,只是這孝是給母親帶的,卻不曾想成了父母二人的。
“我做夢也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聞若江看着吳昭遠的眼睛,那雙淹沒在悲傷中的眼睛。
“想不到父親會……都怪我,不該把父親安排那件屋子。”他掩面痛哭。
“別的房間沒有空閒嗎?”
“有是有,只是被預訂了,客戶第二天就要來……”
聞若江點點頭。
“你們家裡的內部矛盾可以說一下嗎?”
“……”他擡起頭,掛着淚珠的雙眼驚愕的看向聞若江。
“會有什麼矛盾,都是自家人。”
“就是因爲是自家人……”
聞若江將左腿掛在右腿上,兩隻手扶着膝蓋,往後仰了一仰。
“家裡的條件都還可以,像什麼贍養老人,和財產什麼的,都沒有。”吳昭遠說話開始有些斷斷續續的。
“這樣。”聞若江又點點頭。
“案發時間你在哪?”
吳昭遠拽拽袖子:“葬禮上。”
“有可以證明的人物嗎?”朱紹問。
“親朋好友都是證人,我是長子,怎麼能夠亂跑,我們兄弟姐妹都在葬禮上。”他的語氣開始不耐煩了,至少是不希望親人之間不隨意猜忌,打算打消聞若江的念頭。
“吳昭遠會是……”韓零把早飯遞給聞若江,聞若江勾勾嘴角:“應該不是,誰會自己殺了人還放自己屋裡,等着人抓他?”
“聞隊。”秦子逯敲了敲車門。
“上車。”
秦子逯拿着筆記本,鑽進車子時,帶着一股白雪的冷氣,冷不丁的也叫人發抖。
“盤查了一些走的近的鄉親,沒人見過埋吳邱屍體的那家人,這是第一個。第二個是吳家的情況。”說完秦子逯撓撓頭:“吳家四個孩子條件都不錯,只是吳晴在城裡生活,小兒子也是,村裡只有二兒子和大兒子,大兒子開旅館,常常沒有地方住,也就是說大部分時間在二兒子家裡,街坊領居常常說是吳昭遠不想照顧,編瞎話騙的吳晗遠……”
“而吳晗遠也信了。”聞若江咬了一口包子,若無其事的接話。
“對。”秦子逯擡頭看了一眼聞若江繼續說:“曾經吳晗遠與吳昭遠發生過爭吵,以吳昭遠多掏贍養費而告終。”
“後來呢?”
“……死者未同意,不願讓大兒子多掏錢,說是他做生意不容易。”
韓零奇怪的扭頭看向後座的秦子逯:“怎麼這麼厲害,你是他家的人怎麼着知道那麼多?”
“吳晗遠的媳婦是個大嘴巴,有點憋屈就在外面嘮,還總把外面的消息往家裡帶。”秦子逯撓撓頭道。
聞若江笑笑,看向韓零:“這就是羣衆的力量。”
韓零扭過身子,撓撓頭。
“案發時間你在哪?”
“葬禮上。”同樣,吳晗遠的兩個眼珠子也蒙了一層灰。
“都能爲你作證?”
“是。”
“家裡有什麼矛盾嗎,比如與你大哥?”聞若江揣着胳膊,皺着眉頭,盯着吳晗遠。
吳晗遠擡起眼睛:“有,但我不能因此殺了我父親!”他帶着一副極其厚重的眼鏡,頭髮很長遮住了眉毛,臉型瘦削,衣着整潔,渾身散發着一種悲哀而又緘默的傷感。
聞若江的眉頭擰成一團,犀利的目光轉化成兩團泛着紅光的烈火:“似乎兩者沒有關係,但是,一切都會調查清楚的。”他站起身,往旅館二樓走去。
案發房間門口,掛着一幅風俗畫,上面畫的是收麥子的情形,金黃燦爛。
一般放畫的地方,要麼是遮掩後面刷漆或壁紙無法成功美化的地方,或者是因爲什麼失誤而造成無法復原的醜化。聞若江家裡的電箱前就掛着一幅畫,來起到遮蓋作用。
他下意識的取下畫來查看,畫後面仍然是壁紙。聞若江歪歪頭,扭頭問樓下的旅館工作人員:“這裡原先有這幅畫嗎?”
“……是這兩天掛上的吧?”
韓零看向聞若江,往樓上走。
聞若江用手摸了摸畫後的壁紙。在他的手指感到一處空蕩無物時,韓零走了上來。
他看着聞若江的手指停在某處,就覺得古怪,見聞若江搗了搗那個地方,就見壁紙可以浮動,就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推門進入房間。
聞若江靠近牆壁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一個孔洞。彎下腰,尋找着什麼。
“若江!”
聞若江聽到韓零叫他,就立刻進了屋子。
就見聞若江搬開本來放着瓷瓶的高櫃子,牆壁上是一個新鑿的小洞。
“你看我發現什麼了?”聞若江舉起手裡的東西,叫韓零看。
這是一個兩頭粗中間細的金屬物,十分細小,應該是裝飾物上的物件。
牆上的小洞直徑不到三釐米,金屬物有三點五釐米的樣子,並沒有聞若江四根手指寬。
“聞隊,於法醫到了。”
聞若江趕到時,屍檢已經完畢,於傾然正站起身摘手套。
“怎麼樣?”
“應該是窒息死亡,脖子上有勒痕,口腔內有反嘔跡象,死前瞳孔放大四肢肌肉用力,呈驚恐狀,屍僵程度來看,應該是七號,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十一點至凌晨兩點之間,因爲已經開始腐爛,所以……”於傾然聳聳肩,苦笑了一下。
“被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