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那間房間是先生留給駱箏小姐的。”
“少夫人,駱箏小姐說菜單可以換一批新的菜式了,先生會膩味的。”
“少夫人,駱箏小姐說……”
宋七月不知道這是不是隻是自己多想了,又或者那隻不過是一種錯覺而已,可是當她得知越來越多的細枝末節後,就發現駱箏對這座公館熟悉到了她無法達到的地步,而她和莫徵衍之間的相伴也是這樣的深沉。
聽聞駱箏三年不曾回來過,可是公館裡,駱箏擁有屬於自己的永遠的房間。
下至守園人上至鄭管家,對駱箏都是這樣的熟悉恭敬,更是從鄭管家口中聽聞,駱箏從小就經常住在這裡,一直都陪伴在莫徵衍身邊。
如果說先前喬晨曦對莫徵衍是瞭解的,但是駱箏纔是那一位對他真正瞭若指掌的人,不單單是喜好問題,而是這樣的細微瑣事,都到了一個體貼入微的地步。
漸漸的,宋七月說不出哪裡是哪裡不自在,總之就是不自在,駱箏的到來,讓她感到回到這座公館是如此的不適應。
莫徵衍遠在國外出差,偶爾他們也會遠洋電話聯繫,問起她最近如何,宋七月只說都好。
“和駱箏相處的怎麼樣?”不經意間,莫徵衍也會溫聲詢問。
“挺好的。”宋七月如此說。
其實她和駱箏之間真的不算太糟糕,沒有應酬的晚上早歸,宋七月就會和駱箏一起看部電影,偶爾空了聊個天。駱箏不難相處,很是隨和。
可是到底好不好,或許只有自己知道。
宋七月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小心眼,那些不過都是身外物,她是他的表姐,爲他置辦也是合理,她關心他,也因爲從前都是她在爲他操心的,她可以諒解明白。
只是時間一長,當公館裡的東西一一被換了一遍,那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卻也帶着陌生感。
好像,這裡不是她居住的地方,這裡是駱箏的地方。
這一晚夜裡歸來,宋七月洗完澡進房間,卻是發現臥室的被子牀單,都換了新的!
宋七月蹙眉,她立刻喊了傭人過來詢問,“之前的被子牀單呢?”
“少夫人,駱箏小姐說好久沒有換過了,所以就換了新的一套。”傭人回答道。
可是那被子和牀單是她挑選的,是她住進莫公館以後,她唯獨挑選的唯一的物品!宋七月蹙眉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往四樓而去,她來到駱箏的房間敲門,“咚咚!”
“進來。”駱箏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宋七月推門而入,瞧見房間裡亮着燈,駱箏正在用電腦,她背對着她,但是卻聽見了女孩兒的聲音,那真是個小女孩兒,所以聲音都是童稚清脆的,好似是在唱歌。
那歌聲依稀傳來,雖是隱約卻還是聽得清楚,隨即駱箏又是喊了一聲,“你把水放下吧。”
“姐姐,是我。”宋七月開了口。
駱箏一怔,而後回過頭來,她瞧見了宋七月站在身後,“七月,怎麼是你?”
“駱箏小姐,您的水……”同一時刻,門口的傭人折回了,她的手裡拿着一杯水。
“放桌子上吧。”駱箏又是吩咐了一聲,那傭人放下水杯就走了。
那小女孩兒的歌聲還在傳來,宋七月瞧不清電腦,但是大概可以斷定是錄像的視頻,駱箏把視頻給關了,一下子房間裡安靜了下來,駱箏起身走向了桌子,拿起了水杯來,“我剛剛讓傭人幫我去倒了杯水,不知道是你。”
“也是我突然過來找你,打擾你了。”宋七月應聲。
“對了,七月,找我有什麼事嗎?”駱箏微笑問道。
“姐姐,臥室裡的被子牀單,你也換了是嗎?”宋七月是爲了這件事情而來的,此時就事論事了。
“是我讓傭人換的。”駱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知道姐姐你很關心徵衍,以前都是你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所以難免會還把他當成是小孩子放心不下。公館別的東西,我覺得換一換新的也挺好,也是該有個新氣象,這樣看着心情也會舒服一些。不過臥室裡的東西,就不用換了。我和徵衍已經結婚了,我想我是可以爲徵衍準備好的。”宋七月微笑應聲,儘量讓自己聽上去不像是在找茬,而是真的來商量,畢竟駱箏是好意。
“你說的也是,徵衍現在結婚了,這些事情其實也不是我應該管的,但是你和徵衍纔剛剛新婚,很多事情也不瞭解。那被子牀單,是你選的吧?”駱箏問道。
“是我選的。”
“我想也是,徵衍是不會去選這些的。”駱箏道,“只是他一直睡的都是經過特殊工藝浸過的薰衣草香牀單,你把他睡習慣的東西換了,他會睡不好的,對他的身體也不好。”
“可是他睡的挺好,沒有什麼不好的症狀。”
“那是因爲他現在年輕,體能好,而且他也不好讓你不高興,畢竟是你選的。”駱箏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這窗簾其實是帶了香味的?”
駱箏這麼一說,宋七月眼眸一凝,駱箏走向了落地窗,她朝她喚道,“過來聞聞看。”
宋七月走了過去,她拿起拿窗簾一聞,果然是淡淡的薰衣草香,但是香氣很淡,如果不是湊近,那麼肯定聞不出,但是這香氣就是存在着!
這樣的香氣讓宋七月想起之前住進公館的時候,她也曾經聞到過,當時沒有多想,只以爲是洗滌液的香味,是選了薰衣草香型。此刻卻是不曾料到,竟然是這些物品本身散發出來的香氣。
“徵衍以前身體不大好,公館裡的布藝軟裝潢,所有的東西,都是經過特殊加工浸染了薰衣草香。我去了英國後,沒有人爲他打理這些了,他也就忘了。我想大概也是他不想換,因爲這些東西都是我安排的,連鄭管家也是不知道。”駱箏緩緩說道。
鼻息之間是那香氣,宋七月問道,“他以前身體怎麼不好了?”
“徵衍,他沒有告訴過你?”駱箏問道。
“沒有,我也沒有問過。”宋七月確實沒有問過,因爲他看上去那樣健康,身手還那麼好,就連何桑桑都是他帶出來的,她又怎麼會去質疑他的健康程度。
“徵衍是早產兒,所以小時候體質比較弱。”駱箏道。
早產兒?宋七月一怔,料想不到,卻又想起從前邵飛對她提起過的一則傳聞——莫家大少體弱多病,有算命師曾預言他會短命。看來,不只是傳聞而已。
“七月,你是他的妻子,爲了他的健康着想,我想你會體諒的。換下來的被子和牀單,我已經讓傭人拿去洗了,等曬乾了,再送回房間裡去,你可以先收起來。”駱箏又是道。
宋七月還能說什麼?似乎,什麼也不能了。
回到臥室裡,宋七月吹乾了頭髮,躺到牀上睡覺。新的被子,新的牀單,是清爽整潔的。她閉上眼睛,聞到的是很淡的薰衣草香,一如那窗簾上一樣的香氣。可是,不知道怎麼了,宋七月卻是睡的有些不安穩。
宋七月想,也許是因爲她有認被子的壞習慣。
……
幾天的時間忙碌後,鼎鑫和莫氏的商貿訂單正式接軌了。這一天是驗貨,宋七月來到了碼頭這裡,而莫斯年也有到來。兩人一起驗貨,打傘漫步走在碼頭,秘書們都去記錄數據,唯有他們走出了集裝箱堆積而成的小道。
“年總,今天讓你費心了,你還親自過來陪我一起校驗。”宋七月笑道。
“哪裡,這都是應該的。這筆單子雖然不是太大,但也是一筆不小的訂單,再加上大嫂和我的關係,怎麼樣我都是該來一趟的。”莫斯年道。
“最近你大哥出差了,沒在港城,不然前些日子就要請你到家裡來做客。”宋七月又是道。
“我想等大哥回來了,也不遲。”莫斯年回道,迎面在碼頭沿岸行走,“不過我想,大哥家裡已經有人在做客了,我再去,恐怕也是不大方便,太打擾了。”
“表姐駱箏,你認識?”宋七月問道,他所指的客人,除了駱箏,還真是沒有別人了。
“當然認識。”莫斯年道,“小時候我們也是經常見面的。”
“早知道這樣,那我早就該請你來了,駱箏這次來港城辦事,留在這裡小住,這幾天大概是還沒有辦公,所以也沒什麼事情,我該請你來和她聚一聚。”宋七月道。
“駱箏回了港城,見不見我,倒是其次的,主要是能見到大哥,這大概纔是最主要的。”莫斯年道。
“駱箏和徵衍的關係很好。”宋七月道。
“是很好。”莫斯年道,“之前大嫂不是還問我覺得你和誰像,我當時說的堂姐,就是駱箏。”
“原來這位表姐駱箏,就是你說的堂姐。”宋七月都快被搞暈了,這關係真是有夠複雜。但是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們兄弟都是認識駱箏的。
“駱箏堂姐小時候就一直和大哥走的近,她對大哥的愛護,比我們這些弟弟來,是不好相提並論的。”莫斯年道,“而大哥對駱箏堂姐,也是非同一般的。大嫂,你現在住在莫公館是吧。”
“恩。”
“那你也一定知道,港城的莫公館裡,有一間房間是特意留給駱箏的。”
“我知道。”
“那麼你又知不知道,莫家的公館,從來不留女人住,就連晨曦,她也沒有例外入住過。在大嫂嫁給大哥之前,只有駱箏堂姐住進去過。”莫斯年溫聲說道。
迎面的風吹來,夾雜着莫斯年的話語,吹向了宋七月。喬晨曦,那位喬氏千金,和莫徵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更是莫家認定的準少夫人人選,莫徵衍如此愛護她,可是就連是她,竟然也沒有住進那座莫公館?此刻,駱箏的重要性,突然昭然若揭,如此清楚!
“他們表姐弟,這關係當然要比晨曦更親近一些。晨曦和徵衍再好,但是也不是親人,是不方便住到公館裡去的。”宋七月回神道。
“親人。”莫斯年念着這兩個字,“以前也可以算是親人,現在就更是了。不過,大嫂,其實你和駱箏堂姐,有些相似的。”
“比如?”宋七月側頭笑問。
“如果我沒有聽說錯,那麼就該是真的。比如說你們都是遠親,大嫂家裡和我們莫家是遠親,而駱箏堂姐家裡和莫家也是遠親。只是駱箏堂姐是母親這一脈的,而大嫂家裡是父親這一脈的。”莫斯年的眼中一抹凝光,上午的時候,碼頭這裡溫度甚高,傘下的他,望着前方。
“駱箏堂姐和大嫂一樣,其實和大哥,都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莫斯年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只是駱箏堂姐,她可沒有大嫂那麼幸運了。”
“幸運?”宋七月不禁握住了傘柄,“這話怎麼說?”
“大嫂現在嫁給了大哥,駱箏卻還只是表姐的身份,這不是幸運?”莫斯年停下了步伐,他定睛說道。
宋七月也停下了步伐,她笑着迎向他,“斯年,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他們兩個曾經是一對?”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大嫂,你別誤會。”莫斯年笑着回了句,他復又邁開步伐,“我們往回走吧,碼頭那裡的貨應該清點的差不多了。”
宋七月也是往回折返而去,遠處是那一片集裝箱。
她突然想起莫斯年之前在莫氏的辦公室裡對他說的話語:沒什麼,只是大哥和她關係好,走的近。我以爲,大哥會比較喜歡像堂姐這一類型的。
……
又是一日傍晚歸來,宋七月回到公館,卻是發現今日的公館收拾的特別乾淨,而且還擺放了鮮花,彷彿是爲了迎接誰的歸來。
而駱箏正在餐廳裡,她很是忙碌的讓廚師準備晚餐。
“姐姐,今天是有客人來嗎?”宋七月不禁問道,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你不知道,徵衍今天回來嗎?”駱箏卻是反問,宋七月愕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
“他該回來了!”駱箏扭頭看了眼壁鐘,此時,傭人奔了進來,駱箏急忙問道,“先生回來了?”
“是,駱箏小姐,先生回來了!”那傭人趕忙稟告。
駱箏急忙而出,宋七月也站了起來,前方莫徵衍果然歸來,她卻來不及朝他而去,駱箏已經迎向了他。
莫徵衍,他回來了。
歸來的日期,她不知道,他不曾告訴她。
但是,駱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