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湘菱聽了師弟的話,似乎有些感觸,開始陷入沉思。
片刻後,她忽然向顏驥問道:“你以前我是說我很兇,把我說成‘母老虎’,而且還說我嫁不出去,這些都是真的麼?你怎麼又忽然把我說的那麼好?”
顏驥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是,不是,我以前那不是和你開玩笑的麼?你怎地分不清玩笑話和真話?”
樑湘菱又是一陣沉思,秀眉皺起,向顏驥問道:“那你現在說的是真話?”
顏驥重重點頭。
樑湘菱黑漆漆的眸子靜靜注視着顏驥,黑色的瞳眸如同一片深色的水潭,映着爐竈裡的火光,流轉着出瑩瑩光澤,彷彿一面明鏡,將顏驥燒火的動作映在眸心。
“師弟!”樑湘菱忽然開口叫着。
顏驥忙着燒火,顧不得回頭,只問道:“怎麼了?師姐。”
樑湘菱貝齒輕咬了幾下櫻脣,一口吳儂軟語道:“跟若涵差不多大的時候,那時我覺得男人要修爲高強、要長得英俊、要善於交際、廣交朋友,能挑起門派重任,領導羣雄。我那時認爲這種男人才是最優秀的,認爲這種男人才是好男人。”
顏驥心下一沉,起了一絲莫名的擔憂,心道:“這種男人確實是優秀的男人!”他聯想起自己,再拿他與蕭逸一比,自卑萬分,竟也開始擔心起他師妹終有一天會嫌棄他這種人,棄他而去,選擇一個更加優秀的男人。
英俊、才幹、掌握強權,只有身具這些優點的男人才會得到女性欣賞。
所有女性的眼光都是這樣麼?
但聽樑湘菱接着先前的話語,徐徐道:“我仔細想了想,並不是這樣的,”說至此處,她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最好的男人是師弟你這樣的,不喜歡出人頭地,不與人勾心鬥角,心裡只想着討喜歡的人開心,只想着要永遠陪在喜歡的人身邊,陪着喜歡的人平靜的過日子。若涵她真有福氣,我終於知道她爲什麼特別在意你,每當見了你與別的女孩扯上干係,她就很難受。”
聽了師姐的誇獎,顏驥先前的擔心拂之而去,深深笑道:“是嗎?想不到我還是個這麼好的男人,嘿嘿……”
“呀……”顏驥忽然發出痛苦的嚎叫,原來他聽着師姐的誇讚正得意出神之時,竟然連同自己的手一同添進爐竈。
他趕忙收將手收回,對着燒傷出連連吹氣,幾番吹氣,不解疼痛,他乾脆把燒傷的手指含在口中,以減輕疼痛。
這時,樑湘菱舀來一瓢涼水,抓過他的手放入涼水中浸泡,似有心疼之意,柔聲道:“要放涼水裡才能好些。”
顏驥只覺絲絲涼意涌入手指,果真感覺不到了疼痛,朝樑湘菱笑道:“這個方法果然好,一看就知道師姐你是個經常在廚房做飯的好女孩,要不怎麼會知道這個方法呢!”
樑湘菱卻不爲他這一番美言動容,反倒白了他一眼,纖纖玉手鬆開了顏驥的手腕,道:“自己端着水瓢,我來燒火!”
她等顏驥接過了水瓢,一把將他從爐竈口拉了過來,蹲下來添柴燒火。
顏驥端着水瓢,坐在樑湘菱先前坐的小凳上,怔怔的注視着這美麗女子蹲在竈口前燒火。她一襲白衣,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子,此刻卻蹲在竈前燒火,看上去極爲不協調,就像看見一個衣着華貴,天生麗質的富家千金出現在農田勞作一般。
他呆滯了片刻,忽然說道:“師姐,我一時居然也沒有注意,你今天說話的樣子跟以前不太一樣,很溫柔,就像我一開始見到你的感覺。”
樑湘菱沒有轉頭看他,手中的燒火棍動作不停,只道:“有麼?不習慣的話我還是像以前一樣說話好了。”
顏驥忙將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重重說道:“我習慣,很習慣你這樣說話,就這樣挺好,千萬別再像以前一樣說話,兇巴巴的,跟個……”
顏驥察覺了什麼,忽地收口停止,樑湘菱狠狠瞥了他一眼,然後回頭燒火。
半個多時辰過去,鍋中的米粥已經煮好,師姐弟二人各自盛了一碗米粥坐在廚房門前的竹凳上用飯。
顏驥喝着米粥,忽然對師父交代的話產生疑慮,向師姐問道:“爲什麼師父不讓我們去青竹洞給小師妹送飯呢?難道師父要教小師妹‘辟穀’?每天也不用吃飯?”
被顏驥這麼一說,樑湘菱也察覺這事有些異常,奇道:“我也覺得奇怪,要說辟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師父他修煉了兩百餘年才見成效,若涵她總不會剛修煉就見成效吧?”
他二人雖然研討不出一個合理的結果,但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在他們的眼中,師父吩咐下來的事總歸是有道理的。
用完早餐,師姐弟二人閒着無事,樑湘菱決定把“天罡玄術”和“驚天八式”傳於顏驥。
她從房間裡拿出兩本藍色封面的秘笈交予顏驥,道:“看了你的幾場比試,我覺得你真氣較爲渾厚,已經可以掌握‘天罡玄術’與‘驚天八式’這兩套威力強勁的法訣,你先拿着秘笈自行體悟,遇見不懂的再問我,也省得一一爲你講解。”
說完,她又加上幾句鼓勵的話語:“我看你修爲進步的挺快,想必你是個內秀之人。只要你用心修煉,五年過後,就算超越不了蕭逸,也不會差他多少。”
這一番鼓勵的話語着實讓顏驥好一陣興奮,至少他覺得自己並非一無是處。
青竹林,清風陣陣,竹海起伏,身處此境,呼吸了山林中的清新空氣,竟也有清醒萬分的微妙感覺。
顏驥手捧一本秘籍,坐臥在林間一塊圓滑的石頭上細細閱讀,樑湘菱則坐在不遠處的一枝粗樹幹上,那樹幹是從一棵大樹上彎垂下來的分枝,離地面半人多高。
她雙腳垂在半空,時而怔怔凝望着出神閱讀的顏驥,時而垂頭思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山風拂過,幾縷髮絲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來回擺動,柔情似水的眼眸,總會浮現出幾縷憂愁,任誰看了,都會倍加憐惜這個美麗女子。
一條灰背狼狗忽然竄到她的面前,是顏驥和周若涵打柴時撿回來養大的野狗,名叫‘哮天狗’。樑湘菱見了哮天狗,如童心未泯一般,將懸在半空的腳踩在哮天狗的背上,逗它玩耍,那哮天狗搖頭擺尾,脖子在她腳底不停地蹭動。
看着它討好主人的動作,樑湘菱不免覺得好笑,心情終於有了一絲轉變,竟也微笑了幾下,繼續逗着哮天狗玩耍。
輾轉幾日,青竹仙居依舊幽靜如常,但三清觀卻更加熱鬧,三清殿正前方的廣場上豎起了八面杏黃大旗,最大的那一面旗上書寫“人間正道”四個金黃大字,在這杆大旗的前方,並排書豎立七面旗幟,旗上分別書寫:
“八公山三清觀、八公山紫巍觀、燕山派、少華派、泰山浩氣宗、華山天一閣、終南山臥龍宗。”
這七大門派正是當今正道,名聲大響的四大宗派三小宗派,是正道的主要勢力,其餘六派應三清觀掌教廣成子的邀請,紛紛前來三清觀會盟,結盟討伐魔門三派。
這日清早,師姐弟二人用了早飯,正坐在竹屋前閒聊,忽然間頭頂響起一陣破空之聲,兩道白光由三清觀東門的方向疾飛而至。
那兩道白光降落在青竹仙居的正前方,白色光芒褪去,現出兩個白衣飄飄的俊逸青年,俱都是長身玉立,瀟灑不羣。
“蕭逸?”樑湘菱忽然起身,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面頰上泛起一絲微笑,快步走向蕭逸。
她只走出數步,忽然停下,心中似乎想通了什麼:“他若真是來和我道歉,打算重新交好的,又怎會帶着他師弟上官羽前來?”
但見蕭逸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瀟灑翩翩,面帶微笑,向樑湘菱拱手說道:“樑師妹你好!家師令我二人前來拜會廣一師叔,並邀請廣一師叔入觀商討要事。”
那上官羽面容冷峻,只跟着蕭逸身後也不說話。
“他果然不是來和我道歉的!”樑湘菱心中一痛,卻故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道:“那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吧,我去向師父通報。”說着,她轉身朝着青竹洞的方向走去。
顏驥冰寒的目光早已向蕭逸身上掃來,他若不是念着蕭逸的知遇之恩,必然要出言責問這個傷害他師姐的男子,爲師姐出氣。
蕭逸卻不知這少年心中所想,上下打量着這個只矮他寸許的青衣少年,微笑道:“顏驥師弟,兩年未見,你都長這麼高了。”
顏驥臉色不變,只道:“我這未到弱冠年齡的人,長個子也不是什麼奇事。”
蕭逸瀟灑一笑,道:“我向顏驥師弟引薦一下,這位是我師弟上官羽,”說着,他又指着顏驥向上官羽介紹道:“這位是廣一師叔門下弟子,顏驥。”
那上官羽面容依舊冷峻,看也沒看顏驥一眼,只“嗯”了一聲,算作打招呼。顏驥着實對這人起不了好感,也學着他的模樣輕蔑的“嗯”了一聲。
蕭逸見了把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裡,也沒做什麼反應,看來他也瞭解上官羽的性子,只淡淡笑道:“我聽聞顏驥師弟前些日子在鬥劍臺做了三場比試,分別挫敗廣雲師叔的大弟子柳長歌、二弟子梅香雪、三弟子劉長楓,更是將五弟子孫長傲打得臥牀不起,當真是威風凜凜啊!我十八歲時也不能這般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