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枯榮安敢問乾坤

沉沉夜雲宛如猙獰的魔王,在荒城上空盤舞。

月色徒勞地投下幾縷微光,卻驅散不了城中死一般的黑暗。

相思與楊逸之在落滿塵埃的街道上穿行。

蓮花天女降臨荒城的消息已不脛而走,幾乎所有生機尚存的居民都扶老攜幼,來到了高臺下的大街上。他們跪在路旁,淚痕滿面,顫抖着接過相思的匕首,向玉瓶中獻上一滴屬於自己的血。

老人,孩子,婦女……

他們的目光都癡癡凝佇在相思身上。

這個與明月一起出現的女子。這個一手持玉瓶,一手持匕首的女子。這個在善良悲憫的光芒下,顯得美麗若神的女子。

他們中,有的人充滿希望,跪在相思腳下,感謝上蒼終於派來了救星。有的人卻將信將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玉瓶。有的人已經麻木,只是在親人的強求下,才木然撈起衣袖,獻出鮮血。

相同的只有一件事: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悲痛。

因爲,每一個人的親人都在死去。

每個家庭都已破敗。

明天日出的時候,城中漆黑的屍體就會更多。

相思強行剋制着心底的刺痛,一遍遍安慰被疾病折磨得筋疲力盡的人們,一遍遍勸說還在猶豫的人們獻出鮮血,一遍遍擁抱失去雙親的孩子,一遍遍擦拭老人臉上渾濁的淚水……

汗水濡溼了衣衫,她脫下了沉重的戰甲,隻身着水紅色的衣裙,宛如在夜風中盛開的蓮花,在荒涼的街道上穿行。

夜色深沉。

玉瓶半滿,街道上所有人的血都已納入其中。

相思已疲憊滿身,但卻仍不能休息。她和楊逸之離開了寬闊的大街,步入小巷。

救一切可救之人。

那些病入膏肓、不能行動,或者孤獨已久、並未得到消息的人們,仍然絕望地瑟縮在破屋深處,他們也不該被拋棄。

小巷深處是一片低矮的棚戶。

亂石爲牆,破布糊窗。

看來就算在這城市最繁華的日子裡,這裡也是最貧窮、低賤的區域。這裡居住着苦力、走卒、車伕,甚至賭徒、強盜、小偷、娼妓……在昔日文明鼎盛的時候,他們被人遺忘,而如今,當災難與病痛襲來的時候,他們也未曾得到最苦難的平等。

如果說,這座城池的別處還是“千家尚有百家存”的話,這裡就只能說一片死寂,再無聲息。

透過破敗不堪,千瘡百孔的土牆,只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屍體。

有的一家三口整齊地躺在唯一的大牀上,屍體瞠目張口,肌膚已經發黑,污濁的白骨從其中露出。可以想象,當他們舉家並排躺下,絕望地看着佈滿蛛網的房頂,靜侯死亡來臨時,曾是多麼的絕望。有的趴在窗口,一隻已腐爛的手探出窗外,似乎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想掙扎逃出死神的囚籠。有的屍體似乎剛剛死去不久,倒伏在另一具被草蓆包裹的屍體上,似乎還在掙扎着想要埋葬親人,就已同赴死亡的淵藪。一面糊着碎花布的小窗下,一位死去的母親依舊牢牢擁抱着年幼的女兒。母親胸前插着一柄剪刀,刀柄還握在她腫脹的手中。女兒胸前卻也有這同樣可怕的傷口。卻是在病痛的折磨下,毫無生機的母親寧願親手殺死女兒,也不願意將她獨自留在這蒼涼的世界上……

這些屍體的眼睛幾乎都仰望着,似是在哀求企盼着上天的救贖,一如深谷祭壇中的怪獸。他們的瞳孔,也因瘟疫而變成漆黑的空洞。

惡臭在狹窄的街道上彌散,中人慾嘔。

相思沒有掩住口鼻,她無力地倚在一道石牆上,清淚潸然而下。

如果她能早到一會,這些人或許就不會死。或者他們絕望的等候就不會是一場空……

疲憊與傷痛一起襲來,她的堅強在這一瞬間坍塌,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春夜寒風料峭,她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瑟瑟發抖,荒煙悽霧之中,蓮花天女的光芒散去,她也只是一個在夜風中哭泣的少女。

其實,她何嘗有衆人眼中那麼堅強,柔弱的雙肩又如何能承擔這無盡的苦難。

在華音閣中,她地位不可謂不尊崇,但在卓王孫翼護之下,從未嘗過艱險,更不必親眼目睹如此苦難……

這一次,出於爲吉娜報仇的義憤,她私自離開,不料卻從此陷入絕境。

她知道自己不是天女,也不是觀音,只是一個會累會痛的女子,甚至她的心中也會忍不住猶豫,忍不住想要放棄。

但是她不能。每當她看到孩子眼中的希冀,看到老人眼中的虔誠,她便只能咬緊嘴脣,露出溫婉的微笑。

那一刻,她必須讓大家相信,自己就是天女,是爲了拯救這個城市的苦難,如註定般降臨在這塊被蹂躪的土地上。

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她堅持已久的笑容隱沒,纔可以在夜風中縱情哭泣。

如果他在,該有多好……

楊逸之看着她哭泣,心中莫名一慟。

他最初救她,只是爲了報答她釋罪之恩。被吳越王偷襲後,他重傷昏迷,但恍惚中仍覺察到是公主出動尚方寶劍,將他從吳越王掌下救出。於是當她落入胡虜之手,他就暗暗發誓,無論如何,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將她安全送回皇宮。

那時,卻也不過是出於道義而已。

但不知何時,這份道義在心中卻從巍峨的山巒化爲潺緩的流水,滲透入心底深處,激起道道漣漪,再無法平靜。

他浪跡江湖,卻也聽說過永樂公主爲人。自幼修仙練道,嬌縱任性,雖無大惡,卻也並無善跡。但在逃難途中,這一幕幕情景,讓他止水之心也起了波瀾。

他永遠不會忘懷,這個溫婉如水的女子,在夕陽的餘暉下,緩緩脫去了金甲玄盔,抱起一個全身佈滿瘟疫黑斑的孩子。

那一刻她神色中的悲憫溫和是如此真誠、發自內心。這點善意化爲無盡的光芒,照亮了這個紅衣女子單薄的身體,也照亮了天空中沉沉的夜幕。

那一刻,天地也與她同悲。

楊逸之嘆息一聲,似乎要將自己心中這點漣漪平復。他脫下外衣,輕輕披在相思肩上:“走吧。時間不多了。”

相思哽咽着點了點頭,正要離開,突然,一聲極低的呻吟從一處低矮的屋檐下傳來。

“救救我,救救我……”

相思愕然:“還有人?”她顧不得其他,趕緊奔了過去。

這是一座低矮的草房。屋內並無長物,四塊亂石撐起一方木板,便成爲了屋內唯一的傢俱。

一具幼小的屍體面朝下伏趴牀頭,卻是早已死去。

呻吟來自牀下。

污穢不堪的泥土中,一個全身佈滿黑斑的男人正仰天呻吟。透過浮腫與潰爛的肌膚,仍可看出他原本的高大強壯,可能正是這超出常人的體魄讓他苟延殘喘到了今天。

惡臭從他身上陣陣傳來,薰得人幾欲嘔吐。不遠處黑暗中閃爍着幾點寒光,那是迫不及待的老鼠正等待着就要到口的食物。

相思也不禁略略有些遲疑。

任何人都能看出來,此人全身肌體都已腐敗。無論多麼神奇的靈藥也回天乏術。

是立刻終結他的痛苦,還是勉強一試呢?

此人似乎察覺有人到來,想要睜開眼睛,卻已無能爲力,只嘶聲道:“救我,救我……”

相思咬了咬牙,掀開他身上浸滿污物的被褥,去尋找他的手臂。

然而,她的手卻如蒙電擊,停在了半空中。

被褥掀開,他的一條手臂上繡滿了粗劣的刺青,密密麻麻寫滿了古怪的符號。更爲駭目的是,他手指上沾滿血跡,血液已經凝結,一柄染血的尖刀就扔在手邊。

刀尖上,還穿着一塊破碎的血肉。

相思只覺全身一陣森寒,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猛地起身,將牀頭那具孩子的屍體翻過。

孩子似乎只有七八歲,眉頭緊皺,嘴角都被咬得出血。雖然早已死去,巨大的痛苦似乎依舊停佇在他冰冷的小臉上,不曾安息。

孩子衣衫破碎,胸前被利刃剜開一個大洞,心臟已不翼而飛。

相思愕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楊逸之冷冷地看着那人,道:“從手臂上刺青來看,此人是北地邪教捻香堂中人。相信生食童男心臟能治癒一切疾病。這個孩子不幸,成爲他的藥人……此人多行不義,已遭天遣,我們走吧。”

相思咬着牙,眼淚不住落下,轉身要走,那奄奄一息的男子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翻身拖住了她的裙角,睜開腫脹不堪的雙眼,望着相思哀求道:“別走,救救我,救救我,我一定洗心革面,從新做人……”

楊逸之輕輕拂開他的手,拉起相思就要出門。那男子卻在地上爬了幾步,嘶聲道:“鬼母食小兒無數,佛祖尚且許她向善,我雖十惡不赦,卻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他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那麼悲涼,宛如一頭瀕死的野獸,在做着最後的呼告。

相思的心驟然緊縮,她掙脫了楊逸之,拿起玉瓶就要回頭。

楊逸之攔住她,正色道:“你可知道,所有的血液都要回滲入你的體內?”

相思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

楊逸之嘆息了一聲:“你可曾知道這個儀式的意義?”

相思搖了搖頭。

楊逸之道:“瘟疫本是一場天罰。你要將他們從天罰中救出,所有人的罪責便要由你承擔。”

相思看了看房中的男子,又看了看牀上的童屍。

她不是沒有猶豫。這個男子已是病入膏肓,全身的血液都已腐敗,她卻要將那惡臭濃黑的血注入自己的體內……

更何況,這血液中浸透的不僅僅是疾病與骯髒,還有罪惡與兇殘。

這是一個殺人如麻,生食人心的惡魔!

若在平日,她看見這樣的惡魔害世,也會忍不住仗義出手,爲民除害。

但如今,這惡魔卻不過也是一個在痛苦中絕望掙扎的病人而已。

楊逸之嘆息了一聲,輕聲道:“只救可救之人。”

相思擡起頭,夜風輕輕吹拂在她臉上,將溫度點點帶走,她全身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救還是不救?

她並不是一個城府深遠的女子,她所言所行,更多出自心中天然而存的一點善良。一種因他人的痛苦而落淚,因他人的快樂而歡喜的本心。

然而,這份善良在此刻竟然已無能爲力。

持着屠刀的惡魔,卻也是在病痛中掙扎呻吟的生命。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的聲音漸漸嘶啞下去,眼角浸出淚光:“救我……”

她深深吸了口氣,眼中恢復一絲決斷:“我要救他。”

楊逸之並未回答,靜等她說下去。

相思看着那人,輕聲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如果我是他,是一個做過很多壞事的惡人,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曾經的力量、權勢都已消失,只能在痛苦中絕望掙扎時,會不會想起很多不曾想過的事;會不會希望路過的人能停下來幫我一把;會不會真誠的懺悔以前的所爲;會不會因路人的冷漠而再度對這個世界絕望、再度泯滅良知;會不會將最後的他的失望、怨怒都將化爲對改惡從善的嘲弄,再度進入輪迴,種下下一世惡行的因緣……”

相思看着楊逸之,臉上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或許,世間並無不可救之人。”這笑容有些疲憊,有些悲傷,卻再也沒有了猶豫。

世間並無不可救之人。

楊逸之沒有反駁。

雖然他早年流落江湖,嚐盡了世間冷暖,見慣了黑暗、污穢,但他心底深處,卻也一直相信這句話。

世間並無不可救之人。

卻沒有想到,這個出身顯赫的少女,竟是他難得的知己。

春日遲遲,草長鶯飛,君子沐於春臺,感花葉飄零,彩雲流散,鼓琴而作,乃有憐惜衆生,願其常保青春之意。故聞奏《鬱輪袍》者,不殺,不怒,不怨,仁愛忠厚,惠及草木,借春之勃勃,惜天下之生靈。

這曲《鬱輪袍》之意,其實並無需由他來教給她。

兩人在荒城最骯髒、陰暗、貧窮的街道中穿梭,一點點採集被遺棄的居民的鮮血。

在這裡,她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

許許多多在旁人眼中,無可救藥的人。

有一個男子,在疾病的折磨下瘋狂,不斷毒打着守候左右、不忍離去的妻子。

有一個母親,在反鎖的木櫃中,偷偷舔食着私藏的饅頭。而她的兩個孩子都已餓斃在櫃門外。

有一個老嫗,在每一具屍體前痛哭,扮作死者的母親,目的卻是悄悄搜走他們最後一點財物。

……

所有的血液,無論它們的主人善良還是罪惡,貧窮還是富有,低賤還是高貴,最終都匯聚到她手中那潔白無暇的玉瓶裡。原本深淺不一的血色最終融會一體,再也看不出分毫差別。

無論曾經如何,如今的荒城居民在相思眼中,只有一個身份。

可救之人。

東天終於露出了一絲青光。

相思累得幾乎站立不住,卻還是在朝陽升起前回到了藥鼎前。

重劫依舊坐在巨大的石座上,似乎已從方纔的虛弱中恢復,幾乎及地的銀髮在石座上散開,彷彿一雙靜默飛翔的羽翼,將他整個人襯得蒼白而妖異。

在某個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瞬間,他優雅的風儀完全隱沒,隱藏在面具後的笑容顯得如此陰沉,飽含着對這個世界刻骨的怨恨。

此刻,他就宛如一個簇擁在滿天白色中的妖精,那垂地的銀髮就是他手中的絲線,隔空操縱着人間的一切痛苦,看着人們在他的牽線下,演出一幕幕悲歡離合,將一切自私、醜惡暴露其中。從而在他們的掙扎、呻吟中汲吸到最惡毒的快意。

只是這一刻轉瞬既逝,神明般的高華、超然又籠罩他的全身。

他又成了在高臺上,爲拯救荒城之人而日夜配藥的祖神。

只是他蒼白瘦弱的身體,依舊透出揮之不去的荒蕪之氣。

或者,他纔是死亡本身。

重劫並沒有看她,只是專注地將如雪的長髮從手指中繞過,在掌心牽引成各種奇異的形態,似乎是精雅的文字,又似乎是神秘的符咒。

不知他是在占卜,還是僅只玩着孩子般的遊戲。

相思卻無心看他的奇異舉動,徑直走到他跟前,一字字道:“你要的東西,我拿到了。”

重劫止住了動作,微微將目光挪開,斜瞥着相思手中裝得滿滿的玉瓶,嘲弄道:“這些都是你要救的人?”

相思將玉瓶緊緊捧在胸口,點了點頭。

重劫微哂道:“你也曾看到過,罪惡之血回滲帶來的痛苦。而你帶來的血越多,你的痛苦也就越深。”

相思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回答。但她的目光卻無比坦然。

重劫看着她,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譏誚:“如果痛苦你無所畏懼,那麼‘天罰’呢?”

相思目光中透出一絲疑惑:“天罰?”

重劫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緩緩道:“我曾告誡過你,只救可救之人。儀式一旦完成後,上天對罪人的所有責罰,都將轉移到你身上。”

相思注目青蒼的天空,咬了咬脣,一字字道:“問心無愧,何懼天罰。”

這句話讓重劫眼中透出一絲煩惡,他將指間的長髮重重甩開,似乎對這個遊戲失去了耐性。

重劫目光轉開,再不看她,只對着身後揮了揮袖。

帷幕徐徐升起。

那尊巨大的藥鼎依舊煙霧嫋嫋,碧汁蟹沸。

相思深吸了一口氣,前行數步,來到藥鼎前,小心翼翼地將玉瓶中的鮮血傾入。

碧汁滾涌,一陣陣輕煙沖天而起,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然而她的手卻沒有顫抖,直到最後一滴血液都已倒入石鼎中,她纔將玉瓶輕輕放下。

藥汁漸漸歸於平靜。一朵巨大的血之花在碧綠的石鼎中凝結。

這朵血花的形態與重劫方纔那朵並無二致,只是大了許多,如流雲般的花瓣舒展開,散散垂在石鼎之上,微微顫動着,如荒城垂死的百姓,在尋求着鮮血的憐憫。

花大了數十倍,她要承受的痛苦,也要比重劫方纔還要深重數十倍。

晨風吹拂,天青色已漸漸化爲魚肚白,第一道晨曦隨時要刺破夜雲,透空而下。

她沒有遲疑,輕輕伸出手腕。

匕首發出雪亮的光芒,閃爍間就要落下。它將在她腕間刻下一道蛇一樣的聖痕,然後滿城百姓都將得救。

一道極淡的月色從她鬢邊拂過,她的心忽然陷入了平靜,夢幻在這一刻隱秘地襲來,將她帶入了那無憂無懼,平安喜樂的境地。

她失去了知覺,身體軟軟倒下。匕首從她指間墜落。

楊逸之一手接過匕首,一手將她扶住,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

重劫百無聊賴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似乎這場看似平庸的戲碼終於有了可看的變數。

他輕輕敲擊着石座,話音中有些譏誚:“你要讓她背叛自己的承諾麼?”

楊逸之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道:“我只是替她完成這個承諾。”

重劫似乎有些驚訝:“你?”

楊逸之道:“是。”

重劫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真是太有趣了。”他陡然止住笑,聲音卻變得陰沉:“這座荒城本是死城,每個人註定都將死去,而承繼這麼多死命的人,若是蓮花天女,則將經受天人五衰,而若是凡人,則將承受天之震怒,萬劫不復——你將會立刻死去。”

楊逸之淡淡一笑,這個結果,他早就想到了。便是因爲他不想相思承受這結果,所以纔會出手。他出手的那一瞬,他便決定,無論後果是什麼,他都甘之若飴。

正如他當時倚着城牆,看着她走入滿空荒涼時,所發的誓言一樣,無論她要做什麼,他都傾力助她完成。

這誓言讓他在面對任何災劫時,都平靜而坦然。

重劫一手支頤,在石座上仔細打量着着楊逸之,冰冷的目光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這個冒犯了屬於他的白色的男子,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這,實在是一場出色的意外,意外的驚喜。

楊逸之沒有看他。

他只是緩緩起身,面對藥鼎。

輕煙升騰蔚集,將他沾血的白衣襯得如月色般高華。

寒光微動,蜿蜒的鮮血從他腕底濺出。

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七章 枯榮安敢問乾坤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四章 聊持寶劍動星文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二十一章 唯有相思似春色第二十八章 太陽升兮照萬方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八章 鳴笳亂動天山月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二十三章 爲報故人憔悴盡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二十八章 太陽升兮照萬方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十四章 聊持寶劍動星文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八章 鳴笳亂動天山月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五章 一身轉戰三千里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十八章 愁見孤城落日邊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六章 一劍曾當百萬師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二十四章 遙想風流第一人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九章 行踏空林落葉聲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七章 枯榮安敢問乾坤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十五章 一身轉戰三千里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十六章 一劍曾當百萬師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楔 子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九章 不惜珊瑚持與人第二十一章 唯有相思似春色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章 秋風鶴唳石頭城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楔 子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二十三章 爲報故人憔悴盡楔 子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九章 行踏空林落葉聲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
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七章 枯榮安敢問乾坤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四章 聊持寶劍動星文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二十一章 唯有相思似春色第二十八章 太陽升兮照萬方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八章 鳴笳亂動天山月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二十三章 爲報故人憔悴盡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二十八章 太陽升兮照萬方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十四章 聊持寶劍動星文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八章 鳴笳亂動天山月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五章 一身轉戰三千里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十八章 愁見孤城落日邊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一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第十六章 一劍曾當百萬師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二十四章 遙想風流第一人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三章 天書遙借翠微宮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九章 行踏空林落葉聲第十九章 宿夕朱顏成暮齒第七章 枯榮安敢問乾坤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十五章 一身轉戰三千里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第五章 空林獨與白雲期第十六章 一劍曾當百萬師第十章 魏王不救平原君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楔 子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九章 不惜珊瑚持與人第二十一章 唯有相思似春色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二十章 秋風鶴唳石頭城第二十六章 儼冕旒兮垂衣裳第二章 帝子遠辭丹鳳闕第二十二章 萬戶傷心生野煙第六章 草木豈堪酬雨露楔 子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十一章 畫戟雕戈白日寒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二十三章 爲報故人憔悴盡楔 子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十三章 試拂鐵衣如雪色第四章 水上桃花紅欲燃第十七章 此心向君君應識第十二章 賀連山下陣如雲第二十七章 開閶闔兮臨玉堂第九章 行踏空林落葉聲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