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狹路相逢

就在我下定了決心應該多接觸太子好試探一下他的意思後,我便連續好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他了,回想往日我們遇見的場景,大多都是偶遇,他好像也沒有特意要來找我的意思,既然是這樣,我便也把這件不算太重要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因爲百仙宴近了。

這一天,我捧了兩大籃花草去找幽幽,那些說她可能是接受了他人的修爲才能成仙的流言沒過多久便消失了,也不知道爲什麼,因此幽幽也沒有多大的困擾,我約了她在一處沒什麼人會去的小花園見面,把那兩大籃花草塞了給她:

“這給你。”我對她說,看見她眼中的疑惑我解釋道:

“據說要在百仙宴上用的玉露和瓊漿不夠多,把你們瑤池忙得一片混亂,我前些日子採集花草的時候剩了這些,不用浪費了,你就拿去罷。”

“姑娘真善心。”幽幽瞭然地點了點頭,對我一笑。她始終稱我爲姑娘,我也沒有讓她對我行禮。

“不過我這些花草相對你們新採集的可能有些不新鮮,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責備你。”我皺了皺眉,有些憂心道。

“沒關係的,我也採了好些新鮮的,混在一起分不清的。”幽幽搖了搖頭,道。

“能幫上忙就好。”我笑道。

交代完畢後,我便騰雲到講壇上課去了,在門口看見符亥又是一身白衣地站在遠處,也不知是作甚,我便走了過去,問:

“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他轉過臉,映入我眼中雖然仍是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卻在此刻讓覺得心撲通地跳了一下,我輕咳了一聲問:

“爲何?”

“你剛纔去哪裡了?”

“怎麼?如今連我到哪裡也要向你報告?”我挑眉問道。

“你還是別做些危險的事。”我心中一驚,不明白他爲什麼會說出這句話,他卻已經轉身走進了講壇,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把他剛纔那句話歸類爲“巧合”,他大概是見我上次無緣無故地被罰了下凡,這纔來警告我別到處亂跑。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其實符亥是一個心思十分細膩的人,可偶爾也會顯得太羅嗦了。

日子終於到了百仙宴舉行的那一天,我穿上了正式的衣服來到了滿毓的宮殿外等她,每位嘉賓可以攜一位朋友入座,滿毓有一段日子天天纏着我讓我帶她去,我見我也沒有什麼人必須要幫助的便答應了,反正依符亥的性格定然對這些宴會感到無趣。

“雍蘭姐!”滿毓清脆的聲音響起,隨即我便被她一把挽過了手臂,我輕嘆了一身拉開了她的手,道:

“滿毓,你這毛躁的行爲讓天后娘娘見着了定少不了一頓斥訓,待會兒宴會裡可要表現得文靜一些,再怎麼說你也是仙界的公主,知道不?”對着滿毓,我總像個老人家地在絮絮叨叨。

“知道啦,我每一天都已經要修習禮儀了,現在好啦,連雍蘭姐你也說起教來了。”滿毓嘟起了小嘴,我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與她一同騰雲往宴廳飛去。

百仙宴規模宏大,整個仙宮能擺宴席的地方基本上都用上了,宴席會無間斷地延續三天三夜,人們可以相互交談,不分等級。可不分等級是假的,只是分得沒那麼明顯而已,天帝等“皇親國戚”都會聚集在仙宮的主殿,而我這些小仙自然只會分佈在較爲偏僻的角落,他們不會走進這些旮旯我們也不會“躍居”至主殿的範圍,因此百仙宴於我而言,只是三天讓我猛補靈力的日子。滿毓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也是爲了她的“寬言哥哥”,我經常提議讓她暗示她的母親大人或者是父親大人,讓這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下旨賜婚,那麼他的“寬言哥哥”便不用戍邊,她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與他眉來眼去,可滿毓每次都羞紅了臉不搭理我,我常幻想着若我有兩位這樣位高權重的父母,定會好好利用。

胡思亂想的期間,我們已經來到了仙宮的牌坊前,與登記的天兵彙報過後,我帶着滿毓慢慢地走進了仙宮。沒走多久滿毓便呵欠連連了,那是自然,這裡是她處所,每天逛着還能不膩?可我卻是第一次真正地逛着仙宮,那讓人往返流連的景色好幾次讓我停住步伐靜靜觀看。

“雍蘭姐,我好像看見他了。”滿毓口中的“他”只能是寬言。

“那就上去打個招呼罷。”我捻住了一片飄落的桃花瓣,有點心不在焉地道。

“可是……可是人家……”滿毓扭捏的拉住我的衣角,我嗅了嗅那花瓣,一股極淡的清香溢進了我的鼻腔,瞧了瞧被揉得皺巴巴的衣角,我嘆了聲氣,拉了滿毓往上殿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碰見了不少仙位頗高的人,每一位都會向滿毓行禮,而我卻也要向每一位行禮,這樣一路下來,我的腰已經微微僵硬了,笑容更是凝固在了臉上,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看出端倪。在找到寬言後我如釋重負地行了最後一個禮,然後就把紅蘋果般的滿毓塞給了寬言,自己溜達去了。

如今時辰還早,異界的人大多在晚上到達,因此仙宮如今還是比較安靜,我到處走着,路過一些好看的景觀的時候就停下來仔細地觀賞,卻在一個轉角的時候看見了堯朔,我自凡界歸來半年都不得見他一面,因此想見他的願望也漸漸淡了下去,如今卻忽然在路上見着了,不知道爲什麼多少讓我覺得有些不自然。

“雍蘭見過星君。”我上去朝他行了行禮卻久久不見他有迴應只好擡頭看了看他,只見陽光映出了他綠色的雙眸,那精緻的臉龐此時卻繃得有點不自然,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我只好再低下頭去,道:

“星君若無他事,雍蘭先告退了。”剛走了一步,我便聽見他道:

“我們……”我轉頭看着他,等待他後面的話語:

“可以從現在開始互相熟悉。”他彷彿考慮了一些什麼,最後只說出這麼一句話,我有點失望,可還是笑了笑,朝他多鞠了個躬然後便離去了。

從現在開始互相熟悉,那麼就是說他從前不認識我,既然不認識我,爲何又要兜兜轉轉地讓我去找他要答案?又爲何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是故意這麼做讓我自己去找答案還是真的有難言之隱?我腦海裡一下子涌上了許多的問題,想不出結果,打了一個呵欠,我決定遵循他的話,把他當一個陌生人就好。

食物和酒水都已經呈了上來放在沿路的小桌上,我走上前拿了一杯酒靠近鼻間一聞,濃郁的酒氣讓我立刻把它放下,酒這樣的東西還是不適合我。隨手拿了兩塊糕點塞進了嘴裡,還沒走遠便已經看到那地上的花蔓延了開來,既然躲不開,我便趕快吞下了嘴裡的東西,低下頭準備行禮,果

不其然,桂玉那把聲音永遠都是第一個響起:

“瞧,這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聽見這一句話,我已經能猜到下一句話的內容了。

“桂玉,你怎麼忘了,別人雖然最近才升作下仙,仙齡可不小呀。”月季仙子淺霖掩着嘴以不大卻又剛好讓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我上前看着滿地的鮮花還有那天蠶絲織的柔軟的裙角,恭敬地問安:

“雍蘭見過瑤池仙子。”

“免了,記載……”瑤池仙子剛想說些什麼,卻忽然止住了話語,我眨了眨眼正思慮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忽然聽她繼續道:

“希望記載能享受這次的宴會。”我正詫異她爲什麼會忽然說這樣的話,便聽得全體的仙人忽然恭敬地朝我身後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我心中莫由來地高興了一下,隨即也轉過身給太子行禮。只聽他清冷的嗓音回了一聲“免禮”,我便繼續低着頭,等待着他隨後的動作,只聽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忽然有點緊張了起來,直到看見了他黑皮面鑲了瑰寶的靴子出現在我眼前,我拼命忍住想擡頭的衝動,希望他能……

“真巧,在這裡遇見你,”我剛想擡頭回答的時候,卻聽見他補充了二字,“留芳。”

我感覺一口氣咽在了喉嚨中間,不上不下的,哽得我直難受,便只好繼續俯着身子等待太子從我身旁經過才挺起腰,慢慢地想走開,卻還是逃不過那一幫女人的糾纏:

“記載,怎麼就急着離開呢?不若和我們一同遊園?”我閉上眼冷靜了一下,再轉身恭敬地道:

“雍蘭身份低微,不配與衆仙子賞花,請仙子盡興。”

“記載又何須謙虛,百仙宴自是要百仙同樂,請記載暫時忘卻身份,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芳主,您說對不?”看來桂玉今天是不打算放過我了,我儘量忽略她話語裡的隱含意思,剛要開口答應卻聽遠處傳來了轟轟的雷聲,衆人霎時間被吸引了過去,只見一朵巨大的黑雲伴着雷鳴閃電從遠處飄來,我回憶了一下各界大人物的外表,若沒記錯,魔界的大王到了。

果然,黑雲飄近後緩緩地降落,仍是記憶中一身黑衣的魔界大王現身於雲上,可奇怪的是他依舊帶着斗笠,依舊有黑紗遮住了他的臉。我不禁回憶起上次我施了術去偷偷看他的臉,那一張霸氣而具有侵略性的臉,到現在也還清晰地在腦海裡。正想着便忽然覺得身子一寒,擡頭便撞上了那黑紗後的紅眸,我彷彿看見那跳動的火苗在他眼裡,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

他很明顯地正在生氣。

因爲知道了這個信息,我打算趁太子與他寒暄的時候偷偷溜走,不然我總感覺有不幸的事情就要發生在我身上了。瑤池的一班女子的注意力此時都被魔界大王吸引了過去,我剛移動了一步便聽見他低沉的聲音發出了一個讓我驚得心都要跳出來的字:

“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在心裡默唸,卻在此時聽見太子溫文的聲音響起:

“魔王大駕,鳳熾有失遠迎,在此給大王賠罪了。”太子邊說邊向前走,直到剛好擋住了魔王的視線,我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心裡默唸:趕緊寒暄,讓他分心,讓他無暇顧及我。

“太子言重了,是本王提前了到達。”我彷彿還能感覺他的目光越過太子直直地盯着我,便又向旁邊移了一兩步,然後聽見太子帶有笑意的聲音響起:

“大王風塵而至,何不由鳳熾帶路到殿閣中歇息,晚些父王會在晚宴中會見大王。”一陣靜默後,我如釋重負地聽見了魔王低沉的聲線道:

“如此甚好。”跟隨的便是那如芒在刺的視線消失了,我趁着瑤池那班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立刻念訣換裝混進了旁邊剛好經過的一隊仙婢中,直到走遠了我纔敢停下,伸手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

想了許久,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上次我的定身術其實並沒有定住魔王,於是我的行爲被發現了所以他很生氣,可不就是看看臉麼?堂堂一位魔界的統領者至於那麼斤斤計較麼?可雖然想是這麼想,若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出席百仙宴,我大概寧願捨棄這三天三夜的靈力餐也要避開這位魔界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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