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火車站。
看着母親在袁世凱所派遣的衛隊的護衛下,乘坐特別臨時改制的專列,我這心裡別提多高興了,而且想想此時那些被他們早就安排下來蹲守的兵卒子還要“爬冰臥雪”,我心裡的念頭實在是難以言表。
不過公衆場合之下,更何況前有江朝宗引路作陪,後有少說七八個袁世凱的特務尾隨“保護”,我如果直接表現出來,還是非常不合適的,但是我依舊能夠想象得到,那幫傢伙接到收兵回營的命令之後該是會如何的罵娘。
是怎樣的,就在昨天一大早,也就是母親大人乘車回雲南的前一天,我親自趕個大早,去了一趟總統府而後又去了陸軍部。
雖然我起的非常早,狀態也不錯,但是我一進了總統府守衛的監視區,就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
我的咽喉毛病是盡人皆知的,而且還有日漸嚴重的趨勢,這也是他們都知道的,所以裝病嗎,最高境界就是用真真實實有的病,來裝,裝出一副“已無大礙”的樣子,然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去大總統府的目的,是向袁世凱辭行,而且讓他知道我是非常“健康”的。
果不其然,袁世凱在會客廳看到我的時候,見我不住的咳嗽,雖然很關心,但是眼神裡卻有一種非常值得玩味的神色。
他對我關切道:“鬆坡啊,你這是怎麼了?這一段時間因爲老夫人的事不少操心吧,看看,看看,你這身體啊,你這病啊,你得照顧好自己啊,不說國家還需要你出力那,就是老夫人那,你也不能讓她老人家牽掛啊,你這個樣子啊,要我說不行啊,你不是要送老夫人回雲南嗎?不行你也在那休息一段時間吧,養一養。”
“大總統不要誤會。”見袁世凱這麼說,我忙“艱難的開口”應付道:“蔡鍔沒有想要在雲南待下去的意思,蔡鍔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大總統重用我,蔡鍔不會,不會像有些人那樣,擁兵自重的,滇軍,包括蔡鍔,永遠是忠於國家的。”
“這話說得,鬆坡啊,你這可是誤解我了。”袁世凱笑了笑,坐到我的身邊,還遞給我一杯溫茶來,道:“你的病要緊啊,身體是本錢嗎,總不能爲了公事把身體糟踐壞了,這就得不償失了。”
袁世凱沉默了一霎,而後繼續道:“這樣,我給你寫個條子,一會你就叫人送到陸軍部段總長那,給你批個假,什麼時候病養好了,什麼時候再回北,京來。”
說着,袁世凱就走向公案,我也不攔着,也不說話,他刷刷點點不一會,一張蓋着他“中華民國大總統”印信的條子,就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接過條子,看了看,而後感激的對袁世凱點了點頭。
不過我卻非常不敬的將那張條子,撕了個粉碎。袁世凱見此,不由得一怔,而後頗爲不解的問道:“你這是幹什麼?鬆坡啊,你要知道,隨意撕毀總統府批條,可是犯罪的啊,嚴重情節要送到軍法處或者是地方行,政公署的啊。”
袁世凱一面問着,一面搖着頭,看起來對我的行文非常不能夠接受的樣子,而這也恰恰正是我想要的局面。
袁世凱如此,我忙起身正色的對他解釋道:“大總統,蔡鍔此行爲並非不知道其,其罪;之所以明知而爲,就是爲了向您證明蔡鍔的心意,如果證明了蔡鍔的心意,就是去軍法處,也絕不後悔。”
“你啊,這是何必那。”袁世凱笑了起來,而後對我道:“你放心,鬆坡的,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我再寫一張啊,你可以不要撕了。”
說着,袁世凱就又要動筆,而我這一次則是攔住了他,道:“大總統,您不必寫了,您寫多少蔡鍔,也也是不能接受的。蔡鍔有病在身,您就不要讓蔡鍔多說話了,咳咳。大總統,您不必再寫了。”
見我如此堅持,袁世凱這才惋惜的搖了搖頭,嘆着氣,道:“你這是何苦那,讓你好好養養病,你看你。哎。鬆坡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那。”
我正要說話,不過袁世凱卻又開口對我問道:“鬆坡啊,我看你這樣子,這病怕是嚴重了許多啊,你送老夫人回雲南一路上鞍馬勞頓,這身體,哎;真是讓人擔憂啊。”
終於,袁世凱,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千辛萬苦,千言萬語,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要是今天他不說出來,我還真就是東風火船皆具備,奈何曹公已退兵啊。
我暗暗的一笑,而後對袁世凱道:“大總統,蔡鍔是軍人,這身體沒什麼,沒什麼;更何況老母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母親出了一點什麼意外的話,那蔡鍔,就算是死了,也無顏面對父親、長輩啊。爲了母親大人的安全,蔡鍔必須親自送母親回雲南,不怕您笑話,就是蔡鍔這把子骨頭,仍在半道上了,我就是挺屍,也得看着母親安全的到雲南,才能嚥氣。您知道啊,北,京到雲南這一路,有多少行程,哎。”
袁世凱見我這麼說,不由得點了點頭,略微思索了一晌,而後試探性的對我問道:“鬆坡,那你直接叫你的副官,帶着衛隊送老夫人回去不就行了嗎,何必自己還辛苦折騰那。你還信不過你的副官嗎?”
我擺擺手,喝了一口茶,艱難的嚥下之後,對袁世凱道:“大總統您這話要是不是您問,我想我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哦?”袁世凱一怔,而後道:“此話怎講啊鬆坡啊?”
我苦笑了笑,道:“大總統,您說得對,我信得過我的副官,要是真的能讓他帶衛隊一路上護送老母親的安全,我自然是放心,只不過,呵呵,也不怕您笑話,蔡鍔其實在京,除了一個副官之外,真沒有什麼手下了,更別提衛隊了。”
“什麼?”袁世凱面色一下子冷了下來,道:“鬆坡你堂堂一個陸軍上將,昭威將軍,竟然連衛隊都沒有!在京的那些官,員都是幹什麼吃的!你這樣,我知道,要是我派人給你吧,還怕你多心,你現在就發電,把你在雲南的衛隊調來,我給你一個營的編制,你一個上將,一個營的衛隊不算多了。”
“不不。”我擺擺手,對袁世凱道:“大總統,蔡鍔謝謝您的好意,但是不瞞您說,其實就是在雲南,我也沒有單獨的衛隊,我的衛戍安全全都是由滇軍休假士兵輪流頂替的,而且我也習慣了,要是真的弄出來一隊兵天天跟着我,我這還咳咳咳咳,我這還真不習慣。”
“好官啊。”袁世凱頗爲感慨的道:“鬆坡啊,現在像你這樣的將軍,是越來越少了,別說是你這樣的上將了,就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校官,哪一個身邊最少不也得跟着二三十個,像你這樣的,難找,難得一見啊。”
“鬆坡啊,這樣,我決定了。”袁世凱突然正色起來,對我道:“現在開始,你自己招兵也好,還是從滇軍裡面調度也好,這些都是你來定,然後關餉的時候嗎,這樣,這個錢就從京畿衛戍司令部裡面一起出了。”
見袁世凱這樣說,我忙推辭起來,說:“不不不,大總統,蔡鍔真的不習慣什麼衛隊,在雲南邊陲我都沒出什麼意外,何況是在北,京那,哎,就是有的時候不方便一些罷了,就像眼前這個事,哎。咳咳。”
聽我這麼一說,袁世凱的眼睛轉了轉,而後對我問道:“鬆坡,不知道你信的信不過我?”
“您這是說什麼,大總統您是國家元首,全國民衆都該信任您,何況是我一個蔡鍔那,蔡鍔肯定信任您啊。”
袁世凱點點頭,臉上掛着一幅滿意的表情,對我道:“鬆坡啊,我看你這身體啊,還是不要多走動了,既然你信得過我,那就把老夫人的安全交給我,你就在北,京好好的修養着,早日痊癒纔是真的。你放心,老夫人的安全交給我,我親自挑選一支百人衛隊,由袁乃寬和張鳳翽兩個人帶領,乘專列,送老夫人回雲南修養。你看可以嗎?”
“您說……”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對原始激動的敬禮,道:“蔡鍔謝大總統!”
袁世凱點點頭,又安我心道:“鬆坡你放心,袁乃寬是我的管家,是我的心腹之人,張鳳翽雖然有一點擦傷,正好也閒着沒什麼事,而且他的本事你是親手試探過的,而且他的名聲可不比你這個昭威將軍小,有他們兩個人,再加上我親自挑選的精兵護衛,乘坐專列,老夫人的安全,你大可以放心啊;不是明天走嗎?你這樣,還是原來的日期不變,咱們不能耽誤老夫人的行程,你給雲南發電,要唐繼堯在昆明車站迎接。”
袁世凱如此說完,我自然是千恩萬謝,而後又是幾句寒暄,我這才離開總統府,之後我又去了陸軍部,當然,見到段祺瑞之後,說的還是差不多這一套,不過我特意的強調了袁世凱派遣袁乃寬、張鳳翽護送母親的這件事,而段祺瑞如我預想的一般,表示自己也將會命令趙倜,攜帶自己的衛隊,與袁乃寬二人一同護送老母親回雲南。
其實說實話,對於趙倜這個人,我還是比較提防的,我不想讓他與老母親一同回去,所以我大力推辭,可是段祺瑞卻說,趙倜這一次也是要回河南任職的,他見我堅持,也不便在說什麼,只不過,他卻是換了一種說法。
他說趙倜既然要回河南任職,那早一天晚一天離京也沒所謂,他說既然母親大人也要回雲南,不如就借花獻佛,讓他們先同老母親同乘專列,然後中途下車就是了。我說這是大總統安排的專列是不是不好再讓其他人上去。
可是段祺瑞卻說大總統那邊由他處理,而且保證不會耽誤老母親的行程;他如此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今天一早,送母親大人到車站前,袁克定、徐樹錚二人都是親自到了我的府邸,大包小裹的足足裝了兩車的東西,說是給母親帶的一些禮物,要她老人家帶回到雲南受用的。
只不過,這卻都不是重要的。
看着徐徐開走的專列,愈來愈大的轟鳴聲,越走越遠的列車。
我可能已經忘記了沿途的風景,但是我卻知道一件事,讓我異常的開心爽快,袁世凱也好,段祺瑞也罷,或是其他什麼什麼不知道,處在暗中的人。
總而言之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安排,可是這一切卻都隨着專列的開走成了空,他們最後就是落了個白玩,而且這還是最好的結果!
雖然如此,可是我卻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那就是爲什麼今天江朝宗安排的衛戍中,怎麼總是覺得有一個我熟悉的面孔,可是我卻想不起來,倒是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