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祖竅。
玄都紫府之內,但見有六月照澈,清去迷霧,現出九重玉樓。
雲海樓中。
原本便已磨礪到最後的陰神,在清原一場心氣起伏之下,熱血迸發,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陽神立成!
剎那之間,陰神凝實,與他本身無異,有一股溫暖氣息,宛如烘爐一般熾熱,好似他身上血氣遊動。
陽氣通神,遊走全身,溢出體外,頓時散作熙和溫暖之風。
但見陽神所化之身,仰頭看去,然後雙手上推。
七重樓!
開!
七重樓,號爲陽神。
在這一步,道家流派不同,境界各有不同。
或有稱真武之境、或有爲北斗之名、也有喚作七星、而更多的則是稱之爲……陽神!
而佛門之中,各脈也有不同源流,或有七寶之稱,也有七苦之名,而在西方偏北的佛宗之中,更有如七罪之名。
至於文士之流,無境界修爲可言,然而觀看天地各種,透徹清晰,己身也有一股浩然正氣,而鬼神不侵,在自身修養的方面上,有了知、止、定、靜、安、慮、得,號爲七證。通常在修行人眼中,有了這等修養的文士,身份已不亞於道家真人,只是這類人物,通曉道理,卻不修法術。
“這就是七重樓所在。”
陽神所化的清原,站在這裡,靜靜體悟。
成就陽神,剎那之間,十萬念頭運轉。
七重樓比之於下方的雲海樓,未有那般廣闊,然而卻更爲精緻,美輪美奐。
北方是七星橫空,南方則六星相併,南北各按生死而分。
東西各有神獸之狀,而他身在中央,宛如烈陽。
……
念頭轉過,不過剎那之間。
只見清原立成真人境,氣息沖霄,壓過蛟龍,他伸手一攝,那白玉尺倏忽入手。
啪地一聲。
白玉尺上,沿着赤紅色的雷紋,光芒閃爍,宛如裂縫。
下方古鏡,光芒大盛,鏡光徹底凝實,任由你風浪再大,仍無半絲動搖。
咻!
那蛟龍也未有束手待斃……見清原剎那成就陽神,它也同樣只是靜了一瞬,便即吐珠。
此珠銳利萬分,竟滿布劍意。
“來!”
清原巍然不懼,朝前一踏,白玉尺往前一點。
雷霆法劍!
……
灕江。
那魚妖忽然停在那裡。
“那人……”
氣息陡然暴漲,幾乎沖霄而上?
他先前還未徹底踏足此境,如今方自突破?
還是說,早已是真人,如今更進一步?
從氣息之強盛來看,已不遜色於那頭蛟龍。
其勢頭之盛,似乎還反壓過了攜帶風雲洪水的蛟龍。
……
固縣。
那守正道門的年輕真人,腳踏雲霧,立身高空,遙望漓縣方向。
原本神色冷淡漠然的他,忽然間,面色驟變。
“這……”
年輕道士瞳孔一凝,駭然道:“此人之氣息,何以如此強盛?竟將氣勢反壓蛟龍?”
蛟龍道行之高,在七重天之中,已是極高,幾近巔峰。而論起本事,它作爲龍屬,比尋常妖王都要更兇三分……如今攜捲風雲大浪,其氣勢之盛,除非八重天的人物,否則誰能應付得了?
但這人,卻當真壓過了蛟龍?
“八重天?”
年輕道士出身守正道門,眼力自是比尋常真人更爲精細,低語道:“他分明還未足此境!”
……
南樑,涼州。
這裡曾是妖僧造反的地界。
雲鏡先生拿着筆,怔怔看着眼前的一盆水。
適才他的墨水,滴落在了水盆中。
旋即便染黑了這一盆水。
若說涼州就是一盆水,而妖僧歲弓是一滴墨汁,染黑了這盆水……那麼這天地,就該是一座湖,妖僧歲弓這一滴墨汁,染不了整座湖。
然而魔域的大魔,則又不同……他足以將整座湖,都染得黑了。
“這個道理……”
雲鏡先生看向了蜀國方向,“這邊的那滴墨水,原本只能染黑一盆水,但他在不斷生長,生長到足以染黑整座湖?”
……
蜀國,悅城。
“那個草藥……小道當真是急需的。”
“五十兩。”
“別說五十兩,五百兩小道也是買了……只不過,小道終究是個出家人,並且,近來買藥太多,手頭略微有些拮据。”
“你這小道士,消遣大爺不是?”
那邊說話的是個壯漢,顯得十分兇悍,當即擼起袖子,掄起拳頭,作勢要打。
“莫動手,莫要動手。”
自稱玄松子的道士,訕訕笑道:“有話好說,小道與人爲善,向來只是採藥煉丹,從不與人動手。要不……煉了丹,有緣相見時,再送你一粒?”
那壯漢本就只是作個樣子,然而聽了這話,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當真消遣大爺不是?”
“等等等等……”
玄松子忽然擡手,怔了一怔,朝着後方看去,滿臉訝然。
“那裡?”
他靜了片刻,忽然轉身便走。
那邊的壯漢怔了怔,喊道:“你不要這藥材了?”
“不要了。”道士的聲音遠遠傳來。
“等等……別走啊……”見過那道士天真受騙,從而信心滿滿坐地起價的壯漢,頓時有些慌了,忙是喊道:“三十兩銀子賣你……不,二十兩……十兩……這東西根本就是他娘沒人買的,三兩銀子行吧?”
“再說罷。”
玄松子聲音仍在,然而人已不見。
他匆匆離開,繞過一樹,見左右無人看見,便從懷中取出一物。
此物約指甲大小,通體渾圓,色澤淡金,赫然是個丹丸。
“變!”
隨着他一聲低喝,丹丸脫手而去,就地一滾。
轟隆隆!
丹丸落地,沾着泥土,滾動出去。
越滾越大,待到滾出十餘步,已是方圓丈許的巨大土球。
眼前變作一道溝壑,初時細小淺薄,待到盡頭那裡,已深達一丈,寬達一丈。
嘭!
那土球驀然炸開。
一道人影從中站起,魁梧壯碩,筋肉虯結,然而卻非血肉之軀,而是土石所化。
撒豆成兵!
“來來來!”
玄松子招手道:“快些走,帶小道去看看熱鬧。”
那土人轉身奔跑過來,腳步聲滾滾如雷,伸手將玄松子握住,放在頭頂上,轉身朝着漓縣方向而去。
玄松子抓緊那如同頭髮一般的土線,不禁朝着天上看去一眼。
“這個時候,上面該是會有不小的變化。”
……
仙界。
三十三天外。
太上道宮。
池水陡然沸騰。
但見無數游魚浮出水面,動盪不堪。
四邊童子驚惶不已。
忽地,有一道人現身出來,約年過半百,面貌威嚴,鬚髮烏黑,目光之中閃現出極爲耀眼的光澤,看向了池中深處。
周邊童子紛紛拜倒,稱道:“拜見道元師祖。”
道元仙尊神色沉重,雙手驀然結印,陡然打入池水當中。
無數池魚動盪不堪,水面上密密麻麻,九彩十色,美麗絕倫。
然而,沒有人用心欣賞這等景色,只見道元仙尊印訣一按,當即看見了池魚深處,一尾金紅鯉魚。
“這是當年莫名出現,至今不知源頭的一尾鯉魚?”
道元仙尊眸光閃爍,忽地看見那鯉魚頭頂。
鯉魚通體金鱗,尾鰭赤紅,如祥瑞之狀,然而在它頭頂之上,驀然生出一支金角,長約一寸。
魚生角,化龍之兆,可稱蛟龍也。
“這……”
池魚滿三千六百,或得一蛟……然而眼前這池,本就是龍池,每一尾池魚,都象徵着魚龍,都寓意着世間修道人。
古往今來,世代交替……這龍池之中,池魚數量之衆,莫說三千六百,又何曾低於三萬六千?
爲何今日出現變故?
何以變故,是出自於當年那一尾不知源頭的鯉魚?
道元仙尊深吸口氣,腳下邁步,罡風滾滾,雷聲轟隆,但見他雙手印訣一按,光芒落下,穿過無數池魚,落在那生角的鯉魚身上。
“吾已定住此中變化。”
道元仙尊喝道:“速請祖師出關,推演源頭,杜絕一切變故。”
周邊童子連忙應是,已有較爲機靈的,往祖師閉關之處而去。
……
南方之南,至深處。
隔絕虛空,無色無霧。
“啓稟天君。”
有婢女來報,見她神色驚慌失措,匆忙跪倒殿外,躬身道:“當年破去的燈籠之中,螢火倏忽變化,動亂不堪……其中之一,竟成化蝶之兆。”
“我已知曉。”
那聲音虛無縹緲,輕柔而悅耳,“你將螢火定住,且看我來推演源頭所在。”
……
東方。
“帝君。”
童子來報,低聲道:“有蠶蛹破土上樹,成羽化之兆。”
“你將風雲停住,守在周邊,切莫妄動。”
聲音溫和,語氣沉重,“前次變化得急,這次便要尋出源頭所在。”
……
紫霄宮。
正殿之上。
這裡有一張長桌,其色淡金,雕琢着金龍、鳳凰、玄武、白虎等神獸,又見日月星辰,生靈萬物等等場面,皆是栩栩如生。
落在常人眼裡,或許只是一張雕工無比精緻的桌子。
然而只有修道中人,才能察覺出來。
這桌子乃是寶物,其品階之高,已入仙寶行列。
但見桌上,有一本冊子,宛如潔淨白玉,光芒淡白朦朧,正是仙根冊。
只見仙根冊已然翻開,隱約能見一個名字,在頁面最頂上。
那兩個字,像是活過來一般,在頁面上不斷顫動,朝着上面去衝,不過兩個呼吸間,就已經有半截字跡,脫出頁面之外。
倏忽間,那名字像是一躍,消失在了這一頁。
忽有風吹來。
仙根冊翻過一頁。
這一頁上,赫然多了一個名字:清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