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行當,無外乎非分兩種:吃活人飯的,和吃死人飯的。
活人飯好解釋,這吃死人飯的,又叫做撈陰門。
過去,撈陰門的人很受老百姓的尊重,其中有四個名頭比較響亮的行業,坊間甚至還流
傳起了形容這四種行業的順口溜:
劊子手的刀,牆上掛;仵作的眼睛,看得見;扎紙匠的手藝,活又現,二皮匠的針線,走皮面!
這句順口溜的前三句都比較容易理解,但最後一個二皮匠是什麼,恐怕知道的人就不多
了!
普通的皮匠,縫的是豬皮牛皮,可這二皮匠縫的人皮,補得是屍體!
哎,看到這裡您要問了,我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巧了,我乾的,就是這二皮匠一行!
我們村在一個窮鄉僻壤裡,俗話說的好,窮山惡水出刁民,往前推幾十年,山裡面兒免不了有個土匪什麼的。
既然有土匪,就有官兵來剿匪,免不了有個打打殺殺。
那些殘肢斷臂的屍體怎麼辦呢,總不能就這麼零碎這下葬。按老一輩兒的說法,肢體不全就下葬可是容易變成厲鬼禍害的。
於是,官老爺隨手一點,讓我家祖爺爺學了二皮匠的行當。
我祖爺爺就開始學着縫製死人的胳膊腿兒,如果有肢體殘缺不全,就用假的來替代。就這麼着,我家祖祖輩輩都做二皮匠,手藝愈發精進,傳到我爹這一代的時候,就算是用假胳膊腿兒縫出來的屍體也跟活人一樣!
十里八村,沒有不信服我爹的,見了面都得尊稱一句:“縫爺!”
可是,我爹卻不打算把這一行傳給我。
我爹對我要求特嚴格,從我小時候起,每天半夜就得爬起來念書,天不亮就出門上學,考試要是低於九十分,就得回家跪搓衣板!
可是,小時候我還可以勉強考個八九十,越大了反而成績越差,實在不是那塊讀書的料啊。我曾經好幾次問過我爹,爲啥不讓我學二皮匠,我爹總是不說。
可是我的性子也倔,他越不說,我就越想知道爲啥。
有次,我爹喝醉了酒,又被我問煩了,竟然說了一句:“你真想學?”
我連忙點頭,我爹冷笑了一聲:“行,那下次有了活兒,你跟着我一起去。要是你能看下這個流程來,我就教給你,怎麼樣?”
我當然是滿口答應了。
過了不久,村裡有戶姓黃的人家找上了門。說起這姓黃的一家人來,村裡每一個人願意搭理的。在我們農村,最講究的是忠孝仁義,可是這黃家人忠孝仁義是半點兒不沾啊!
別的不說,黃家當家的黃東,就不贍養他的老孃!
要知道,黃東的爹死得早,全靠黃東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黃東拉扯大,可是,他人長大了,心還沒長大。平時啥活兒不幹不說,一個家裡裡外外全丟給老孃去管。
這還不是最令人生氣的,最絕的是,等黃東的娘老的走不動路,管不了事兒了,他竟然把她丟在一個房間裡等死!
村裡又人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黃東竟然說人老了,活着也是受罪,倒不如早點兒投胎,興許下輩子還能去一個好人家。聽到這兒,那人差點兒跟黃東打起來,可是黃東捱了揍之後依舊我行我素,還是不贍養老人。
村裡人能揍他一次,可也不能天天盯着他啊,沒辦法,只能爲黃東娘祈禱。可祈禱也不是個事兒,黃東娘最終還是死了。
而且,死的那叫一個慘。
發現黃東娘去世的,不是黃東,而是隔壁的鄰居。那鄰居聞着家門口怎麼有一股子臭味兒呢,敲開黃東家的門才發現兩口子都不在家,而臭味兒正是從黃東娘所在的那間屋裡傳出來的。
黃東她娘,整個人都已經爛透了。
而且更詭異的事情是,黃東的娘養了一隻老貓做伴兒,那隻貓和她一樣被關在了屋子裡,貓出不去,餓得慌啊,正巧黃東娘嚥了氣兒,那隻老貓就直接把黃東娘當做口糧,三口兩口的把她的半張臉都給啃沒了!
你說說,這黃東娘被兒子活活餓死在家中,已經夠可憐的了,還被老貓吃了半張臉,屍體不全,這能沒有怨氣嗎?
黃東這混蛋現在才害怕了,於是就找到了我爹。
我乍一聽說是黃東要來找我爹縫屍,登時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說不行。但是我爹猶豫了一下,卻答應了。
我問爲啥要給那孫子縫屍,讓黃老太變成厲鬼去報復他纔好哩。我爹冷哼了一聲,罵了我一句多嘴,緊接着就不說話回屋了。
那天晚上,我爹拿着皮箱子,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黃家。
一進門兒,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屍氣,這味道我經常在我爹的衣服和傢伙事兒上聞到,已經很熟悉了,但是這樣重的屍氣,我還是第一次聞見。
見到我爹,黃東連忙迎了上來,尊稱一句:“縫爺,您來了。”
我爹理也不理黃東兩口子,直接進了停屍的那間屋。進屋之後,我爹讓我把屋子裡能反光的東西全都收起來,緊接着,我爹就抖摟開了傢伙事兒。
做二皮匠這一行的,都隨身攜帶着一個皮包,裡面是各色金針!爲什麼要用金針呢,因爲金是陽物,用金針縫屍體可以稍微抑制一下屍體裡面陰氣的蔓延。
至於線呢,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
這線,名叫陰陽線,是用童男童女的頭髮絲兒擰在一起,製作而成的!這線能貫通陰陽,將死人即將冒出來的魂魄再度壓回身體裡面兒!
準備好金針和陰陽線之後,我爹就打算縫屍體了。可是推開棺材蓋兒的那個瞬間,我爹和我就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爲什麼?
因爲那老太太死的着實是慘啊!
只見那老太太只剩半張臉,另外的半張臉被野貓啃噬的殘缺異常,幾乎沒了肉,只剩白花花的骨頭摟在外面兒。老太太的眼珠子也被從眼眶裡拖了出來,後面的神經好像麪條一樣,連接着那顆白花花的眼珠兒,噹啷在臉頰一側… …
看到這血腥的一幕,加上那撲面而來的屍臭味兒,我幾乎要嘔吐,但是此時此刻,我忽然瞥見我爹帶着三分笑意,看着我。
那笑的意思,分明是說我肯定堅持不下來,還是抓緊時間回家去吧。
可是,我偏偏就犟,我爹說我堅持不下來,我還非堅持給他看看!
於是,我強忍住嘔吐的慾望,瞪着大眼睛看我爹縫合屍體。我看到我爹穿針引線之後,用手從包裡取出了一塊兒皮子,緊接着,用一把小剪刀剪出了一個形狀來。
剪完之後,我爹隨手將那個皮料貼合在了半臉老太太的臉上。說來也奇怪,當初我爹剪皮子的時候看起來動作很是隨意,但是當皮料貼合在老太太臉上的時候,卻顯得那麼的服帖,簡直像是爲老太太量身定做的一樣。
我爹這手裡的功夫,果然是不一般!
剪完了皮子,就開始縫了,我屏氣凝神的看着我爹捻起了針線,可就在這時候,屋外忽然寒風一陣,夾雜在那陰風裡的,是一羣野貓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