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曾經嵐風閣的第一公子, 如今青絲紛亂,兩眼發直,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張與阮諾相似的臉雖蒼白憔悴, 卻精緻依舊, 只可惜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像是個美麗的人偶, 美則美矣, 卻沒有魂靈, 似乎不是活物。

凌曜把若塵從人羣中摻了出來,若塵表現的很順從,可除了會呼吸以外, 他沒有一個活人應有的特徵。

阮諾的心不住往下沉,他適才偷偷打量着的活生生的人, 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

“若塵、若塵……”凌曜焦急地喚他。

若塵依舊兩眼發直, 彷彿一潭死水, 沒有一絲波瀾。

凌曜用力搖着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人搖散架了一般, 若塵依舊沒有反應。

“我們帶他去找我師父。”阮諾此時只能寄希望於無涯子,希望他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凌曜頷首,阮諾上前幫忙架起若塵,向石橋的方向走去。

立在橋上的無涯子,發覺情形不對, 急忙從橋上大步流星地衝了下來。

“師父, 若塵公子不知爲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我們在岸邊遇到他時, 他已然如此了, 不知是怪病還是中邪?”此時他已無瑕顧忌凌曜見他識得若塵是否會覺得疑惑,畢竟人命關天, 若塵這樣可能也不比死了好多少。

凌曜望着無涯子,忽然向他深鞠一躬,沉聲道:“道長,還請您指點迷津。”

無涯子一怔,連忙擺手道:“凌公子不可多禮,此事真的與貧道無關,貧道亦不知情。”

他盯着若塵看了半晌,又抓着脈門按了一按,大搖其頭,眉心緊皺,道:“若塵公子的症狀看着像、像是失魂症。”

阮諾驚詫道:“失魂症?”

正在此時,一個老者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阮諾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凌府的管家,只見他一把抓住凌曜的衣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原本神采奕奕、目光炯炯的老人,此刻面如死灰,嘴脣顫動着,卻半晌說不出話,抖了好一會,才顫聲道:“少爺、少爺……快回府,老爺和夫人出事了!”

阮諾與無涯子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讀出了驚詫,無涯子向他攤攤手,示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二人只得跟着凌曜向凌府狂奔。凌曜揹着人世不知的若塵,而阮諾和無涯子攙扶着彷彿老了十歲連走路都顫顫巍巍的管家。

此時正值夜半,凌府燈火通明,丫鬟僕人慌作一團。

前廳裡,凌家二老端端正正地坐在紅木椅上,面無表情,目光呆滯,與若塵的情狀一模一樣。凌曜將若塵放在另一張椅子上,望着這三個他曾無比熟悉的人,心潮劇烈起伏後,只剩一片白茫茫雪地一般的空白。

“少爺,請跟我來一下,老爺和夫人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靜立在一旁的管家幽幽開口了。

阮諾掃了他一眼,只覺他眼中有一抹異樣的神采,也未在意,作爲管家有些話他應當想要和凌曜單獨說。

凌曜望了望阮諾和無涯子,點了點頭,便跟着管家走出了前廳,待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阮諾才收回目光,此時前廳之中只剩下幾個低頭垂手而立的丫鬟,三個如同人偶般一動不動的“活死人”,以及阮諾和無涯子。

無涯子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廳中來回踱步,阮諾亦是一陳心慌。

“管家”帶着凌曜來到了寂靜無人的花廳,廳中燈火未燃。二人在幽暗中靜立了片刻。方纔還老態龍鍾的管家,忽然袍袖一揮,屋中霎時燈火輝煌。

“閣下是誰?”凌曜淡淡地問,臉上波瀾不驚,並沒有料想之中的驚詫神色。

“孟章君不愧是孟章君,成了凡人也這般清雅從容,不染纖塵。”“管家”撣撣衣袖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我來,是給孟章君看樣東西,孟章君不想知道自己的前塵往事嗎?看了之後就全明白了。”

說完,默唸法訣,右手一揚,一面不知從何而來的銅鏡凌空而起,發出耀目金光,片刻後金光變得逐漸柔和。

“管家”笑道:“這是‘前塵鏡’,你的前塵往事都在裡面,好好欣賞吧。”

凌曜怔怔地望着半空中的銅鏡,整個人彷彿靜止了一般,並沒有注意到,“管家”已從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者,變爲了一個頭戴玉冠、身穿紫色華袍的俊美公子。

前廳裡,無涯子在踱步踱到鞋底快磨破時,中鬥星君終於響應了他內心的呼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了進來,無涯子只見一道白光閃動,轉眼間一個大活人便立在了他面前,望着憑空冒出來的人,見過大世面的無涯子也不禁聳然一驚,阮諾更是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廳中的兩個丫鬟張大嘴巴呆住了,待反應過來,甫要失聲驚叫,卻惹得中鬥星君眉一皺,忽然施法,兩個丫頭欲破口而出的叫聲猛然被斬斷。

阮諾怔怔地望着來人,只見他渾身裹着淡淡的仙輝,輕衣緩帶,衣襬無風自動,仙氣凌然,似是從畫中走出的仙者,人間見所未見。他與阮諾目光相接,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旋即便轉向無涯子,輕笑道:“青染這般着急,想必發生大事了吧?”

被稱爲青染的無涯子白了他一眼,道:“這三個得了‘失魂症’的你看到了吧?”

青染?原來師父的名字叫青染,一直烏鶇居然取名叫青染,阮諾有數個疑問徘徊在心頭,可這不是滿足好奇心的好時機,他只得把一肚子的問題生生嚥了回去。

無涯子皺眉,片刻方道:“所以說,這幾個得了失魂症的人,是被殘魂引吞噬了魂魄?”

中鬥星君道:“正是如此,只有殘魂引能啓動還魂陣,而要想使殘魂引發揮效力,必須要讓它吞噬生人的魂魄。”

無涯子驚道:“孟章神君爲何要啓動還魂陣?難道……”

中鬥星君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認可他未說出來的想法:“爲了洛離。”

無涯子道:“洛離死於‘弒神劍’,按理說早已魂飛魄散,就算殘魂引能找到一絲殘魂,又有何用?”

中鬥星君長嘆一聲,道:“爲了一絲殘魂,不惜犧牲數人,監兵神君已經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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