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輕輕的打在地面上,順着斜坡慢慢的積成了幾個小小的小溝小塘,雖然已經入秋了,可是這氣候多少帶有一點燥熱之意,恰巧這場大雨沖刷了夏季最後的熱意,澎湃涌出的是秋季的清涼。而這御花園中的花,經過了大雨的洗滌,更爲嬌嫩潔白。
“沙沙沙——沙沙沙——”
水滴濺開,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這美麗如畫的地方。她彎下腰,用細手慢慢地擡起有些花瓣零落一株淡紫色的菊花,將花依靠在旁邊結實的枝幹上,滴在花蕊裡的雨水漸漸流出。
“姑娘好雅緻,一大早就來御花園這裡欣賞菊花。”女子聞聲,挑眉,站起身,細眼瞧去。她分明記得剛剛站在那裡的是自己的侍女,但是現在那裡站着的卻是一個貌似女子陰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男子。
滄溟雪低頭道:“二皇子又何嘗不是呢?如此時辰,你倒是悠閒啊。”她並不是出於禮節而嚮慕澤彌行禮,而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緒繚繞,心跳的甚急。她就知道,自己定是中毒了。
若不是她從小學醫,恐怕現在早已中了那個男人的毒手了吧。
其實早在前些日子,鉞風致就把宮裡讓她提防的事情、該做的事和不該做的事都告訴了她。這裡畢竟不是滄溟國,而自己也不是能隨便使喚隨便任性的公主殿下,嫁入他國,入贅他國就必須學會收斂。不過,當自己談到烈峰國的二皇子,鉞風致的親弟弟的時候,鉞風致臉上的神情是那麼的凝重。
滄溟雪是聰明人,知道察言觀色。她三番五次的去看鉞風致,就是爲了他。
對於慕澤彌,滄溟雪也略有耳聞,不過,還是沒有現在遇見他那麼吃驚。
“這個世上有各種各樣的毒,也有不同的味覺,有些是酸甜苦辣,但是有些……卻是無色無味!殿下,敢問,初次見面就出此毒手,那下次是否要了我的命?”滄溟雪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樣直插進慕澤彌的眼裡。
慕澤彌顯然是略微吃了一驚,隨後那春風拂面般的微笑掛在俊臉上:“原來是溟雪公主啊……我還以爲是什麼普通的侍女……罷了,剛剛有些失禮,望公主殿下請多多見諒。”
見諒?哼!滄溟雪心中一哼。這人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一見自己便出手,在自己不知覺的時候撒下了迷魂香。堂堂烈峰國的二皇子,怎麼看,和正氣凌然的鉞風致是扯不上一點的關係。
“失禮之人,是我纔對。”她臉容滿面,眼目中皆是笑意,輕聲道,“二皇子,來此地也是賞花?”
慕澤彌搖了搖頭,向自己行了一禮,不說明自己的來意,便從滄溟雪身旁走過。
“你……”滄溟雪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慕澤彌只是笑,笑的特別的詭異,讓滄溟雪忽然覺得自己看不透面前這個男人,明明他就在自己的前面,明明他眼裡閃現出的是常人的眼神。但是……卻讓自己莫名感到恐懼。
“你們還太稚嫩了,你一樣,父皇一樣,至於皇兄……呵,也只有他。”他附在自己的耳畔,輕聲說,“滄溟雪公主——你好好的管好自己便是。其餘的,就不要管了。畢竟,你又不是皇兄的什麼人。”
他看着滄溟雪眼中的震驚,心中不屑的哼了一聲,剛擡起腳要走,偏偏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人拉扯着一樣,回頭一看,那個人用自己兩隻細白的手緊緊地拉着自己的衣袖,她的雙眼中何止存在的是憤怒,還有燃燒在心裡的火焰。
慕澤彌一愣。
而在皇宮的另一邊,一個人的心情也與慕澤彌一樣,複雜,似有太多話語想要說出口,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再者,在場的人都不能失禮。可爲什麼,偏偏是她……
“風兒,風兒?風兒!”威嚴的聲音響在耳畔,讓他不得不低頭。
“父皇。”鉞風致答道,“您說的事情,兒臣都明白了。”
越秦意味深長的看着鉞風致,許久,才點頭:“恩,你要明白,你現在擔負着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生死,還是整個烈峰國的。你的生死,就決定烈峰國的生權……”
又是這些……鉞風致心中有些煩躁,但面上不能輕易顯示出來,只能耐着性子聽完。
“對了,溟雪她照顧你照顧那麼久了,她身子還好嗎?”越秦忽然話題一轉。
“她……只是有些疲乏,我病一好,就叫她回宮休息,可是她……說是去御花園給我採集菊花的花露,用花露與花汁給我繪製一幅淡雅的山水圖,好讓我日夜閒暇之時,眼前一亮。”鉞風致耐着頭皮答道。
站在越秦旁邊的黑袍大祭祀讚歎道:“真是心靈手巧,如此賢惠,如此姿色,真乃是我們烈峰國的福分啊!陛下,關於太子殿下的婚事……”
“恩……”越秦捋了捋鬍鬚,大笑,“算算也該是時候了吧。風兒,你意下如何……”
鉞風致心一驚,雖然低着頭,但餘光還是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人。她漫不經心的擺弄自己手中的白玉簪,眼神坦蕩而又平靜,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焦急。
雖然現在時辰尚早,但一大清早,越秦就派人將大祭司、鉞風致帶到自己的書房裡。這種事情時常發生,鉞風致不以爲然,不過,今日倒是不尋常。
早早地,就坐在黑木椅上的女子,還未等自己進門,就隔着窗門,聽到了一個人與父皇的談話:
“水神殿下,您治理水災有方,又將大旱之處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還有關於關東的事情,我在這裡謝過您,若不是您,風兒恐怕……”
但是聽見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畢恭畢敬,越風致就有些好奇起來,但在宮中,做事需謹慎。鉞風致心思縝密,若不是自己早前就將守在大門的侍衛悄悄調開,恐怕自己聽不得這機密。
“……這是我的職責。至於太子,與我無關,我只是順應天意,就下他罷了。不必謝我。”冷談的口氣從房內傳出。鉞風致附在窗戶上的手指微微一顫。
莫名的感到熟悉。
可是,是什麼人呢?水神殿下?神?
關於關東的事情?!
關東!!!
他在該想到的。
前不久滄溟雪就已經告訴他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了。自己起初只是懷着僥倖派人查訪女子的真實身份,但哪一個不是被那個白衣女子揮袖迷昏。
“既然殿下來了,就莫要在門口站着,若同小人一般。”冰冷的聲音刺入自己的心肺,鉞風致緊緊地握着手,慢慢的推開了門。
“吱拉……”
“參見父皇……”
“……”
隨後大祭司也趕來了,而形成了現在這般形勢。
“兒臣,明白了。”怒火慢慢涌上心頭,鉞風致應道。
大祭司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不懷好意的盯着鉞風致和坐在一旁清閒的水神——溫柒。溫柒察覺到別人的視線,任憑大祭司與鉞風致的偷偷掃視,她並不作聲。
“水神殿下,關於您下凡的日子有……”越秦轉過頭,看着坐在地下戴着面紗的脫俗少女,嚥了一口水。
溫柒挑眉,思索了一會兒,開口:“估摸十多天吧。”
十多天?!鉞風致的腦海中閃過這三個字,神情有些複雜。
“因爲烈峰國的水勢近年來接連不斷,再加上確實本人管理不善,所以……特意下凡相助。不過,有一些水災的造成,是因爲上天發怒,也許……你們造下什麼冤孽吧。”溫柒淡淡的說。
鉞風致不說話,越秦更是悶悶不語。大祭司在心底不屑的嘲諷:“愚蠢就是愚蠢,人類,都是爲了利益放棄僅有的美好一切事物。真是愚笨!”
鉞風致沉聲道:“父皇,兒臣似乎隱約記得見過水神,敢問水神殿下,您是否路過關東救過本宮?”
他從心底裡都想知道,想要清楚一直徘徊在他心底的那片竹葉和那個人。溫柒的到來,實屬自己的意料之外,可是,心中涌現出的不僅是對她的驚喜,還有……真相!
“……”溫柒看着跪在地上的鉞風致,冷冷道,“是。我曾記得那時太子殿下言語舉止有些癲狂,是否患有疾症?”
鉞風致低着頭:”……多謝水神關心,本宮初到關東時有些不適,所以纔在水神面前失禮。多有失態,抱歉。“
”太子殿下說的是哪裡話,您關心黎明百姓,親自下災區救治難民,百姓們都感激涕零呢。”大祭司說,“陛下,臣看這樣如何,賞賜殿下已有了,可是殿下的苦勞這點賞賜如何彌補,臣看,還是讓殿下與滄溟雪公主今早完婚,早日與滄溟國結交,豈不甚好?”
“不!不是這樣的!”滄溟雪用力的拉着慕澤彌的雙手,堅定的說,“我不僅僅是一個明面上的公主,我還是他的朋友!他信任的人!慕澤彌,你休要以爲我是往日那些嬌生慣養的公主!我,滄溟雪,絕不是那種人!”
慕澤彌在那一刻分神了,他很吃驚。
這個女子,這個公主殿下,雖然這種行爲在他的眼裡是那樣的幼稚,但是,她眼中流露出來的,是自己曾在從前疼愛自己的皇兄臉上看過,與鉞風致一模一樣的神情。那個東西,那個該死的東西的名字……
叫做……
信任。
滄溟雪確實有些失態,竟然在慕澤彌的面前將堂堂一個公主特用的尊稱“本宮”在這個只見過一面的生人,改成了“我”。
“……你和一個人一樣,一樣的令人感到噁心。”慕澤彌推開那雙細嫩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你噁心到了我,所以,下次見面,滄溟雪公主。"
她呆呆的看着慕澤彌的身影,呆愣了一會兒,不顧身份的跑上前去,可惜,慕澤彌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見了。
其實慕澤彌並沒有離開,他只是躲在宮牆邊上,眼睜睜的看着滄溟雪高傲的扭頭離去,然後,再也撐不住,腿一軟,跌倒在地上。
“鉞風致……我又輸給你了。”
正如當年一樣,無論自己如何辯解,無論自己如何痛哭流涕,還是比不上鉞風致的一次昏迷不醒的表現。還是換不來母妃的珍貴性命。
真沒用。
是啊,誰能想到呢?在十多年前,在兩位皇子還沒有徹底的成爲敵人之前,在他們都還沒有捲入奪帝的時候,他們,他們曾經還是好兄弟,好朋友,或者是滄溟雪口中的“信任的人”。
但是,一場火災,在宮廷之中無緣無故就燃起的火災,將兩兄弟之前的所有感情,粉碎的一乾二淨。
付出代價的,是鉞風致的母妃得了怪病,活下來的日子越來越少;是慕澤彌的母妃爲了救出這個被火柱砸傷的鉞風致,而喪失了自己的絕世美貌,失了所有陛下的恩寵。
一切痛苦的根源,就這樣,隔在了兩兄弟之間。
慕澤彌將一切罪過深深埋在心底裡,他不管,不管究竟是不是鉞風致害的自己的母妃沒了美貌,可是自己的母妃到底還是鬱鬱寡歡而終,一粒名爲“恨”的種子悄悄的埋下。至於鉞風致,那場火災是誰救自己出來的,他根本一無所知,因爲那時他就被越秦,自己的親生父親送去邊疆磨鍊,力爭成爲一個能文能武的太子殿下。
等到鉞風致回來,迎來的是自己母妃因爲重病而死亡的喪禮。在自己傷心過度,一而再而三出去尋酒之時,他看到了許久不見的慕澤彌,母妃的喪禮據說慕澤彌並沒有在場。
也是,只是一個妃子罷了。
但是,鉞風致他看見了,他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兩個人的對話:
“二皇子,已經處理乾淨了。”
“很好,那個賤人死有餘辜。我想要的,就是鉞風致的痛苦!”
“可是,那種毒煙飄蕩在景仁宮沒事嗎?不會引人懷疑?”
“沒事的。此煙無色無味,就連形狀都看不見,只要多次照陽,這種煙的痕跡就早早消失了。對了,我記得,今日就是一個大好天氣,只怕煙早已消失了。"
“殿下真是聰明。”
慕澤彌並沒有在意下屬的笑意,他只是面目僵硬的扯了一個微笑罷了。鉞風致,徹底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那個從小關心自己尊稱自己爲皇兄、信任自己的小小慕澤彌,已經徹底蕩然無存了。
兩個人、兩個人的兄弟感情就從那一天徹底的血淋淋的揭開了。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你遲早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手下。”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賤人生的好兒子啊——鉞風致,你就是不知好歹!”
……
有些時候,慕澤彌看着明明離自己不過幾尺的鉞風致,卻忽然感覺到,他們都變了。無論是自己,還有那個從前一直疼愛自己的皇兄。
慕澤彌明白,也不得不去面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
在一個雨天,他惘然的昂着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他的心,早已殘缺。但是,無論結果是怎樣,他都毅然決然的扭過頭。因爲他知道,腳步已經不能停下了,即使自己累了,暫時的蹲下身子喘息,然後,繼續前行。
既然錯了,就繼續錯下去吧。
“啪——”
不知究竟是自己的淚水,還是雨水落在地上呢?不過,這都無所謂了……
“嘶!”鉞風致伸手觸碰自己的傷口,不知怎的,就在剛纔,心猛地一跳,給他不好的感覺。接着,就不小心將舊傷口微微拉扯。
“風兒,你怎麼了?”越秦問。
“他舊傷復發了。”溫柒冷冷的盯着鉞風致。揮手將瀰漫在空中的水霧聚集在一團,然後慢慢的推向鉞風致的傷口。鉞風致呆呆的看着傷口流出的血慢慢倒流,一股暖流順着血脈流經全身。
“多謝水神大人。”他微微低頭。
大祭司笑道:“太子殿下,若是身子不適,今日便說到這裡吧。反正,也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情。關於滄溟雪公主的婚事,太子殿下應該沒有異議。既然這樣,陛下,臣看還是……”
“等等!”
“恩?”越秦挑眉,順着衝動而出口跪在地上的鉞風致,問,“怎麼了?風兒?”
鉞風致鎮定地回答道:“父皇,滄溟雪初入宮中幾日罷了,且再過幾日就是水神大人的雨祭,兒臣看還是將這件事辦了……”
“不用太子殿下操心。”他與還想說些挽回的話,卻被溫柒打斷。
溫柒淡淡的說:“既然祭祀大人都說了,那麼便將這兩件事情一同舉辦,如何?”
“沙沙沙——”
“下雨了……”溫柒不顧越秦等三人,從椅子上忽的站起來,一揮手就把緊閉的門吹開,像一團白霧衝向外面。溫柒的白袖一不小心拂過鉞風致的臉。一股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鉞風致一時呆怔。待自己回過神來,溫柒已經獨自站在外面欣賞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罷了。這件事,就依水神的意思。風兒,你照顧好水神。咳咳咳!咳咳咳……”坐在龍椅上的君主忽的劇烈咳嗽起來。越秦的病況近日愈加嚴重了,大祭司靠近,扶着他,對鉞風致說:
“太子殿下,照顧好水神。”
“……明白了。”
鉞風致依靠在柱子上,漫不經心的看着站在外面的所謂的水神大人。
說來也怪,這個水神大人的眼神雖然看起來冰冷至極,但是,就在剛纔,鉞風致忽然發現她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破綻。那不是冰冷,是對天空而傾斜的雨水閃爍的興奮。
雖然自己的父皇和那個大祭司都對溫柒那麼的尊敬,剛剛還特意交代自己照顧好溫柒。不過,也沒有什麼好照顧的。雖然溫柒站在外面,可是,這暴雨,卻偏偏沒有打溼她。甚至連因爲溫柒的動作飛舞在空中的髮帶都沒有濺出一點點的水污。當真奇怪!莫非她不是祭祀派來的?是真正的水神?
鉞風致搖了搖頭,揮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奇怪念想。
溫柒的水神身份是真是假,又與自己有何關係,反正,依着父皇的詔書,再過幾日,就是自己的大婚之日了。不過剛剛在父皇面前自己如此衝動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是怎麼一回事?
鉞風致還是第一次那麼的說出如此沒經過自己斟酌想法就脫口而出的話。要不是自己反應迅速,估計……哎!真是糊塗了。
他嘆氣,擡頭去看溫柒。因爲從剛剛起,溫柒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呆呆的昂着頭。鉞風致心中一驚,雨越下越大,可是,該死!剛剛自己竟然沒注意!
傾盆大雨順勢而下,而此時此刻站在雨中的溫柒,早已被大雨沖刷了一乾二淨!她的衣裙緊貼着皮膚,紗裙早沒了當初的蓬鬆,變成了勾勒出溫柒修長身材的線條!而髮帶,剛剛因爲溫柒的大動作而有些脫落,那張精緻的臉,臉上的複雜神情,也被雨水衝的乾乾淨淨。露出白皙的膚色,眼中的冰冷,早就揮之蕩然。
“可惡!”鉞風致焦急的從旁邊抽出一把傘,匆忙的向雨中的人兒跑去。
“那傢伙剛剛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一會兒沒有盯她,她就自顧自的淋起雨來了?神,會生病麼?”鉞風致緊緊的握着傘,他甚至忘了,自己都沒有打傘。
他也忘了,自己爲什麼會如此的憤怒和焦急。
“噠——”
“啪——”傘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但鉞風致已經沒空管這些了。因爲……
“你……是什麼人?”鉞風致的腳步忽的停下,他震驚的看着浮在空中的俊美男子。原本自己只顧拿傘沒有細看,卻哪知跑到溫柒不遠處就看見了這個怪異的男子漂浮在空中。一種壓抑着自己的黑色氣息在他身旁忽出忽進。
男子似乎注意到鉞風致吃驚的目光,他竟然轉過頭,緊緊的盯着自己。這纔看清了男子的真正面貌。
他與溫柒的絕色美貌一樣,是鉞風致此生所僅見最爲完美的俊美男子。竟是自己不由得看呆了,雖然那張臉散發着柔和的氣息,但仍然使鉞風致喘不過氣來。
紫發也瀰漫着與這個男子一樣的神秘氣息,他的眼睛,像無盡黑暗絕望的淵崖。
“咦?是‘原’麼?”男子根本沒有說話,但鉞風致卻清清楚楚聽到了一個男子冷淡的聲音在耳畔迴響!這是……鉞風致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睡意漸漸衝去了自己的思緒。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不能睡,但是……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聽到了死神的聲音緊貼着自己的耳畔。
雙目慢慢變成了一條細縫,模糊了起來。鉞風致想用力抓住身旁的什麼東西能讓自己支撐住,可是,一切都是徒勞!雨水無情的打在自己的眼睛裡。
溫柒……那個白色的身影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你該回去了。”
宛若清亮的竹笛聲響徹自己的雙耳,鉞風致猛地回過神來,神智雖然清醒空靈,但手心中的冷汗直冒。就在剛纔,自己差點送了自己的性命!
男子低下頭,黑色的霧氣漸漸浮現在溫柒的身邊,他溫柔的握着溫柒的肩膀,紫發像一把利刃發出閃亮的光芒,鉞風致下意識用衣袖遮擋着刺眼的光芒,而男子,在溫柒的耳邊發出聲音:
“溫柒,照顧好自己。還差一步,就能找回……”
“沙沙沙——”
鉞風致睜開自己的眼睛,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自己的牀上!他猛的起身,肩膀竟然發出劇烈的疼痛感。鉞風致齜牙咧嘴,一張俊臉變得有些彎曲……怎麼回事?
據來探病的滄溟雪說,自己在外面淋了一場大雨,太醫說感染了風寒,需要自己好好休養。於是,自己便昏睡了好幾日。
“那溫柒呢?”鉞風致抓着滄溟雪的手,忽然問道。
滄溟雪臉慢慢的漲紅,鉞風致這才發現自己抓着她的手,立馬鬆開了她的細手。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剛剛……對不起,我有些唐突了,希望溟雪你不要見諒。”
“沒事。風致你剛剛說的溫柒是……”
“我剛剛着急了,說的胡話罷了。”鉞風致搪塞道,“對了,你可知那位在宮中的水神大人”
滄溟雪淺笑道:“怎麼不知。如今,宮中傳的最熱鬧的就是她了。比起逝去的前皇后娘娘,這個女子的面容,想必也未必不差於她,可惜了,整整幾天都帶着面紗。唉……”
“是嗎?對了,那個雨天……溟雪,你細細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鉞風致輕輕地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滄溟雪。雖然他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那個男人,那股強大的力量不是人世間所有的。如果……如果溫柒真的是水神的話,那麼,那個渾身冒着黑色氣息的人,絕不是仙界的仙人!
那麼……溫柒她不會出事吧?!
“昨日不是說了麼。算了。”滄溟雪耐心的說,“那一天,陛下不是叫你好生照顧好水神大人麼。後來,周圍的侍衛都看見了,你發了瘋的衝向外面下大雨的地方,任憑侍衛如何阻攔。雖然你手裡拿着一把傘,可是,你又不將傘撐開。叫人真是納悶……至於我剛剛不是提到了水神麼?她就站在屋檐下,可能是你被什麼鬼魂纏身了吧,所以那位水神大人就說了一句話,你就回過神來了,自己一個人走了回來。”
鉞風致皺眉:“一句話?什麼話啊?”
“我想想……”滄溟雪蹙眉,想了一會兒,忽的站起身來,“對了!她說的是……’你該回去了‘這句話。”
鉞風致愣了,他呆滯的重複道:“你……該回去了……是嗎?”旁人自然是不懂他的喃喃自語的,可是,若是別人看過整件事情的經過,就會明白他的自言自語的。
滄溟雪低下頭,關切的問道:“風致,你怎麼了?感覺還好嗎?”
“我沒事。那……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對了。關於我們倆的那件事,陛下已經決定了。就在三天後……”滄溟雪扭捏的說完這些話,臉上就飄來幾朵紅色的雲彩。她有些緊張,好奇的看着鉞風致的反應。
鉞風致心一顫,放在被子上的雙手緊緊地抓着被子。“我……明白了。”他回答道。語氣中聽不到一絲的興奮,也聽不到一絲的厭煩。冰冷的語氣,讓滄溟雪感到自己一時呼吸不暢。
她強顏歡笑道:“風致,我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讓你喜歡上我的。可是,這場婚事,你若是不願意的話,那我便不強求,可以說服父皇,可以……”
她還想說,可是,鉞風致已經用手封住了她的嘴。鉞風致心中存有愧疚之意,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彌補這個無辜的女子。他伸出自己結實的雙手,輕輕地將這個如同玫瑰般柔軟的少女溫柔擁在懷裡。但是心中,確是百感交聚。
滄溟雪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略微張開着嘴。她有些被鉞風致這個曖昧的動作嚇住了。想當初,那麼多的男子追求自己,自己還不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可爲什麼到了這個男人的面前,自己,就偏偏忍不住呢?
“謝謝你。溟雪。不過,婚禮不用取消了。我鉞風致,得你如此夫人,乃是我烈峰國的福分,乃是我鉞風致此生的福分。溟雪,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落下,滄溟雪伸出手,緊緊地依偎在這個男人的胸膛前。熟悉的木檀香環繞在自己的身邊。
只覺得心中的那一條弦,終於彈響了。
鉞風致靜靜的看着在自己懷裡的女子,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是,卻只能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裡。
他輕輕的將滄溟雪放在自己的牀上,將被子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將睡夢中的人兒吵醒。而他自己,則睡在滄溟雪的那張牀上。
這麼多天以來,滄溟雪不眠不倦的照顧着他這個病人,可謂是辛苦萬分。後來,她又去求越秦下旨讓自己作爲醫者好生照顧好他。因爲滄溟雪所住的房間與他這宮中相隔甚遠,滄溟雪乾脆就在他這裡住下了。反正他宮中缺的客房多得是。只是委屈了這位公主了,有上好的宮殿不住,偏偏要來他這裡受罪。
唉……真是內疚。
鉞風致翻來覆去的硬是睡不着,索性直接出去看看。還有……溫柒。
“哎呀呀!住在偏殿的那位姑娘真是好看啊!”偏殿?姑娘?
“切!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人!什麼姑娘啊。那是天界上的神仙,哪是我們這等凡夫俗子能夠與之平等的?我們只需在心中好好地敬仰便行了。”神仙……莫不是是溫柒?
“好啦好啦。知道啦。不過,依我看,滄溟雪公主的姿色也不差啊。”
“滄溟雪公主?呵!你是不知道這公主在別國的名氣。什麼一國之美啊、什麼天仙下凡啊……嘖嘖。真是……”
“……”
鉞風致已經忽略後面的話,他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切都好像停止了一樣,空氣都凝結成一塊寒冷的冰塊。
“溫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