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可以去哪裡,我只知道自己需要安靜,需要獨處,需要梳理一下自己繁雜的心緒。不知不覺中,我已越過城牆,來到了京郊長河。
夜色如墨,長河似帶。緩緩流淌,水聲汩汩。
風,漸重,寒意悄漲。微疏柳枝,隨風搖曳,不時掠波而起,蕩起絲絲漣漪。
我盤坐樹下,遙望着長夜中河之盡頭,任寒風透過肌膚,直浸骨髓。透骨的寒意,非但沒有讓我顫慄,反而心生暢意,倍覺舒坦。
面頰上的淚,已自乾涸,點點緊繃不適,悄然而起。心之悽傷,卻若這漸漲的夜風,越發濃厚。
往昔的一幕幕,不自禁地若幻影般,持續閃現於腦海。歡樂、悲傷,笑容、淚水,都再一次在我心中歷過。
此時,我真想跳入這冰涼的河水,讓它們包裹我,刺激我,讓我能徹底忘記這一切。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因爲不喑水性的我,一旦躍入,將永遠離開這萬丈紅塵。這世界,雖然有傷透我心之人,卻也還有讓我不忍棄之之牽掛。
深嘆一息,靜靜地感受着越漸寒涼的風,感受着它們拂面而過,直入骨髓的感覺。心,漸漸平靜下來。
每個人,活於世間,都有選擇的權利,我願以感情爲重,卻不表示對方也必須如我一般。既然如此,又何苦強求?只是,說來容易。做來卻不那麼簡單。我真能放下哥哥?真能當一切從未發生?
我不能欺騙我自己,我知道這份感情糾葛還將繼續,不管願意與否。
不覺間,天已透亮,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一抹抹絢麗的朝霞,鋪陳於天際,好似瑰麗的錦緞般。
正仰首觀望天上地彩霞,耳邊卻分明察覺身後有一串輕輕的腳步聲,似怕驚擾我般。不用看,我也知道。來者必是上官旭。他此刻前來,必是憂心我一夜未歸,出宮尋找。如此看來,他定是已先去過了師傅那裡。
“雪雪,這裡風大,小心受寒。”上官旭自身後輕柔地環住我,用他寬厚、溫熱的身體,爲我遮風禦寒。
我搖了搖頭,輕嘆一息,回首望向他。孰料。就在轉頭的一瞬,目光卻不經意地瞥到了遠方一抹雪影。微略一頓,發現那竟是哥哥!
晨曦的旭日,已爬上了半空。那無數金紅色的光芒。自雲間泄了下來,射到樹林之中,映照着哥哥。他衣袂如雲,翩然而立,只是那雙眸子落寞而蒼涼。其中熠熠閃亮的金紅光耀,非但沒有爲他帶來絲絲神采,反而將其襯映得更爲悲傷而淒涼。他靜靜地望着我和上官旭一動不動。
“吻我。”我微闔眼簾,以餘光注視着哥哥,對上官旭柔聲呼喚。
上官旭一怔,有些遲疑地說道,“雪雪,還有一個時辰,便要早朝了。你……”
“旭。我要你。”我向後揚着頭,直視着上官旭,不管不顧地催促。
那嬌媚而溫軟的聲音,似魔咒般,在不知不覺中,挑起了上官旭心底的慾念。悠悠情慾之火。已悄然燃灼於與不遠之處那雙悽悲的眸子一般同樣泛着金紅光芒地黑眸之中。只是這雙眸子浩瀚如海,情意若滔天雪浪。
轉瞬。上官旭那溫熱而濡溼的脣瓣,已若夏日驟雨般,落到了我的耳際,並不斷下滑,
這一串串熱烈而瘋狂的親吻,並未如往日般,勾起我濃濃的慾火,反而讓我悲傷至極,爲他,爲我,也爲那遙立樹林之外的人。
悄然微睜眼眸,再望向哥哥,他早已沒有了影蹤。
斯時,心若鋒利的刀劍刺過般,痛徹神髓。
淚,模糊了我的雙眸,而我只是斂去所有思緒,將全幅心思放在了上官旭那平日對我而言充滿魔力的撫弄之上,可是我依舊沒有點滴歡愉之感,有的只是無盡地哀傷,……
那日之後,我再也沒有去見過哥哥,只是盡力埋首於國事之中,試圖以此忘記那讓我傷痕累累的人。面上看來,我似乎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但無數次夢縈中,哥哥那黯然而立的身影,卻若魔咒般,揮之不去。我想上官旭也是察覺到了在我心底地這些點滴變化,否則他不會越發沉默,笑意無幾。
我無法對他解釋什麼,因爲他所感覺到的一切都是事實。而且,我也不想提及哥哥,因爲那會讓我感傷不已,心疼如針扎。
這日午後,我在書房批閱奏則。待當日事畢之後,便吩咐方訊爲我備好了一杯最愛的香茗。
坐在窗下,一面享受着秋日下午溫暖的陽光和園中秋菊的淡雅芬芳,一面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登基五載,朝野局勢,表面看來一片歌舞生平,但實則危機重重。外有燕脂人虎視眈眈,內有清德王蠢蠢欲動、上官意攜勢玩權,如今就連我以爲最可值得信賴的師傅,也心有異想,真讓我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可以值得我倚仗。
怔想間,一個人影驟躍腦海。本覺得迷茫而悽悲的心,若霧霽雲開,陽光朗朗。凌傑!在這世界上,若說有誰能棄親情而全心忠於我,棄世俗中一切,全力保護我,就只有他了。
不過,凌傑五年前爲何執意留守邊疆,一直讓我狐疑不已。
保家衛國?
不可能!
凌傑非受傳統教育長大之人,他心中沒有那些忠義教條,不可能有那樣的思想。其究竟緣由,許是隻有等到他回京之後方知了。
目下,京師情勢雖未惡化。但我已嗅到了其後的危險氣息。換句話而言,現在京師,已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故而,要保全京師,保全父皇留給我地這份基業,必得調凌傑回京師。然而,要想將其調回,並不容易。因爲五年前,父皇與燕脂國君上雖協議停戰,但不到一載。燕脂人便故態萌生,不斷侵犯我邊疆。凌傑,一直率領着軍中將士與燕脂人進行着戰鬥。可以這麼說,他在最近五年之內與燕脂人數以千萬計的大小衝突中,不僅可一人橫掃千軍,且他麾下的將士,在他的訓練下,已皆是以一抵百地。現在,凌傑已有讓燕脂人聞風喪膽之力了。故而,非得覓到合適的人選。否則難以讓其回到京師。不過,這人選還是得由他親薦,不然難以統領軍隊。
軍中這般安排,可稍稍解危。但朝中文臣方面。卻一時難以變更。之前,我本希望以師傅之力,逐步替換上官意,但現在看來,這無疑於以虎替狼。情勢非但沒有任何好轉,更可能變糟。雖然師傅是看着我長大的,但在他忠義大理之下,個人感情幾可忽略。如此一來,情勢危矣。目下,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重開科舉,另用新人。
我朝科舉,以往是一年一闈。後來,在衆朝中大士族立議之下。被改爲三年一闈。到了父皇時,又變成了五年一闈。這樣,便直接導致朝官多出於少數上層士族大家,而中下層士族子弟或貧窮讀書人,要想躋身官宦之列,無異於登天。其不公。已是顯而易見的。但。要想變革,不僅得面臨巨大的非議。而且因觸動了少數士族大家地利益,必然招致強烈地反對。然而,現今必得如此。一來,可以收羅廣大中下層士族和貧窮讀書人的心,給他們以報效國家地機會,二來,可以藉此網羅人才,逐步變更朝中局勢。
思定之後,我立刻放下手中茶盞,行至案几後,提筆急書一封密函。
“方訊。”又閱一遍,確認無誤後,我方啓口喚進了一直守候在外的方訊。
“奴才在。”方訊推門而入,躬身施禮。
我將密函放入密件通用的錦盒內,又親自封好後,遞給方訊,“立刻派可靠的人,親自送往駐守北僵的凌傑手中。”“是。”方訊擡眸,瞥了眼我。
那雙曾經空靈、純淨的眼眸,目下已凝滿了人情世故,唯一不變的,便是那份清靈之感。看到它,我便想到了遠在邊疆地凌傑。
“此事機密,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我再三叮囑,以讓方訊明悟其重要性。
“陛下放心。奴才以人頭擔保。”方訊叩首於地。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
我點點頭,“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不過此事尤爲重要,故而多言幾句。”說着,揮揮手,“去吧。”
“是。”說罷,方訊便默然趨退。
皎月橫空,明輝如練。
清雅菊花,沐在那一片溶溶月色中,好似凝脂白玉做成的般。淡淡幽香,不時隨風而至,沁人心脾。
今日,因爲事情不多,所以晚膳用畢之後,我便拉着上官旭漫步於花園中,一面賞覽月下秋菊,一面思忖如何啓口將更改科舉一事告知上官旭。
上官氏,乃朝中目前第一大士族。科舉之變,觸動利益最大的,便是他們。雖然上官旭並非朝臣,只是封爵而已,但因爲事涉他家,若不先行告知,恐他多心。
“雪雪今日閒情逸志,竟有空拉我來月夜賞花。”上官旭拉過一支淡黃色地菊花,嗅了嗅,便手指一鬆,任其在習習晚風中搖曳。
莞爾一笑,並不理會他話語中的嘲諷。
“近幾個月,事務繁忙。今日得閒,正好與你共享月色黃菊,莫非你卻是不願?”我含笑瞟了瞟上官旭,飛波暗遞。
上官旭黑眸凝輝,泛起點點銀光。他輕揚嘴角,淺笑道,“我正求之不得,何來不願?”說着,他側過身,靠近我耳側,吐氣如蘭,“只是怕雪雪醉翁之意不在酒!”
沉吟一晌。終是打消了此刻告知他科舉變革一事。畢竟,今夜這份難得的和諧,是我見過哥哥後的第一次。若因之而破壞,不免……
嫣然一笑,轉過身,柔聲對他說道,“何時我在你心中變得如此心機重重了?”說着,笑着調侃道,“似乎你纔是那般精明、狡猾地吧?”
“那是在別人面前。”說着,上官旭伸出手臂。一把將我攬進懷中,“在雪雪這兒,我便成了一個天大地傻子。”
我輕輕推一下他,嬌笑道,“你這是罵我吧?”
“怎麼會?”說話間,上官旭已經俯下頭,吻上了我的臉龐,在我耳畔悄語道,“可不捨得!?”
起初,親吻若羽毛般輕柔。若春雨般細軟,漸漸地,便似狂風般猛烈,似驟雨般急促。呼吸漸緊、漸重。身子熱如臨夏,極希冀在肌膚的親觸中,獲取點點涼意。
就在此時,上官旭已經一個打橫,將我抱入懷中。大步走向了不遠處的寢宮,……
秋陽東昇,霞光金麗。縷縷明媚的陽光,自窗櫺縫泄進了屋,在青石地磚上,在雪壁上,映射出一道道狹細的光影。
側轉過身,望着一旁呼吸勻細、尚自沉睡的上官旭,暗自忖道:旭。我非寡薄之人,但上官意,或者說太后,在我熟悉一切的過程中,牢牢地掌控了皇權。在我欲親政之時,百般阻撓。若非目下掌控着部分軍隊。現下只怕早已舉步維艱了。
輕嘆一息。緩緩擡手,撫上了上官旭英挺、黑濃的眉。指尖順着眉毛輕柔地劃過。一抹柔順地觸感頓時漾起。緩緩下移,來到了他近來越發瘦削的臉龐。輕柔地吻了吻他的面頰,低語道,“旭,科舉之變,勢在必行,不僅因爲朝中局勢,更因無數人報國無門,轉投燕脂。”說罷,悄悄起身,披上內衣,就欲下牀。
按例,我繼位之後,所居宮內便應只有宮人服侍一切起居飲食。但,因我不慣,故而依然留下了含月。不過爲了避上官旭,她通常止步於偏廳,在其內爲我梳洗、更衣。孰知,就在這時,上官旭不期然自身後環住了我的腰。
“雪雪。”上官旭欲言又止,緩緩坐起身。
我拍了拍他放在我腹間的手,靜默一刻,對他說道,“旭,再歇會兒,我要去上朝了。”
言已盡,意彰顯。無需多做解釋了。
上官旭點點頭,旋即,手臂一緊,拉我近身,熱烈地吻上了我的脣瓣。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階之下,寬闊地殿中,衆大臣各自手持芴,徐徐伏跪於地。
我緩緩踱入太極殿,環望一番分列兩班、按位排列地朝臣,方再次舉步前行,來到了龍椅前。
徐徐坐下後,方道,“衆卿家平身!”
“謝皇上。”大臣們緩緩起立。
不待衆臣們出班稟奏,我已啓口,朗聲說道,“我朝開國以來,爲讓更多有學之士,能報效國家,爲我朝所用,特設立了科舉之制。”說至此,微略停頓,掃視一下階下羣臣,衆人之態盡收眼底。
衆臣們大多驚詫不已,非常意外我今日爲何突然提起此事。他們有的擡眸,不解地望着我,有地暗遞眼色,有地蹙眉凝思。位列文臣之首的上官意,自若常態,黑眸深澈,看不出絲毫變化。其對面的師傅,靜若止水,彷彿不曾聽到我的話般。
“已故名臣張翔浩、李光進、史忠山,陸飛羽等等,皆是科舉選拔而出。他們爲我朝地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的侍中韓浩飛、戶部尚書李耳,吏部侍郎蒲玉,還有諸多卿家,也因科舉方有機會爲朝廷,爲百姓出力。”
大殿之上,凡是科舉出身的朝臣,此刻不由皆面面相覷,幾番忐忑,毫無遮掩地溢於眼眸。有幾人,甚而直接惶恐不安地瞅向上官意。而舉凡出自士族大家的臣子,此刻皆默然不語,他們或傲然,或冷凝地望着我。然那一雙雙黑漆漆的眸子中,皆悄隱着一抹難以覺察地惶惑之色。然上官意,依舊沉穩如山。從他那沉靜地面龐中,讀不到任何起伏的心緒。而反觀師傅,泰然自若,似乎一切毫不關己。
“衆卿家既爲朝中棟樑,國之肱骨之臣,必知悉我朝目下形勢。”說着,目色一沉,嚴肅地對他們說道。“燕脂國,近數十年來,不斷提倡漢化,廣開言路,接納四方之才。我朝不少有學之士,爲其所用,使其得到大力發展,近年來,更是對我朝虎視眈眈。先皇當年,雖與其君上籤署了停戰協議。但大小衝突,依舊不斷。目下,更有愈演愈烈之勢。故朕決定自今年起,更文武科舉五年一闈爲兩年一闈。”
話音一落。殿內一片譁然。
“這……”
“啊?”
“如此頻繁,豈非……”
面色一寒,不悅地瞅瞅一旁的執事官。
“肅靜!”執事官會意,立即尖聲喊道。
方纔似炸開的一鍋粥般的太極殿,立時安靜下來。
轉瞬。吏部侍郎左宗預便手持芴板,跨出班列。
“啓奏陛下,臣以爲此舉不妥。”左宗預粗眉緊促,目光深地瞟了瞟我。
左宗預,乃我朝開國功臣左尚海之後。他家是我朝一相當顯赫的士族大家。既便上官氏,也得敬畏其三分。
“何來不妥?”我垂眸,淡淡地瞥了瞥那張瘦長而嚴謹的面龐。
“一,既是先皇所定,便不可輕易更改。否則有違背例制之嫌。二,兩年一闈過於頻繁,無異於拔苗助長,恐非但難以選拔真正才高德賢之人,反而會魚目混珠,擾亂吏治。三。我朝五載前那場大戰。已幾致國庫空虛,若此刻再更改科舉。只怕會增加百姓之負擔。四,目下燕脂人雖仍有窺覷之意,但番蠻外族,根本不足爲慮,只要再需幾載,國庫充實之後,調兵前往,便可一舉傾滅其。”說着,他掀起前擺,稽首於地,“故望陛下收回成命。”其音貌似恭敬,實則暗藏威嚇之意。
話音一落,殿內不少朝臣也隨之跪下,乞命收回皇詔。那上官意依舊沉默不語,一幅冷眼旁觀之態。
冷冷地瞅着殿中羣臣,胸中早已怒意橫生:身爲國君,不過想變更一下科舉年制,便如此艱難,這些所謂功臣之後、兩朝元老,哪裡將我放在眼中?
“誰還有意見?”強壓怒意,平冷地環視一下衆人。
斯時,師傅手執芴板,跨出班列,施禮說道,“啓奏陛下,左大人所言並非全無道理,而陛下提議也在情理之中,故臣以爲此事還當三思而定。”
心知師傅因爲我當日故意迴避雪琴之事,已有所猜忌,加之此變更科舉之制,無形中似乎已在暗示他,我對其之不信任,故而說出這番兩面圓滑之辭。
我緩緩起身,來回踱了數步,方稍適激越心緒,微略平和下來。
轉眼,眸光一瞥,射向階下那些請命之人,“我朝開國皇祖,爲廣納天下奇才,便定下科舉之制,一年一闈。倘若按左卿家所言,更改先制,便有違例制。那麼豈非先皇也有所過錯?”聲音雖輕柔,但斥責之意,彰顯無疑。
左宗預一聽,雙眼“骨碌”轉,幾分惶恐,閃現眉宇。
“朝制,乃因時而定。開過皇祖,之所以一年一闈,只因建國之初,百廢待興,急需人才。而先皇更改爲五年一闈,其緣由在於朝綱清正,百吏納賢,言路廣開,衆多有識之士,無需科舉,便可輕易投身宦海,爲朝廷效力。而今,朕之所以更改它,其中一個緣由,便是有些朝臣忘祖背制,不納賢,不薦才,不革弊,不興朝,只是食俸祿,安高位,碌碌終日。”言辭冷厲,讓人不覺寒顫。
其實,今日我原本不打算直陳朝弊,讓那些兩朝,甚而三朝元老們下不了臺,但方纔一番逼迫之勢,實在可惱,故而才冷下臉,道出所有。
殿中羣臣,聽罷此言,大多靜若寒暄。他們低埋着頭,不敢再吭一聲。
“至於兩年一闈過於頻繁,花費甚多之說,更是荒謬至極。”我恨恨地瞅了瞅他們,沉聲叱道,“科舉之制,大多有學之人,憑得便是文韜武略、真才實學。只要有能耐,便能被錄取。只要主考清正,便不會出現什麼捉刀、代筆,以次充好,魚目混雜的現象。和頻繁,根本沒有絲毫關係。且,科舉之費,與你們大部分人每年休憩寓所、流連花街,暗中私買私賣官位之費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左宗預身爲吏部侍郎,暗中買賣官位,我早已證據確鑿,之所以一直視而不見,悉行隱忍,只因他兩朝元老,一動便涉及朝綱根本,非有妥善安排,不能輕易動之。今日,他出言阻撓,強勢逼迫,若再不進行提點,恐驕恣狂妄,無法無天了!而左宗預所在吏部,直棣於上官意,其所爲,上官意想要推說全然不知,是絕對不可能地。
左宗預此刻,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既忿恨又羞愧。他氣呼呼地橫了我一眼,撇過頭,望向一邊。
上官意,面色微變,他那深邃、沉靜的眸子,悄然一轉,瞥了瞥左宗預,又瞅了瞅我,似在沉思對策,又似在躊躇是否應當出言調和。
“至於你們所謂燕脂番蠻外夷不足爲懼,那麼今日爲何你們都尚在京師安逸生活,並無一人請命殺敵?要知道,先皇若非當年御駕親征,遭襲冷箭,如何會薨逝?你們作爲朝廷重臣,國之肱骨,非但未思如何精進,殺敵報仇?反而輕謾淺語,說什麼只要糧草一足,便可一舉殲滅?”說着,我冷冷一笑,“好,現在給你們機會,誰能一舉消滅燕脂人,奪回我朝失去河土江山,朕便是拼着自己餓肚子,也爲其湊足糧草!”
太極殿內鴉雀無聲,衆人越發沉默,三緘其口,無人再敢出言反駁。
“哼!方纔不是都那麼積極請命嗎?這番殺敵,便怎麼都不吭聲了?”我陰沉地瞅着羣臣,冷言嘲諷。
轉而,我坐回龍椅,朗聲宣佈,“科舉之事,就這麼定了。”說着,環望衆人,繼續道,“明年初春,春闈施行,兩年一次,文武科共開!”旋即,眼波一橫,冷厲地覷了眼左宗預,大聲說道,“吏部侍郎左宗預私買私賣官爵,目無法紀,違犯律制,立刻削去官爵,革職查辦!另任命定國公魯意爲吏部尚書,主考明年春闈。”說話間,殿外地侍衛,已經大步而入,走向了左宗預。
挑選定國公魯意爲吏部尚書,我是思慮了良久的,只是一時欠缺更調的良機。今日左宗預一番強詞,卻正好有了機會。
“臣魯意,叩謝陛下。”魯意搖步上前,躬身施禮。
“臣不服!臣不服!”左宗預拼命掙扎着,大聲呼喊,“臣冤枉!臣冤枉!”
“哼!”我森冷地瞪了眼梗着脖子,不停叫屈的左宗預,“朕會讓你心服地!”說着,衝旁側侍立地方訊道,“將書房中彈劾左宗預的則子,都給朕拿來!”
“是!”
殿堂之上,悄寂無聲。那滿口冤屈地左宗預,垂首跪着,冷汗直冒。轉而,一大顆、一大顆的汗珠,自面頰垂落,滴在青石磚上,浸入了微寒的石縫中一袋煙地功夫,方訊抱着一大摞早已理好的則子,回到了太極殿。
“還要一本本地宣讀嗎?”狠厲的話語,若隆冬風雪。
斯時,左宗預已經面如土色,他靜默一晌,方搖了搖頭,“臣忘本廢綱,罪不容誅!”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