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極大羞辱
偌大的簪花樓內,一時只聞呼吸之聲。
起先衆人以爲能奏出如此大氣磅礴之琴聲的,不是肖雅倩就是娉婷郡主,然而待到細細去聽,卻發現那樣氣勢恢宏的樂聲竟是從江暖心手下傳出。
衆人猛地陷入震驚之中,不過眨眼之間,方纔還覺得江暖心是想譁衆取寵的觀衆們頓時都收起了輕視之心,紛紛收斂了心神細細去聽。
高臺上,一身黛色衣裙的少女指尖彷彿盛開了空谷幽蘭,雲袖如墨色雲朵翻飛起舞,在方纔那一陣凌厲澎湃的琴音過後,她就那樣輕攏慢捻抹復挑,陣陣琴音霎時如同撥雲見日,錚錚作響。
琴曲尚未及五分之一,江若雪已經接連彈錯了好幾個調子,只見她面色陡地變爲慘白,眼神中佈滿了驚恐。她一想到方纔娉婷郡主提出的懲罰,便害怕得雙手都在顫抖,然而越是慌亂,便越容易出錯,那本來就不熟練的琴聲霎時變得更加支離破碎,曲不成調。況且這曲《國風》她還是在兩年前學過一點皮毛,後來覺得太難便放棄了,如果早知道今日要在這麼多人面前奏這首曲子,那麼這兩年她就是不睡覺,也要拼命學會啊!
怎麼辦?!
江若雪只覺得有一股徹骨寒意從腳心倏地擴散開來,她額角有涔涔冷汗滴落,嬌豔的紅脣也被咬的煞白,不!她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脫衣學狗叫!那樣的話,她以後還要怎麼嫁給端王?!
有負責簪花大會的官員悄悄出現在江若雪身邊,不由分說搬走了她的琴。
江若雪猛地擡頭,卻見那兩人眼中露出了同情和憐憫,她又去看臺下,那黑壓壓一片突然令她感覺一陣暈眩。
“江二小姐!請吧!”那兩名官員不想打擾到臺上其他三人,強行拉了江若雪下去。
就在步下高臺的時候,江若雪恍惚中突然回眸,當她看到江暖心是那麼的氣定神閒,彷彿閒庭漫步一般的悠然瀟灑之時,眼睛裡陡然射出了惡毒的光。
江暖心今日穿的是一身滾金邊的黛色衣裙,只在袖口與裙邊繡了幾朵寒梅,一頭長及膝下的墨發從兩鬢邊挑起,以同樣滾金邊的黛色緞帶綁在發頂,其中點綴了一支造型古樸的珍珠髮簪,而其餘墨發都結成了一條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胸前。這樣的打扮,比起那些滿頭珠翠的貴女們,看上去顯得十分清新。
主審席上的衆位王孫貴胄們的眼神,一時之間都被這一抹清麗的黛影所吸引。
雖然江若雪屢屢出錯,但江暖心等人的琴音卻絲毫不受影響,娉婷郡主眼睛半垂着,漂亮的脣角勾着傲慢的弧度,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肖雅倩,亦然。只不過比起江暖心與娉婷郡主,她的琴聲明顯纏綿許多。
彼時,江暖心神態淡定自若,素手翻飛,琴絃在她手中恍若有了生命一般,但不同於肖雅倩琴聲中的纏綿如水,她彈得卻是氣魄宏大,宛若有金戈鐵馬踏蹄而過,聽得臺下衆人熱血沸騰,彷彿即刻就有拔劍而起的衝動。
一曲即將終了,娉婷郡主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她眼皮突然一擡,向臺下某個角落射去一抹凌厲的眼神。
待到江暖心發現娉婷郡主眼神不對,那一粒石子已經猛地朝她雙手擊來,她再想反應已然來不及了,因爲此時正奏到最爲高亢繁複的那一曲調,如果她要出手擊落那一粒石子,那麼勢必會出錯,可是若是不出手,任那石子擊中她雙手或者琴絃,她還是會落敗。
電光石火之間,只見江暖心眉心驀地蹙緊,眼底驟然浮起了冰冷寒光,然而就在她決定破釜沉舟,只用一隻手奏出這千古名曲之時,眼角的餘光裡,突地掃見有一道勁風正從主審席上猛地射出,只見那勁風凌厲如一把無形匕首,直接將那石子在離她一米之外擊得粉碎,化爲了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恰在此時,肖雅倩忽然哎呀一聲,衆人看去,卻見她是因爲曲調陡然轉爲激昂,那其中一根琴絃承受不住,竟然斷成了兩截!
那一剎那,肖雅倩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與此同時,江暖心與娉婷郡主同時收手,琴絃餘音尚嫋嫋,一曲《國風》,已然完美收官。
彼時,高臺下的人早已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接着便有激動的叫好聲響徹不停,能在有生之年有幸聽得一曲《國風》曾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而這個夢想,竟然在今日實現了,怎不叫人激動?!
雖然司禮官當即宣佈江暖心與娉婷郡主獲勝,然而稍有精通音律的人卻都知道,其實今日贏得那人,應該是江暖心!
比起娉婷郡主完全只是炫耀琴技的毫無感情的琴聲,江暖心指尖下的琴音卻有一種深厚的感情在內,彷彿將所有的人都帶回了當初那一場血流成河的七國戰亂,楚國公主一曲動天的城牆之下。
臺下突然有人鬨笑,“輸的人脫衣服,學狗叫囉!”是那名神秘的藍衣公子。
大梁上立即有肥貓笑眯眯響應,“喵嗚喵嗚!”
雖然衆人懾於肖丞相與鎮國公府,不敢太過份,但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不怕死的,仍然在使勁起鬨,“堂堂豪門千金,難道想耍賴不成?!”
此刻,肖雅倩與江若雪面色鐵青,又羞又氣,都快要哭出來了,她們只恨不得自己從未在這裡出現過,她們怎麼也沒想到,她們竟然會輸給了江暖心這個賤人!
江暖心冷眼看着這兩人,她面上並沒有勝利之後的欣喜,神情依舊清冷,眼神中更是透着一絲冷漠,她不會同情肖雅倩與江若雪,她們落到此時這種境地也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