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璇,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母妃祝賀你。”紅菱端坐在席位上,衝着臺上走到身邊的男子擠出一個笑容。
極爲勉強的笑容在玖璇看來是多麼的諷刺,他今日一改往日白金色的華服,大紅的喜服襯得他面如冠玉,只是那永遠都冷酷到冰點的表情從未有過笑意,若不是鼓樂聲聲,人喧鼎沸,真不知他今日是大喜之日。
“多謝母妃。”他恭敬有禮地欠身一禮,表情並沒有半分改變。紅菱見此,也沒有多說,彷彿是習以爲常般,自己倒是端起酒杯喝了起來。
“三弟!待會新娘子來了可要和我多喝幾杯。”
玖璇聞聲望去,是二殿下貪揚,“二哥。好些日子不見。”
貪揚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比玖璇高大一些的身材很容易阻擋了照在他身上的日光,眼裡充滿了戲謔的味道:“哦!三弟別來無恙,都娶媳婦了!我聽說顧家小姐生得極爲貌美,可把你小子給樂壞了吧?”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他確實有些意外,貪揚一向是不着家,幾萬年也許纔回來一次。
一抹失落的光不着痕跡地劃過眼底,貪揚問:“大哥來了嗎?”
“還沒到。來二哥,我們先喝一杯。”他從侍從那裡接過酒杯,與貪揚共飲一杯。
剛剛喝完便聽到了一陣大笑:“誰說我沒到的?哈哈!我來了。”
這說話的人便是太子殿下,忝弒。
有句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年頭就算是這兩人之間有多大的仇恨,也決計是不會在這麼多妖族長面前廝殺。
但,廣場內的空氣流動似乎都便慢了,暗潮涌動,不見血的廝殺在酒席之中無時不刻地流動着。
隨着忝弒太子的到來,獅族、豹族以及黑狐族的族長皆是走到了他們三個身邊,不鹹不淡地寒暄着,說着無關痛癢的話題。
玖璇優雅地朝着忝弒點點頭,“既然各位族長和我們三兄弟在場,藉此機會何不喝個痛快?我先乾爲敬。”
大家都沒想到曾經生死相拼的二人能夠坐在一起喝酒,更沒想到三殿下竟是如此容易地就雲淡風輕地笑對太子殿下。皆是一驚。
黑狐族長老黑啤率先反應過來,忙拿起酒:“三殿下說得對,衆位都是兄弟,是自家人,幹!”
“乾乾!”
“哎~有什麼都等玖璇婚禮結束之後再說。”貪揚用眼神制止了忝弒的動作,避開了玖璇的視線,拿了杯酒給他,“大哥,一起喝吧!”
幾大巨頭各有心思,一飲而盡。
獅族長道:“我和二殿下還有私事要說,就不打擾各位。”
貪揚點點頭,跟着獅族長離去。
在看不到的角度,忝弒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色,貪揚與獅族長走得如此之近也見怪不怪。奇怪的倒是黑狐族族長黑啤,按理說黑狐與白狐兩族關係是出了名的不好。但近日來與他這個三弟走動得勤快了不少,就連他的王妃,也是他們族裡的人,足可見事情越發不妙起來。
豹族族長看了看玖璇,略帶遺憾地道:“三殿下,他黑狐族公主失蹤,是他黑狐族無能,我的女兒仰慕你多年,我們沒能結成親家真是太可惜了。”
玖璇頓了頓,將視線落在了跟在他身後的豹族公主身上,道:“族長這麼說真是讓玖璇無地自容,是玖璇沒配不上小姐,來日我幫襯着爲她尋一門親事你看可好?”
“好,好!若有三殿下幫忙,小女的婚事便不用愁了。”
越是高等妖族,越是喜歡過人類的生活,他們以能夠吃到人類的食物過上人類的生活爲榮。人形是他們仰慕創世神而幻化而成,也是天道之必須,並非他們對人類有多大的好感,而是越接近人形越容易修煉。
觥籌交錯間,一樁樁的小型交易或許在這裡達成了。
主婚人是丞相博牙,他寬衣博帶,一襲黑到極致的禮服讓他顯得那般的醒目。
輕了輕嗓子,妖力放大,以保證所有人都能聽清,道:“有請新娘新郎到臺前來。”
“咚咚咚咚!”
“嗚呼,,!”
歡呼聲,鼓樂聲鳴動。
玖璇放眼望去,人山人海之中,總有一道特殊的目光追隨着他,不似妖女的熱情妖嬈,不似波詭雲譎的不動聲色,而是一種難以表達卻讓人很舒服的目光。
他覺得好生奇怪,在他抵達婚禮現場之時便感受到了,卻不知道目光的來源。
踩着鼓點,踏着鐘聲,紅色的地毯穿過整個廣場,一對紅衣明麗的璧人互相牽着手,走過酒席中央鋪就成的火色地毯。
就在他們行進的過程中,萬千妖女們仰慕的三殿下竟是突然頓住了。
玖璇皺了皺眉,冷哼一聲,企圖撇去方纔的特殊感覺。剛擡起腳步,就又頓住了。
只覺得腦子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什麼般,腦子裡盤桓着一個畫面,似曾相識的畫面。
他曾經走過這樣的紅地毯……他曾經牽過一個女子,他曾經在心中許諾過,我玖璇要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她嗎?
衆賓客皆是看到殿下轉頭看向新娘顧歡,眼神迷離而動情,是他們從不曾見過,與衆不同的三殿下。
一頭黑黑的捲髮,長長的大波浪像是浪花般,他轉身面對她,手指尖劃過她的髮絲,手感不對。
再握緊她的手指,手裡的溫度也不對,他記得……手裡的溫度要比這個低。
轟!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可他怎麼都想不出來這個人到底長得什麼樣!到底是誰?!
“殿下,您怎麼了?”
顧歡急切的呼喚將他的理智拉了回來。
在外人看來,失神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三殿下從容不迫地,繼續牽着自己即將共度一生的女子,走過紅地毯。
鼓樂陣陣,不論是內心何等感觸臉上洋溢的總是笑容。
顧歡的臉紅得不得了,剛纔那一瞬,她緊張得呼吸都彷彿要停止。
要知道,抓緊她的手,拉着她走過紅地毯的男人可是萬千妖女愛慕的戰神!
他英勇霸氣,斬殺過無數敵人,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她何曾有幸嫁爲他的妻子,更是得到了他的注目。
顧歡更是注意到,那雙翠色的眼睛裡,方纔一閃而過的柔情是她任何時候都不曾見過的!她覺得自己便是最幸福的一個。
老天啊!待她不薄,苦盡甘來!不枉她忍受了這麼多年的白眼與嘲諷。
握緊了手中牽着的相公,這一刻,她終於可以高昂起頭做人了。
一身黑衣的博牙肅穆莊重,他的聲音像是一直響徹廣場的鐘聲般厚重寧遠:“顧歡小姐,您願意嫁給三殿下爲妻,成爲王妃嗎?”
她只不過是旁系的一個小小姐,何其有幸成爲王妃,而且是萬衆矚目的三王妃,她毫不猶?...
豫地答應:“我願意!”
說話間,呼吸急促,小臉都漲得通紅起來。但她看向身旁的男人時,又重新有了勇氣。
“玖璇殿下,您願意娶顧歡小姐爲妻嗎?”
不知怎地,他的呼吸陡然一窒。
“我……”似是有什麼東西拼命要他拒絕,可旋即理智佔了上風,不論怎樣,他娶顧歡是他願意的,他願意照顧顧城留下的女兒。更何況,他可以得到族長所許諾的東西,只不過是要聯姻罷了。他的母妃與父王不也是一樣嗎?不過他的父王更卑劣一些而已。
接着,他兀自優雅地展露出一個笑顏。
那一刻,就連博牙都詫異了,竟是笑了?他們的三殿下竟然……
衆人屏住呼吸,就連一直抱着看好戲態度的忝弒也收了收心思朝着他看去。
玖璇輕輕地說出:“我願……”
“等等!”
聲音破空而來。
一道異常急切甚至是夾雜着憤怒的叫喊聲衝破重重酒席,從最尾端傳來。
“攬芳表姐!”顧歡立刻認出了來人。
頓時打了個機靈,臉色陡然間變白。竟然回來了,沒想到竟然回來了。
一旁觀衆席上的顧瑛刷的站了起來,盯着聲音傳來的地方猛瞧。
果然是攬芳公主,除了有點狼狽之外,其餘什麼事都沒有。別看他一臉鎮定,可內心翻騰得厲害。身爲顧歡的哥哥,也是顧城唯一的兒子,他自是希望自己妹妹嫁個好歸宿,嫁給三殿下更是好上加好,能夠讓他青雲直上,指不定妖族族長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血痕,她的脖子上有了血痕。黑啤驚嚇到了,他看向女兒的目光變得擔憂極了。
正在做着美夢的時候,竟然那個黑狐族的嫡系公主出現了!真真是太可惡了!
“賤人!你竟敢搶我的玖璇哥哥!”
眼看着不知爲何本該站在新郎旁邊的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婚禮場上。
正在氣頭上的女人速度也是極快的,沒幾息就出現在了新娘和新郎面前,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爲的就是趕上婚禮,可哪裡知道他竟是要娶別人,根本就來不及打理自己,脖子上還帶着狐狸的抓痕都不自知。
“啪……”
居高臨下,佔據主位似的。
什麼都不說,就是動手甩出一巴掌,正要打上要搶佔她未婚夫的女人時,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低吼道:“攬芳!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