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吏趕上來道:“大人,查過這狂生的答卷,果然一字未落地白卷。”
湘綺大驚,想是這些狗官官官相護,有意偏袒包庇。
樑閣老嘿嘿冷笑幾聲奚落道:“枉你活得如此年紀,想是書也讀了幾年,可嘆寒窗苦讀,書讀去狗肚子裡,如何有顏面見父母!帶下去!”
湘綺恨得銀牙咬碎,掙扎道:“大人在貢院都可以調換考試試卷,佩服佩服!不妨杜某當場七步成文,再做一篇《子曰》。”說罷脫口而出文章,字字錦繡,在場之人無不驚歎。樑閣老不想遇到如此狂生,卻固執己見地吩咐胡大化:“還不速速拿下!”
“狗官,你妄戴了朝廷的烏紗,吃了朝廷俸祿,卻貪贓枉法!”湘綺破口大罵,旁邊有考生挺身而出,擋了湘綺單薄的身影在身後,一時間羣情激憤。考生們議論紛紛,考官們面色忽青忽白。
“閃開,閃開!”一陣躁動,分開衆人衝上前來的竟然是卓柯,他一頭大汗神色緊張,上前幾步拱手道:“主考大人。”
湘綺彷彿看到救星一般,眼中泛出希望的神采。
卓柯沉個面頰,似從不認識他,沉了面頰冷冷問:“青州舉子杜君玉,你舉報科考試題泄露,可有憑證?”
四周譁然聲漸漸消退,無數目光望向湘綺和卓柯。
“大人,在學生入闈的頭日,高升客棧內曾擒獲一信鴿,上面夾帶的字條就是這考題一般無二。頭一次的試貼詩和八股學生覺得是巧合,這第二者的巧合更是匪夷所思,學生自信文章錦繡,如何出題學生無所謂,只是這被愚弄的學子們。大人們頂朝廷要職,又是本次主考官,如何能有此等事情發生。”
一時間四下大亂。衆人議論紛紛,樑閣老大驚失色,口中卻堅持道:“將杜君玉拿下,投入大理寺候審。考生速速回號應試!”
“誰可以爲你作證?”卓柯不顧樑閣老的阻攔質問湘綺,貌似嚴厲bi審,卻是在幫湘綺有吐露實言之機。
“大人,這第三場的策論,若是學生沒搞錯,該是從兩題內任選其一,不知然否?”湘綺挺胸昂首
,提筆將鴿子夾帶上的題寫在紙上抖開給衆人看。
“大人可以尋高升客棧的店小二來問,這賣試卷的小販處處皆是,花錢僱人來考的,買通考官試卷作假的,黑房白房的規矩,大人比學生們更是心知肚明。”
卓柯勸阻道:“諸位回號房繼續答卷,此事主考大人自會查明。”又低聲對湘綺道:“杜君玉,請去後堂說個究竟。”
“不可,誰知道他們去後堂說些什麼?若是殺人滅口或者花錢封口,我們豈不是被白耍了?”有人忿忿不平道,“既然試題泄露,我們就不考了,要向朝廷討個說法。”有人鬨鬧道,場面一時難以控制。
“卓大人,慎言!”樑閣老驚怒道,湘綺心頭如泰山崩頂,地動山搖,不想此事引發如此軒然大,波。
更是一陣騷亂,人聲鼎沸,考生們人人憤慨怒不可遏,紛紛要求撤換試題,嚴懲貪官。有人大喊要砸爛考場,有人大叫要綁了主考官員進金鑾殿尋皇上討個說法,舉子們羣情激憤向前闖,卻被貢院外趕來的官兵用水火棍攔住,書生們同官兵推搡打做一處,頃刻間就要天塌地陷,哭聲喊聲叫嚷聲喧天動地,一時間情勢無法控制收場。
胡大化臉色蒼白,考官們面面相覷,各個驚慌失措難以自持。
卓柯跳上一石凳,振臂大呼道:“諸位,諸位,稍安毋躁,聽卓柯一言。”
人聲漸息,卓柯朗聲道:“諸君螢窗映雪苦讀數載,時指望一朝金榜題步瀛洲名聞天下。今日,杜君玉揭發科場有簾官舞弊,此事是否屬實有待朝廷徹查。若是查出杜君玉舉報屬實,定有朝廷綱法嚴懲犯官;但若是杜君玉舉報失實,”
卓柯頓頓,目光掃視四周,那清冷如凍玉的面頰上劃過一絲陰陰的寒意:“擾亂科場,欺君之罪,可是重者頭顱落第,輕者逐出考場永不錄用。想是諸位雖不是皓首窮經熬到會試臨近龍門,可也是家長長輩祖宗地下殷殷期盼得個功名光宗耀祖。慎之又慎呀!”
果然卓柯幾句話澆滅衆人熊熊欲焚貢院的怒火,不無鎮定下來,紛紛議論氣焰也削減幾分。
樑閣老
揩一把額頭虛汗,似從未見過如此陣勢般慌張地吩咐卓柯:“卓柯,快,快,快讓他們回到各自的號房裡去。”
湘綺本對卓柯滿心感激,聽到他此時的話卻倍感氣惱,如何說自己無憑無據?
湘綺怒火中燒,陳詞慷慨不肯罷休回號房,卻見人碎步跑來稟告:“查過高升客店店小二,小二說他並不知情,也不知哪裡來的這些謠言,他根本不知什麼鴿子。”
胡大化一驚,抒了一口氣,樑閣老綻放笑容拈了鬍鬚頻頻點頭,轉向湘綺疾顏令色道:“杜君玉,你擾亂考場妖言惑衆,該當何罪!”
湘綺大失所望,驚得進退無門。她緊張的看着衆人投來狐疑鄙視的目光,又聽那小吏繼續道:“店小二還透露隱情,說這杜君玉有癲狂之症。投宿時刁蠻強橫,在高升客棧投宿後不給房錢,日日不讀書進取,反投機取巧去魁星樓靠對個對聯贏彩頭賺銀子,還在客棧公然招搖替應試的舉子們當槍手掙得些潤筆餬口度日。掌櫃和店小二阻攔,杜君玉就破口大罵,還揚言要火燒高升客棧,可見非是讀聖賢書良善之輩。昨夜傍晚,杜君玉忽然發狂,赤身**在客棧狂奔,倒在門口橫陳了捶地大哭大笑,袒胸露腹趴在地上學狗吠,怕是個瘋癲之士。”
衆人恍然大悟,議論紛紛,有人散去。
有人噗哧笑道:“你我的書白讀了,被個瘋子戲耍了一番。”
“半炷香爲期,關號門繼續科考!餘者打出貢院削除考籍!”樑閣老一抖衣袖道。
“胡說,他胡說,你們串通一氣。”湘綺求助的目光四下望去,卓柯神色大變,似措手不及這個答案,微開了口看了潮水般涌退的考生,目光無奈地看向湘綺。
卓柯連聲嘆氣,遞了湘綺一個眼色示意她不可胡鬧,輕描淡寫對樑閣老道:“樑大人,莫讓一隻蒼蠅壞去一鍋湯。皇上仰仗大人爲今科取賢士,既然這狂生有瘋癲之疾咆哮考場,轟出去就是。”
她知道卓柯是戶部供職,未必能做主,但眼前卓柯是唯一的親人,他明明知道自己冤枉如何不肯幫她?只是心緒煩亂,周身百口莫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