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金牌,玄愷大驚失色,安公公得知都嚇出一頭冷汗。
湘綺猛然靈機一動,吩咐朱貴說:“你拿了聖上的尚方寶劍趕去攔截謝軍統,讓他原地待命,將賑糧直接進當地州府糧庫,看護好賑糧。就說,殿下的金牌被賊人搶了去,打鬥中,金牌被尚方寶劍砍進一寸深的大口子,若是見到有人私造金龍令牌以假亂真去騙取賑糧的,格殺勿論。待殿下稟明聖上金牌之事,再定奪糧草。”
玄愷拍手稱絕,但也擔心如此一來,就是自己也難調用糧草。
湘綺說:“總比丟失賑糧掉腦袋的要強過百倍。”
飛燕樓,呂飛瓊,到底什麼來歷?“飛絮輕痕”館難道真有秘道通往石芒碭?若是如此,這呂飛瓊同魏大官人的關係非同尋常,只是如此神情骨秀的女子,如何同魏忠禹一黨混去一處?
“走!再去飛燕樓!”湘綺起身一抖袍襟,搖個扇子大步出館驛。
“公子此來,不是爲了聽曲的。”呂飛瓊有意無意地說,低個頭,淺吟低唱,反不在意他們。
湘綺同玄愷換個眼色,單刀直入道:“呂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我們此來,是來尋人的。就是燕州府無人不知的魏忠禹魏大人,我等有急事求見魏大人。”
“故園無事不東風,只因惹恨風塵中。此樓名曰‘飛絮輕痕’,便是來無影,去無蹤,這往來是客,卻不知姓名。怕是飛瓊愛莫能助。”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好,很好的名字,有趣。”
湘綺目光無意掠過四周,脣角淡出一痕淺笑,銳利的目光若有覺查,只同呂飛瓊對視中,見她眸光倏然避開,驚鴻一般。湘綺想,這姑娘倒也機警,只是她一定要步步緊bi尋來答案。
“若說是旁的人,姑娘或許有所不知,不過這位魏大人,是當今皇太后的親侄兒,太師的大侄兒,因留在燕州爲官,這燕州上下從官府到教坊,怕無人不認識他魏大公子的。聽說這魏大公子可是呂姑娘這裡的常客,還請姑娘指點迷津。”
呂飛瓊笑了,春花亂顫般,搖頭不屑道:“他是我這裡的常客,我便要知道他的去處?我們這裡的規矩,就是不得多嘴多舌去打探恩客的私事。”
但呂飛瓊的笑意中總帶了清冷,近乎陰冷,脣角一勾,那笑意裡倒有幾分高深莫測。看來是不打算透露什麼,湘綺想,她本也不曾指望一次能打探到什麼。
“這便不巧了。有人說魏大人染了重疾閉門不見客,躲在了呂姑娘這裡養病;又有人說魏大人犯了官非,在京城被拘押,也不知是真是假。人人皆知姑娘是魏大人捧紅名噪燕州,莫非大公子真是蒙難,哎呀呀,只是姑娘莫要被魏大人的案子牽連了去。”玄愷說着打量呂飛瓊,見她不緊不慢,似毫不爲此焦躁。
“這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呂飛瓊說着湊去玄愷身邊,又貼靠去他挑逗般說,“媽媽常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魏大官人不走,怎麼能見到公子這般如玉的人兒?險些錯過一段佳話。”玄愷倏然起身急得閃避,她卻有意拿捏般貼靠過來,並不十分唐突,那舉止都自然得令人無法拒絕那份美意。
呂飛瓊嗔嘆一聲:“奴家命薄,魏大公子有時日不曾來小樓做客了,幸虧公子指點,否則飛瓊還當是魏大公子另有新歡了。”
湘綺心想這姑娘倒也聰穎厲害,句句話接得滴水不漏,於是問:“姑娘有苦衷,杜某也不相bi。只是姑娘知道的多,危險就多。螻蟻尚且貪生,姑娘立在絕崖邊,尚不自知?”
她從呂飛瓊的目光中看出異樣,她堅信這女子定然知道什麼秘密,即便是風塵女子,魏忠禹私蓄的寵兒,怕也該知道石芒碭的秘密。
呂飛瓊雖然逢場作戲,但低垂的眼眸中掩飾不住繁蕪的怨恨,卻溶入淡淡愁煙中。湘綺依舊一臉溫溫冷冷的笑,話語平淡:“姑娘不肯說,我等也不強人所難,告辭去了。”
“二位大人既來之,則安之,若不怕小樓中水酒稀薄或下了毒,不妨留下來小飲一杯。”呂飛瓊說,盈盈起身。湘綺想這小女子好生厲害,到頭來片語不曾套得,反被她戳穿了身份。
“二位大人進門的一刻,飛瓊就覺得神清骨秀的不凡,不似尋常人家的公子,又出口問出魏大人的行蹤,不是官府中人,定不會如此的,小女猜得可對?”呂飛瓊曳着淺湘色帔帛捧着玉盅盈盈而來,那一個眼神就看得人骨酥肉麻。湘綺周身一震,再看身旁的玄愷,目不轉睛的
望着呂飛瓊,癡愣在那裡。湘綺用臂肘碰碰她的小臂,他卻渾然不覺,依依不捨的對呂飛瓊說:“姑娘不必急於應對,還是三思再答吧。”
湘綺同玄愷連袂欲去,呂飛瓊相送,走出不到門口,呂飛瓊忽然哎呦一聲,碰到花架子倒地揉着腳腕,露出撒花羅裙下一隻筍尖玉足,繡鞋落在一旁。
玄愷轉身去攙扶,忙問:“姑娘是如何了?可有大礙?”
見呂飛瓊一雙眼兒似有話語,含淚地望玄愷大聲說:“疼死奴家了。蓮花這死丫伺候去哪裡了?”
眼兒一直瞟去旁邊一紗簾,輕輕晃動,邊看一眼,邊瞟一眼玄愷。
湘綺沿着她的眸光望去,不覺一驚,看到那簾子下分明有一雙薄底靴子和長衫下襬,原來這屋裡自始至終還有個人在窺聽着,難怪呂飛瓊如此小心謹慎。
丫鬟蓮花奔來,手裡捧個茶壺,一見姑娘摔倒,驚得放下托盤就奔去攙扶呂飛瓊起身。
呂飛瓊強忍了痛,嬌嗔的責怪蓮花,也無心送玄愷和湘綺。
湘綺望那簾幕,心中暗笑,想着簾後該是個小鬼,不該是魏忠禹。即便是魏忠禹,又能如何?
於是大聲道:“定王殿下,還是速速回府衙纔是,來呂姑娘這飛燕樓多時,怕是隨行的親兵衛隊都要趕來尋人了。”
於是輕輕摘開桌案上茶壺的蓋兒,看着那蒸騰熱氣的茶壺,忽然大叫一聲:“哪裡來的貓兒,驚了姑娘跌倒,還敢跑!”
順手抄起茶壺扔向那微動的簾幕,就聽“嗷嗚”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連滾帶爬出來一個團花竹節青長袍的人,在地上滾做一團。
湘綺驚呼着:“啊?有人在這裡,得罪得罪。我是看到貓兒上香臺,打貓的。”
呂飛瓊掩口噗哧一笑,又斂神說:“大人太過毛糙,如何傷了文大官人。蓮花,還不快去拿獾油給文大官人塗抹。”
衆人聞聲趕到,望見呂飛瓊身旁立着的定王玄愷,驚愕之餘,不知誰率先叩頭拜見道:“叩見定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四下的人都倒身跪拜,誠惶誠恐。
呂飛瓊驚愕地望着玄愷,喃喃念一句:“定王殿下?”,也是慌忙下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