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燕三走到牀前,掀開被子,上下看了下他那光溜溜的身上橫七豎八的牀單帶,咂咂了兩聲,道:“都傷成這樣了,居然還能游過來!?”
“你還活着?”燕七眼神晦暗莫名,直接忽視掉他的話,只是盯着他。
“他這傷活不了了,別費事了,”燕三回頭對凌清羽道:“現在外面到處都在找他,不如直接丟湖裡好了。”
“額?”凌清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問道:“這不是你兄弟嗎?”
“誰是他兄弟!”燕三的和燕七同時道。
“你們不都是出身紅樓燕字訓練班?一起長大,那不是兄弟是什麼?”凌清羽望着燕七雖然虛弱仍然和燕三一樣鄙夷的表情,問道。難道我看的小說又誤導我?
“紅樓沒有兄弟,只有殺了對方上位。”燕三橫了她一眼,道:“這小子,從小就使壞,仗着一張女人臉,到處坑蒙拐騙。”
“誰都比不上燕三你,”燕七說了一句話,喘了喘,又道:“你那次不是…往死裡揍人。”
好嘛,這不還是兄弟嘛。凌清羽看着兩人互瞪的樣子,揉了揉眉頭道:“好了,以前的事情,咱們有空買點瓜子啥的慢慢說,現在怎麼辦。”
“丟湖裡不好的話,可以挖個坑,正好你院子裡的花長得不好,可以做花肥。”燕三挑了挑眉,看着燕七道。
“姑娘,”燕七沒理他,對凌清羽道:“你不用…管我…”
“嘖嘖嘖,”燕三搖了搖手指,道:“又來了,要真不想連累她,你自己早死不就成了?不敢自己下手是吧?孬種!”
燕七的眼睛涌上一片赤紅,手抓起身旁的劍,倒轉劍鋒就往自己喉頭刺去。
“等等!”凌清羽大驚之下撲了上去,抓住了那劍鋒。
“叮”的一聲,燕三一指勁力彈在長劍中間,凌清羽抓着的劍鋒從中而斷,在她手掌心劃出一道血痕,掉落在地。而凌清羽卻收勢不住,撲倒在燕七身上,壓得燕七痛呼出聲。
燕三一手搶過燕七手上的短劍丟在地上,一手拖起凌清羽,見她手掌上一道血口,從懷裡掏出傷藥,撒在她傷口上,道:“你傻了!”
“痛痛痛!”凌清羽痛的臉都皺了起來,跳着腳喊痛,道:“你輕點。”
等藥上好了,疼痛總算減輕些,湊到燕七面前,凌清羽道:“我都好不容易纔救了你,冒那麼大風險,你現在去死,那我前面的付出不等於白做了?”
又回頭對燕三道:“這人我不管以前如何,現在我救了他,他的命就是我的!”
“哦?你確定?”燕三的眉毛又挑了起來,笑道。
凌清羽立刻轉頭盯着燕七,盯得燕七那本來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臉頰也冒出了一絲緋紅,然後,低低的道:“燕七賤命一條…”
“打住,你此次私下行動,已經背棄了紅樓,就算你熬過這次不死,以後也是被紅樓追殺的命,她要救你,就不是救這一次而已,還要連帶以後被你連累。”燕三冷冷的道。
“你不也是?”燕七有些惱火了,說到被紅樓追殺,你燕三現在還是紅樓懸賞榜上的第一位,你就不怕她被連累?忽然想到燕三進來時候的樣子,打了個激靈,不確定的問道:“你…行了…血誓?”
“什麼血誓?什麼追殺?”凌清羽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非常不滿意他們這種說一半留一半的作法。
看燕三頭轉向一邊,燕七突然笑道:“你燕三都能…我爲何不能?”
見燕七又去拿那個斷掉的劍刃,凌清羽忙按住他道:“等等,等等,那啥血誓追殺的都先放一邊,燕三,先看現在怎麼辦?風神號那邊,確定明日可以了吧?”
“已經和許知州報備過了,明日沒有問題。”燕三回道。
“能到泉州,有石方在就好辦了,只是,”凌清羽對燕七道:“這幾天,無法給你請大夫,要靠你自己熬過去了。”
“我去看看有什麼藥材,給你熬些藥。”凌清羽站起身往外而去,又回頭盯了燕三一眼,見燕三一臉彆扭但還是點了點頭,才放心出去。
“她給你倒了幾瓶藥?”燕三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扶着椅背淡淡的道:“那藥是石方配置的,療傷的絕頂好藥,有好幾味藥是大周根本沒有的。”
燕七沉默了一會,他已經發覺那姑娘給他上的藥,藥效非常好,現在傷口雖然還是出血,但是卻有股清涼的感覺,讓本來炙熱的傷口平和下來。
“你若真心想留在她身邊,那麼紅樓也好,錢家的吳越也好,都要忘得乾乾淨淨。”燕三盯着燕七,緩緩的道:“你若真心助她,她也會給你一個歸屬。”
燕七呼出一口氣,看着牀頂,聲音低沉而緩慢的道:“我這次私下行動,已經不容於紅樓,而殺了王毅,也算是我對這裡最後一個交代。燕三,你爲什麼對她行血誓?”
“你以後會懂的。”燕三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掌拍下,將他上腹部那沒有拔出的箭頭激出,然後手指如電,點住穴道,劃開傷口,挑出倒刺,上藥,包紮,一氣哈成。
我們出身於紅樓,一直行走在黑暗和孤獨之中,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人可以依靠,沒有家,沒有安全之地,燕七,等你知道那種安心溫暖,可以毫無顧忌的沉睡,歡笑,你就不會想放棄那輪朝陽。點了燕七的睡穴,燕三看着他那慘白的臉,心中暗道,你到時會比我更執着,因爲你是紅樓裡少數幾個還有着良心的人。
凌清羽找到原來石方開的藥方,再要白薇他們把藥材找出來,雞飛狗跳般的一頓忙亂,纔將藥熬上鍋。然後蔡靖方回來了,聽得白薇一頓添油加醋的描述,那些官爺如何如何,更是驚白了臉色,跑到廚房將一臉黑灰的凌清羽拉了出來,左右看看,好似沒有什麼問題,方道:“當家的,我一定會在你下次回來的時候,將這院子佈置的飛鳥都進不來!”
“沒什麼大事,”凌清羽道:“對了,你去租幾輛大車,明天咱們去碼頭的路線也想好,別出什麼問題。”
“知道了,那?”蔡靖方眼神望正房那邊一瞟。
“咱們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那是咱們的護院之一。”凌清羽眼神將院子裡的人掃了一遍,道:“知道不知道?”
“是!”白薇和幾個小丫頭忙低頭應是,心裡知道這是要爛在肚子裡了。
“不過現在去租車太顯眼,能否還是用我們自己的車?”蔡靖方想了一下道。這事可要謹慎,被發現了,那是整個船行和商行都要受牽連的,但是既然凌清羽說了要做,那麼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證不出問題。
“也是,那把咱們原來車子弄舒服點。”凌清羽點頭道。
“明天我們等天大亮了再走,雖然是全城搜查,但是還沒有禁了城門。”
凌清羽點頭,這個時候如果黑燈瞎火的走,反而引人注意。
“還有那酒樓,只怕也會很麻煩,”蔡靖方皺了眉頭道:“雖然我們只付了定金,只怕…”
“別管了,定金就當丟了,看官府怎麼判吧。”凌清羽道。
“嗯,那我去辦事了。”
“好。”
叫白薇繼續看着火,凌清羽走進臥室,見牀上的燕七昏睡着,身上的傷口都重新做過處理。上前一步,拉了燕三的手,道:“你別擔心,他一定能熬過去的。”
你那隻眼睛看到我擔心了?燕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說破,道:“他底子好,再加上你把石方的藥倒了那麼多上去,對了,你知道不知道,石方這藥,要是放江湖上銷售,只怕一瓶就是千金。”
啊!凌清羽的嘴巴不覺張成o型,難怪那石方小家子氣的不肯多給,明明他自己做了那麼多。握緊拳頭,凌清羽咬牙道:“到泉州,我一定要他全部給我吐出來!”
天色大亮的時候,杭州城裡已經一片喧譁,非常熱鬧了。早市已經散了,各家店鋪都開了門板開始做起生意,街頭巷口的早點攤子上人頭涌涌,各種各樣的八卦在此傳遞發酵。
“哎,昨天一整晚都被折騰,說是有人殺了個大官?”
“是啊,也不知道刺客抓到沒?”
“不是說是紅樓的刺客?”
“聽說不是,是那大官要輕薄一個讀書人,被那讀書人給錯手殺了。”
“老兄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那被刺的是新上任的轉運使王大人,本身就是練家子,原來師從於嵩山派,後來因爲剿殺吳越錢家後裔而立了大功,被王丞相認了同宗,這些年一直官運不錯,如今更是委派了江南東路的轉運使,知道這是多大的肥缺不?一個讀書人能錯手將這麼一個高手殺死?”
“那難道是因爲那個?”有人手指指了指天上。
“誰知道啊,你看昨天弄的那麼兇,今天不也沒見許大人封城門?來來來,喝茶。”
“哎,老吳,差事做完了?來碗粥?”
“嗯,再來兩包子。”
“我說老吳,昨天那事,到底咋回事?”
“官府的事情,別亂打聽。”
“咱也不就好奇嘛?又沒外人。”
“嘖,你們是不知道,那王大人,按我說,是自己找死。”
“來來來,老吳,這頓我請,店家,再來壺茶,啊,不,來壺酒。並兩斤蹄髈。”
“你們不知道,那王大人好男風,而且還是要見血的。那讀書人本來是和人約在飄香樓,被他看見了,叫了進去,操到興起,拿起劍就去捅人家肚子,那讀書人也狠,肚子被割破了,反而搶過劍將王大人給刺殺了。”
“老吳你講胡話了,那王大人不是本領高強嗎?怎麼會被個讀書人搶過劍還能殺到他?”
“噗,你們是不知道,那時候,王大人那傢伙還在人家****裡面呢,想脫身都脫不了,被直接一劍插了個透心涼。”
“不是說刺客跑了嗎?現王大人人都死了,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當時旁邊還有個人,才子任冬青知道不?就是那個做了王丞相侄女婿的,咱杭州府有名的大才子,他就在旁邊呆着呢。咱們跟着許大人去的時候,他都嚇傻了,這些啊,還是許大人一句一句的套出來的。”
“別說了別說了,這些和咱們沒關係,咱們吃東西。”
“是啊,今兒個天氣不錯,聽說西市那邊開了幾個不錯的鋪子,要不去逛逛。”
凌家的車子緩緩從正街上走過,前面是四個護衛,葉十一帶着幾個少年騎着馬壓在車後面。
燕三坐在車駕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馬屁股,讓拉車的馬以平穩的均速前進。
兩旁人聲嘈雜,燕三卻還是能分辨出所有人的聲音和來源,自然也聽到那街頭小鋪裡的議論。
原來如此,這燕七,對自己倒真狠的下心。那王毅自從殺了他們家滿門後,身邊便一直跟着嵩山派的高手,就算是燕三自己,只怕也不能在那幾個人面前討了好去,原來,燕七居然是用的這種方式。不殺那姓任的,還是想拖他下水吧,這下任家只怕不知道該怎麼給王家交代了。這小子,還是一肚子壞水,算計人從來不來直接的。
燕三輕輕揚了揚馬鞭,馬車的速度加快了些,城門口的士兵早早被蔡靖方打點好,見了凌家的車子,只是粗粗檢查了下,看了看車裡面半依靠着坐着的凌清羽,便招手放行。
到了碼頭,風神號的貨物已經連夜裝船完畢,沈戰帶着幾個水手在碼頭邊的小船上等着,將馬車上的大行李箱子卸下,並其他的一些行李一起裝小船,然後運上風神號。
一直到上了風神號,凌清羽打開放在了她的艙室裡面的大行李箱子,見燕七還是昏睡狀態,才鬆了口氣。
又和蔡靖方細細的把杭州這邊的情況對了一遍,大致擬定了後續應對的方向,然後說起和蘇州鄭喜那邊的聯絡和以後把商線打通,凌清羽拍拍手道:“好了,差不多就這些了,小菜,要是這邊立住腳了,你把家裡人接過來吧,你也是時候討媳婦了。”
蔡靖方紅了臉道:“是是,當家的你說了好幾次了。這次鄭喜不在,你自個小心。”見旁邊丁冬葉十一的臉色都不大好了,忙又加上一句:“不過也不用太小心,還有這麼多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