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遠北附小今天不是爲丁小云舉辦植樹追悼嗎？說是全校學生都一起種下一棵樹，不是老師你給他們出的主意嗎？我都聽張文文醫生說過啦。”
“哦，他們想明白了？”沐春問。
“我覺得這個方法真是太好了，很多東西如果藏着，不讓說，不讓提起，不讓流淚，那麼就會變成心病，這種東西啊，就像魔鬼一樣慢慢侵吞光明，漸漸地人就看不清楚方向，變得渾濁不堪了。”
“你是不是奇幻小說讀多了？”
“這不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嗎？通過植樹這個行動，大家就把哀思寄託在一鏟一鏟的泥土裡，也終於可以讓這件事情以某種形式落下帷幕，悲傷總要有個結束作爲出口，要不然人不是要被活活憋死的嗎？
爲什麼我們從很早開始就要追思已故之人呢，是爲了讓我們好好活下去，因爲我們需要把哀思說出來，把恐懼說出來，對不對？
我是不是天生可以成爲身心科醫生？”
劉淡淡在原地打轉，好像有榮光照在他身上一般。
“嗯嗯，可以，你下週來上班吧。”
沐春隨意一說就出門了。
劉淡淡高興地抱住楚思思，“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沐醫生認可我了，沐醫生認可我了，我可以來上班了，我可以成爲身心科醫生了。”
楚思思咳嗽了兩聲，劉淡淡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舉止似乎有些過於唐突。
“你高興什麼呀，內科那邊又不會讓你過來，你總要完成規定的實習內容吧。”
“但是我可以在週六時候過來上班啊，我想要接觸身心科的病人，我想要在藥物和手術之外，幫助更多的人啊。”
“沐醫生自己的獎金都沒有着落，你這不是跟他找麻煩嗎？問題在於，醫生再多有什麼用，身心科沒有病人啊，你上哪裡去找病人來幫助啊？”
“那就去網上找啊，告訴大家有什麼不開心可以來身心科。”
“當然不行，大部分人還是對身心科不太理解的，弄不巧就理解成了神經病，腦子有毛病這種還有瘋子。我跟你說，你看到過到處看病的那個吳阿婆嗎？幾乎隔三差五都會來我們醫院的那個？”
“你是說吳芳梅阿婆對吧，我當然知道她，她是個典型的【被害妄想症】。”
劉淡淡這麼一說，楚思思下意識皺了皺眉頭，“你哪裡學來這種詞的？”
劉淡淡原地轉了個圈，擺出一個亮相的姿態，“我～～～～～也不知道怎麼想出來的，是不是超級合適？”
“我跟你說正經的，很嚴肅，還有那個【行屍症】，雖然我通過搜索英文名稱找到了一些幾十年前的案例記載，但是很奇怪，這個名稱後來就不用了，而且那些病例也很零碎，說是病人喜歡在墳場生活，而且行動力低落，長期吃很少的食物，有時候僅僅是食用一些水，有患者直接就是餓死的。”
“對啊，但是他們不覺得痛苦，一個死人當然是要在墳墓裡的，墳場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有一本小說好像叫《墳場之書》講的就是關於墳場和墳場裡一個活人的故事，作者是誰來着，寫那個《睡魔》的......我現在記性怎麼變差了呢。”
“《睡魔》？你是說尼爾蓋曼？”
“對，就是他，《墳場之書》裡面就講到過，一個誤入墳場的女孩。
所以一個人如果認爲自己已經死了就應該會認爲棺材、墳墓、陵園那樣的地方纔是自己的歸宿吧。”
“這麼說？莫非......”
楚思思和劉淡淡都想到了，【死亡證明】是舉辦追悼儀式和火化的第一張證明，如果沒有【死亡證明】，殯儀館是沒有辦法給一個城市居民進行火葬和舉辦追悼會的。
“天才啊。”
劉淡淡忽然跳了起來，不斷重複着，“真的是天才啊，這種辦法也只有沐醫生想的出來吧。”
“你在說什麼呀。”
“只要帶Seven去墳場這種地方，或者讓他經歷一遍死後的流程就能知道是不是【行屍症】了啊。”
“可是這樣豈不是太勞師動衆了嗎？難道沒有更好的診斷方式嗎？”
楚思思的問題非常樸實，但是劉淡淡卻被難倒了。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如果真的是這種病的話，Seven的情況又不太符合，他太乾淨了，而且他還有比較好的行動力，雖然看起來已經像個幽靈一樣，但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嗎？”
楚思思點點頭，丁家俊當然還是活生生的人，他這周可來過兩次了，雖然第一次他就說他已經死了。
“可是爲什麼要給丁家俊寫【死亡證明】呢？難道不是勸他相信自己活着嗎？”
“我也不知道，你讓我再想想......”
劉淡淡抱着腦袋，像個土豆一樣蹲在地上。
“劉淡淡同學，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你也不是這個專業的，起來吧，等沐醫生回來問問不就是了。”
楚思思想勸劉淡淡站起來，劉淡淡卻越想越想不明白。
“除非......”
“除非什麼？你快回內科去吧，老師有時候做事情神神經經的，我看他就和他的這些病人一樣瘋狂。
你都不知道，前幾個月我們參加慈善活動，正好在書展上，結果他就擠到一羣女讀者裡面拉着以爲言情類暢銷書女作者，好像叫什麼‘武妖妖’的女孩拍照，拍起照來還沒完沒了，你根本不知道他這種神經兮兮的舉動什麼時候就冒出來了。
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用的，比如說我們這有一位因爲和未婚夫分手整日鬱鬱寡歡的女孩，他到現在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呢，只能讓人家堅持每週來醫院一次。
所以說沐醫生說什麼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做什麼你也不用都以爲是有用的。”
“我不是這樣認爲的。”劉淡淡突然用異常成熟的語氣對楚思思說了這麼一句異常不劉淡淡的話。
“真的。”
楚思思也不慌張，“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認識老師的時間比你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