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2巧合

高競沒想到世界上竟有這麼巧的事。下屬在調查夜視鏡的購買情況時發現,有兩名購買者的前科記錄跟他正在尋找的疑犯特徵相吻合。這兩個人都在2006年7月的密林謀殺案之後因犯故意傷害罪坐牢,直至2007年的7月齊魯街兇殺案發生前出獄。更巧的是,他們兩人同在一個老闆手下打工。一個在肖邦之戀鋼琴餐廳當停車員,另一個則在“月落”餐廳擔任保安,而這兩家餐廳的老闆是同一個人,戴文。

他面前攤着兩名嫌疑人的簡單介紹以及余男對兩人的心理評述。

路輝,1978年出生,現年29歲。剛出生時由於耳朵畸形被父母拋棄,從小在福利院長大,8歲那年被路正來夫婦收養。路正來夫婦都是普通工人,因爲膝下無子,所以對路輝關懷備至,視同己出,但路輝從小就極難管束,性格偏執孤僻,難以與人正常溝通,脾氣則極端暴烈,從小學至初中一直犯事不斷,爲此曾多次被校方勒令退學,1992年,路輝因將同班一位女生打傷而被開除,自那以後他便不務正業,四處遊蕩。由於養父母堅持讓他重返校門,他跟養父母的關係從1992年開始急轉直下。從1992年-1994年這三年中,他曾經五次將養母毆打至傷,因而1994年,其養父終於將其逐出家門。

路輝於1994年7月因躲在公共汽車站搶劫下夜班的女工而被抓,1997年6月出獄。同年9月,他又因盜竊便利商店再次入獄,1999年9月出獄,他出獄後,在一家汽車公司工作了大約兩年,於2001年再次因在公園裡毆打婦女被抓,2003年再次出獄,之後,他曾因在市中心繁華地帶燃放鞭炮嚇唬遊客而遭到治安處罰,同年9月進入海聲射箭俱樂部工作,次年3月該俱樂部倒閉,3月15日,因在馬路上與人鬥毆,被刑事拘留15天,6月進入“月落”餐廳擔任停車員,工作約3年,2006年7月15日,因酒後駕車打傷交通警被捕,2007年6月4日出獄,目前仍在“月落”餐廳擔任保安。

評述:反社會人格。由於耳朵畸形又被親生父母拋棄的童年經歷致使其對周遭的一切人際交往和正常情感產生懷疑。教育程度差,智商不高,性格多疑偏執、做事容易衝動且不計後果,很難與人溝通,幾乎沒有朋友圈,從其多次犯罪入獄的經歷看,他對社會有仇視心理,犯罪有逐步升級的傾向。

吳堅,1980年出生,現年27歲。出生於普通單親家庭,其父母於1990年離異(時年10歲),之後他與母親一起生活。1996年,其母再婚,他被託付給母親的一位男同事收養。兩人相處還算不錯,期間並未發生任何矛盾,但兩人基本與鄰居不來往。1998年,該男同事因在公園猥褻男童被抓(該男子已於入獄兩年後因病去世),自那之後,吳堅便獨自生活。起初他在一家汽配廠擔任學徒,之後學會了開車,經親戚介紹到運輸公司工作。他在運輸公司工作期間,被同事和領導公認是吃苦耐勞的優秀員工,但由於性格孤僻,他幾乎沒有朋友。唯一與之交往的是他的一位女同事,據稱兩人當時已經建立戀愛關係準備結婚。2002年,他忽然被查出患有乙型肝炎,因爲這個原因,他在這一年被單位辭退,他的女友也因此與之分手,之後他便有一年在家修養,生活無着,其母曾經前來照料,但因兩人關係不睦,沒過多久,其母便離他而去。2003年,他基本康復後,10月應聘至到海聲射箭俱樂部工作,在這期間,因爲與客人發生口角,乃至大打出手,後來被拘留了三天,並很快被該俱樂部解僱,2004年6月進入肖邦之戀鋼琴餐廳擔任停車員。2006年7月18日,因爲酒後駕車不服交通警管束,與之發生肢體衝突,導致該交通警頭部受傷,爲此他入獄一年,至2007年6月15日出獄。

評述:父母離異的童年經歷導致其性格極爲孤僻,與人溝通存在一定困難,而生活狀態驟然發生劇變也容易導致其心態失衡,由於性格偏執,他無法正視挫折,無法用正面思維引導自己走出困境,容易走向極端。懷疑當年收養他後又因猥褻男童被抓的那名男子對其有重大人生影響。此人需密切關注。

高競反覆看了兩人的經歷,覺得資料中,最有趣的部分並不是他們同時購買了夜視鏡,而是他們竟在差不多的時間內,因爲幾乎一模一樣的原因——酒後駕車毆打交通警——獲罪入獄,並且他們在進入戴文的餐廳工作之前,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過,海聲射箭俱樂部,這實在太離奇了,高競怎麼看都感覺是事先安排好的,像是被人教唆的,所以他認爲除了應該找那路輝和吳堅兩人來問話外,還得見見他們的老闆戴文。

路輝的長相十分奇特,他的身高頂多只有150公分,臉長得很寬,一隻耳朵長得特別小,這顯得另一個耳朵就特別大,兩隻眼睛一高一低,兩根眉毛則像拱橋一樣,又彎又長,幾乎連在一起,這種奇怪的搭配讓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滑稽。

路輝被帶到警察局來後,態度十分惡劣。

“幹嗎?我犯了什麼罪!”一坐在警察局問訊室的那隻白熾燈下,他就露出慣犯特有的緊張表情。

“在過去一年中,你買過夜視鏡沒有?”王義問道。

“沒有。”路輝說完這句話便抿緊嘴巴,好像擔心什麼話無意中從口中漏出來似的,同時他警覺地盯了一眼坐在王義旁邊的高競,高競感覺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他注意到路輝雖然身材矮小,但四肢粗壯結實,肌肉發達,應該能夠承受高強度的體力活。

“我們有證據說明,你在去年,也就是2006年5月30日買過一副微光夜視鏡,在今年的6月18日買過一副紅外線夜視鏡。你購買夜視鏡的商店有你的購買記錄,因爲他們是通過快遞送到你的工作單位的。”王義冷冰冰地翻閱着手頭的資料說道。

高競知道,微光夜視鏡適用於野外,可以在有星光或月光的自然條件下使用,這正好符合中山公園兇殺案的特點,而紅外線夜視鏡就好像手電筒,現在還不清楚它跟第二個案子有什麼關係。

路輝的眼珠一轉。

“那是我記錯了。”他的表情十分狡詐。

“你爲什麼要買夜視鏡!”王義瞪着他問道。

路輝聳了聳肩。

“玩唄。”他吐出兩個字來。

“我提醒你,路輝,少跟警察耍花槍。你也明白,現在我們不是在跟你談什麼盜竊案。”

“哼!”路輝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曾經於2003年9月至2004年3月,在海聲射箭俱樂部工作,你在那裡做什麼工作?”

路輝想了一想纔回答。

“保安。”他說。

“可是我們瞭解下來,你在那裡當射箭陪練,換句話說,就跟射箭教練差不多。”

路輝面無表情地看着王義。

“那是我記錯了。”

王義瞪了這個老油子一眼。

“這麼說你承認你是射箭教練嘍?”高競開口問道。

路輝對他的突然插嘴,十分警覺,他盯着高競的臉有好幾秒鐘,才道:

“是又怎麼樣?”

高競已經看過一些海聲射箭俱樂部的資料,他知道海聲是個專門爲有錢人提供射箭娛樂私人會社,之前他之所以會讓它漏網,是因爲它已經倒閉了好幾年,再說它的規模也非常小,同時也沒到工商部門去註冊過,所以它只能算是一些有錢人自發組織起來射箭沙龍。查到它,全得仰仗路輝那頻繁的入獄記錄,否則現在就憑他這張鐵嘴,想要知道有這個俱樂部的存在,或者他有過這段經歷都是根本不可能的。

“作爲射箭教練,你的主要任務是什麼?”高競問道。

“教人射箭。”路輝的回答十分謹慎。

“怎麼教?”

“他們射箭的時候,我教他們如何握弓,如何對準靶心,就這樣。”

“你就是在那兒認識你的老闆戴文的?”高競問道。

他的忽然轉變話題,讓路輝一怔,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差不多。”他答道。

“這麼說,你曾經教他射箭?”

“差不多吧,反正教誰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在你被刑事拘留後3個月,他給了你一份工作,像你這樣犯罪紀錄一籮筐的人,他居然不計前嫌給你工作,這說明你們的交情很不一般。”高競盯着路輝的臉。

路輝垂下眼睛,笑了笑,這可是高競這輩子看到過的最難看的笑容了。

“有錢人心裡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只不過跟他提了一句,我問他,戴老闆那裡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活好讓我混口飯吃,他說他去看一看,結果幾天後,他的秘書就通知了我。”路輝滿不在乎地說。

“那時候,他一週去幾次海聲?”高競問道。

“他?”路輝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隨後搖了搖頭,“說不準。”

“你每週上幾天班?”

“一週六天。”

“你每週都能看到他嗎?”

“差不多吧。”

“當時你們那裡有幾個教練?”

“兩、三個。”

“客人跟教練是固定組合嗎?”高競問道。

“也不一定。如果我休息,客人就可以找別人教。”

“那麼,當時戴文是你的固定客人嗎?”

“也可以算吧。”路輝的話幾乎沒有一句確定的。

“他也找別人嗎?比如吳堅。”

路輝吃了一驚,他的表情告訴高競三點,第一,他認識吳堅,第二,吳堅也的確是他的同事,第三,戴文有兩個射箭教練,即他和吳堅。

“對,吳堅這小子有時候也教戴老闆。”路輝第一次給予肯定的回答。

“你跟吳堅熟嗎?”

“馬馬虎虎,同事嘛。”

“海聲俱樂部倒閉後,你跟你的戴老闆還一起練過箭嗎?”

“沒有。”路輝毫不遲疑地回答。

但高競可以肯定路輝在撒謊。

“2007年7月2日晚上10點至11點,你在哪裡?”高競問道。

“在家。”他不假思索地說。

“有什麼人可以證明嗎?”

“我找找看。”路輝眯起眼睛說道。

高競不知道路輝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在很多方面,他都具備了兇殺的特徵,仇視警察,孔武有力,購買了夜視鏡,會射箭,並且顯然對這次警方訊問有備而來,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很難找出破綻,不愧是慣犯。但是,高競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就是給他打電話的人。

印象中,“星光之箭”不僅是個話嘮,同時應該也是認識他的,聽口吻好像不僅是他的老熟人,還對他有幾分說不清的感情。但是眼前的這個人好像完全不認識他,除了偶爾出於防備心理,瞄他一眼外,並沒有對他投以特別的關注,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兇手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在認出他的時候,刻意僞裝了自己的表情,所以的確不能肯定。但高競在心理上總覺得路輝不是。

高競目送着路輝離開警察局,心裡琢磨着星光之箭的話,但赫然發現這個矮壯士走路的速度快得驚人,而且完全沒有聲音,只是一閃,他便越過好幾名警員,消失在警察局的門口。

吳堅是一箇中等身材,體形勻稱的年輕男子,長了一對細長溫柔的眼睛,因爲神情看上去有幾分靦腆,所以感覺比實際年齡小一些,他對自己被警察找來訊問,起初顯得十分吃驚,但是他很快就表現出一種溫順的合作態度。

“夜視鏡是老闆讓我買的,如果有什麼事,你們可以去問他。”他溫和地說。

“2007年7月2日晚上10點至11點,你在哪裡?”王義問道。

吳堅微微一笑。

“一定要說嗎?”他溫柔地問道,同時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高競,神情中帶着幾分靦腆和羞澀。

“當然要說。”王義道。

“我在老闆家裡,他讓我去陪他說說話。我一直到天亮纔回家。”雖然問話的是王義,但吳堅卻注視着高競回答道,雖然他的目光中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色彩,但還是讓高競產生了某種很不舒服的聯想。

“你的老闆是叫戴文嗎?”王義問道。

“對,是他。”吳堅微笑點頭道,仍然對着高競,他的眼睛出毛病了嗎?高競想,問他問題的人又不是我。

吳堅對他超乎尋常的關注讓高競想起了“肖邦之戀”的另一個美少年陳遠哲,他至今記得那天晚上這個27歲的鋼琴王子是如何拉住他的衣服問他要電話號碼的場景,現在想來都驚出一身冷汗。

“你是怎麼認識戴文的?”高競努力擺脫令他難堪的回憶,開口問道。

聽到他突然開口問他問題,吳堅的臉上露出笑容。

“我生病住院的時候碰到他的,那時候我很孤獨,又很窮,連醫藥費都付不起,要不是他出手幫忙,我根本沒辦法出院,出院後,他又給了我工作。他對我真是太好了。我這一生,要不是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吳堅注視着高競深情地訴說着,好像爲他付醫藥費並給他工作的人不是戴文而是高競。

高競納悶,這是他特有的說話方式呢,還是他的確認識我?他是給我打電話的人嗎,他是否在給我傳達某種信息呢?而且,他爲什麼沒提海聲射箭俱樂部?

“你知道海聲俱樂部嗎?”他問道。

“海聲?”吳堅似乎很疑惑,但轉而又微笑起來,“我知道。”

“你在那裡工作過嗎?”高競問道,要不是吳堅在海聲工作期間,曾經因爲跟人打架被關起來,他這段短暫就業經歷,別人可能根本不知道。

“是的,我在那裡當過幾天教練,很有意思的工作。就是教人射箭。”吳堅突然很誇張地做了一個標準的射箭動作,但高競卻覺得,他好像在炫耀自己的身材,但其實真的沒什麼好炫耀的,高競沒看出肌肉和線條,只覺得眼前這人的舉動有些出格,而且完全必要。

“你跟戴文是在射箭俱樂部之前就認識了?”他問道。

“嗯。我跟他在醫院認識的,他幫了我,他真是個少有的大好人,他總是去看我,還送我水果和錢,他真是個大好人。”他再次深情款款地說。

高競覺得他那充滿感情的敘述中,有某些令人覺得不舒服的東西,而且顯然,他很願意回憶那段他被困在醫院後來又被拯救的經歷,他的表情告訴高競,他隨時等着他提問,但是高競實在不想聽,所以他改口問道:

“在海聲,你教戴文練箭嗎?”

“嗯,是的。”吳堅點了點頭。

“你在那裡工作期間,曾經因爲跟人打架還被拘留過,這是怎麼回事?”高競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

他的問題讓吳堅一怔。

“全是爲了戴老闆。那次有個特別不講道理的客人硬要搶老闆用慣的弓,我就跟他吵了起來,那個人很不服氣,他打了我一個耳光,我很生氣,跟他就打了起來。我後來把他的眼睛打出血了。”吳堅平靜地說。

這個外表看上去脾氣極好的吳堅,居然兩次因打架傷人而入獄,高競覺得真是應了中國的一句古話,“人不可貌相”。

“就是因爲這個,戴文讓你去他那裡工作的嗎?”他問道。

“不,在醫院,他早就跟我說好了,讓我去他那裡的,但是,我不想靠他,我身體不好,不想拖累他,而且我覺得我自己也沒什麼能力,所以後來去了海聲,但結果卻因爲那件事被解僱了,於是老闆就叫我去他那裡了。”說到這兒,吳堅憂鬱地嘆了口氣,“每次在我困難的時候,老闆總是幫我,我這輩子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纔好。”

又是這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深情敘述,高競感覺聽了很難受,但他的口吻和語氣,又忽然讓他想到了一個人。於是,他問道:

“你認識陳遠哲嗎?”高競問道。

“陳遠哲?”彷彿被針刺了一下,高競感覺吳堅的身體跳了一下,他似乎對這名字十分敏感,“我認識。”

這回他的聲音不再深情了,顯得冷冰冰的。

“我認識他。”他又重複了一遍。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高競很高興對方臉上那令男人受不了的溫柔終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冷漠。

“他這人非常壞,非常壞,總是仗着他是老闆的小舅子騙老闆的錢。”吳堅皺着眉頭說。

“他是戴文的小舅子?”

“對,就因爲這個,老闆對他特別好,老闆給過他很多錢,他一會兒說要治病,一會兒又說要去旅遊,一會兒說自己欠了債,但其實他只是在騙老闆,我跟老闆說過很多次了,那個人只是在騙他而已,但老闆就是聽不進去。”吳堅焦慮地搓着雙手訴說道,看上去真像個吃醋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他在騙戴文?”

吳堅瞬間閉上了嘴。

“究竟什麼事?”高競盯着他問道。

吳堅仍然緊閉雙脣,似乎在瞬間陷入了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中,但他越是這樣,高競就越是好奇。

“你不說,我們也總有辦法知道的,但是你說,就對你好處。”高競嚴肅地提醒道。

吳堅擡頭看了他一眼,過了好幾秒鐘纔開口。

“老闆,”他彷彿在內心深深地向戴文鞠了一躬,“他是個好人,大好人,非常大度,他總是事事爲別人着想,因爲陳遠哲是個啞巴,所以老闆總想幫助他,但其實他騙了老闆,狠狠地騙了他,但是我說的他不信。”

仍然等於什麼都沒說。

吳堅有些痛苦地低下了頭。現在高競的好奇心已經被完全勾了起來。

“吳堅,究竟是什麼事?”他沉聲問道。

他擡起頭,注視着高競,猶豫着,最後終於開口了:

“他對老闆犯了,愛的罪。”

高競彷彿被當頭打了一棒,他急不可待地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人來,目光尖銳得幾乎要穿透這個人的皮膚。是這個人給我打的電話嗎?是這個人嗎?爲什麼他們會說同樣的話?難道這個人是在提醒我他是誰嗎?

“什麼意思?什麼叫作,愛的罪?”他強壓着慌張和好奇,用平靜的口吻問道。

“我看見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吳堅望着高競一字一句地說。

我看見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高競品味着這句話的意思,從吳堅的話裡他聽出了一層明明確的意思,陳遠哲不應該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他難道不應該跟女人在一起嗎?”高競明知故問道。

“對普通人來說也許可以的,但是,他跟老闆,”吳堅嘆了一口氣,“他是老闆的人,他這麼做太傷老闆的心了。”

這就是吳堅口中的所謂“愛的罪”,果然這幾個男人之間存在着某種令人噁心的關係。雖然自古到今斷袖之癖的事就沒有斷過,而且在以往的辦案過程中,高競也曾經遇到過相似的事,可他仍然無法接受這類關係,想到兩個男人之間存在有實際身體接觸的曖昧關係,他就感到噁心。

但他實在不明白,這個“愛的罪”跟“星光之箭”所說的“愛的罪”是否是同一件事。他可以肯定自己這輩子除了莫蘭以外,還沒對什麼女人動過心,更別說男人了。真是見了大頭鬼了!他憤恨地想,星光之箭這混蛋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麼,他跟你的老闆有什麼特殊關係嗎?”高競冷冰冰地問道。

“老闆,”吳堅彷彿又在心裡深深地鞠了一躬,“老闆很喜歡他,對他百依百順。爲了讓他玩得開心,他甚至讓自己當他的靶子。”

吳堅再度痛苦地低下了頭。

靶子?!高競一驚。

“怎麼當靶子?”

“有一次,我去老闆的家,看見老闆跟他兩個人站在樹叢裡,他們面對面站着,手裡各拿着弓和箭,”吳堅茫然地望着前方,彷彿不遠處有個大熒幕正在播放舊日的情景,“就像是在玩一種決鬥遊戲,他們都穿着帶花邊的漂亮衣服,射箭之前還相互還鞠了一躬,看上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但我看得出來,老闆完全是爲了討他的歡心,他笑得很勉強。那次,他們還特地正兒八經地叫人在旁邊放發令槍呢,但是槍響後,老闆卻沒有動,結果陳遠哲射中了他的肩膀,接着……”

“接着怎麼樣?”高競急切地問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問到點子上了,會射箭的人又多了兩個,陳遠哲和戴文。

“陳遠哲扔掉了手上的弓箭,衝上去拔掉了老闆身上的箭,抱着老闆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吸了老闆的傷口,當他擡起頭的時候,我看見他滿嘴是血,像野獸一樣,接着……老闆忽然抱住了他的頭,他們,他們,他們”吳堅臉色慘白,一連說了三個他們。

高競不敢打斷他,等着他說下去,這故事的情節發展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雖然之前他也聽說過這方面的故事,但情節如此暴烈的,還是第一次。

“他們接吻了。”吳堅的呆了半晌,終於吐出了這句話,眼淚從他的眼眶裡掉了下來,傷心欲絕。

高競驚呆了,這個人是在寫

小說嗎?有幾秒鐘,他簡直說不出話來,他無法想象,也難以理解兩個男人之間的居然會有如此纏綿深情的舉動。但是有一點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們的舉動令吳堅痛苦萬分。

“所以,他怎麼可以背叛老闆呢?他怎麼可以?”吳堅居然泣不成聲。

高競點了點頭,勉強表示理解。

“他們經常玩這種射箭遊戲嗎?”

“這我不知道。只有老闆叫我,我纔去。那次是我偶爾看到的,後來我再也沒看到他們射箭玩了,因爲那次老闆受傷後,陳遠哲發誓說再也不玩箭了,當天晚上他就當着我們的面把所有的箭都放在草坪上燒掉了,還把自己當時射箭時穿的衣服通通脫下來燒掉了,隨後他光着身子跳進了冰冷的游泳池,那時候是冬天,直到受傷的老闆跳下水去親自拉他,他纔上來。他上來的時候已經凍僵了,老闆叫人找來一條毯子裹着他,一路抱着他回去,好像受傷的是陳遠哲不是他自己。”吳堅痛心地說。

這故事可真夠驚心動魄的。高競都聽傻了,但他終於還是想出了一個問題可問:

“這件事,具體發生在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

“2005年的冬天。大概12月份。”

等一等,高競忽然想到吳堅剛剛說的那句話中,有一個重要的詞。

“你說,‘陳遠哲說,再也不玩了’。他可以說話嗎?”

吳堅很迷惑地搖了搖頭。

“這我也不清楚。他有時候能說,有時候不能說。能說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但不能說的時候,就好像被割了舌頭一樣,一點都不能說。因爲懷疑他裝啞,路輝曾經逼他喝過酒,也揍過他,路輝力氣很大,他根本不是對手,路輝說,他曾經把陳遠哲的頭按在水池裡,還曾經在老闆的背後偷襲他,陳遠哲完全可以呼救的,但他根本喊不出來。但幾個小時後,他又可以說話了,他倒沒有告狀,只是用一個酒瓶砸壞了路輝的腦袋。所以,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問過老闆,他說陳遠哲得了一種神經性的疾病,總有一段時間,他認爲自己無法說話,他好像感覺無法控制自己的聲帶和嘴,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突然陷入不能說話的狀態,因爲這種時候總是來得很突然,老闆爲此一直很痛心。他曾經帶陳遠哲四處求醫,還說願意把自己的聲帶割給他。”吳堅眼神憂鬱地說,彷彿這種疾病也成了陳遠哲的秘密武器。

這是什麼怪毛病!但至少可以解釋當時在肖邦之戀襲擊陳遠哲,並灌醉他的人一定是路輝,高競想道。

“你剛剛說,陳遠哲當着你們的面把箭都燒了,除了你,陳遠哲和戴文以外,還有誰?還有,射箭的時候開發令槍的人是誰?”他問道。

“除了我們三個就是路輝,也是他開的發令槍,他是“月落”的保安。”

又是一個重疊,高競望着面前不斷擦眼淚的吳堅,心裡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看來不去一趟戴文的別墅是不行了,但是在這之前,他決定先去趟圖書館,星光之箭的線索,他必須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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