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洛清圖才一開口洛意沉就急了,也不顧額頭上的血將他的視線糊成了一片血紅色,急急跪行了幾步向前道:“父皇,是兒臣無能,這跟秦統領沒什麼關係!而且千家軍受檢在即,秦統領他……”
“閉嘴!”洛清圖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打斷了洛意沉,指向他的長指因爲氣極而哆嗦着:“別再跟朕提什麼千家軍受檢!一個千家軍算什麼?朕可以讓他們由囚徒組建成軍隊,就能將他們從軍隊再打回囚徒的原形!還有你,爲了一個女人將洛清鴻和洛秋實兩個賊人放走,現在還有臉跟朕說‘無能’?你豈止是無能,你簡直就是昏聵!”
豈止是無能,簡直是昏聵……
這可能是洛意沉出生二十多年來,洛清圖對他說過的最重的話了。
那個一直寵着他將他當成心上至寶的父皇,竟然也這樣罵他了,可見今日這火氣確實是不小,已經不在他能控制的範圍之內。
但即使是這樣,洛意沉也要爲了蘇秦爭取一番,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蘇秦被落入天牢,那是吃人不吐皮的地方,蘇秦要是進去了,這輩子能不能再活着出來都是個問題。
所以他微微斂了斂神,硬着頭皮低聲下氣地道:“是,父皇說的是,一切都是兒臣既無能又昏聵,所以才讓那倆賊人逍遙法外,父皇要責罰兒臣甘願受罰,但是這確確實實跟秦統領沒關係,父皇爲何要單獨揪住秦統領不放?父皇您……”
“沉兒!”這次不僅是洛清圖,連如妃都忍不住出言呵斥起來:“你在說什麼糊塗話?什麼和秦統領沒有關係?”她靜靜地盯着蘇秦,一雙麗眸裡盡是幽暗的怨恨。之前有傳言說洛意沉和這個秦方關係不清不楚時她就極討厭這個秦方,總想着哪日得了機會一定要除去這個禍害。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因此她優輕輕擡手極雍容地扶了扶頭上的髮釵,低低的嗓音低柔卻又不失冷情道:“要說起今日這事,若不是這秦方膽大包天地在天壇攔下你父皇的御駕,你父皇怎麼可能去審訊洛秋實,還將那洛清鴻也召進宮來?若不是將他們都召進了宮,他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讓你父皇遭這種罪?哼,你父皇現在是仁慈,是先將他打入天牢讓他喘一口氣,要是母妃的話,現在就將他拖出去斬了,這種禍害,就是做千家軍的統領,那支軍隊也不會精銳到哪裡去!”
“母妃,您少說兩句不行嗎?”沒想到自己的母妃會站在父皇那邊,而且看父皇的神色,顯然母妃所說是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想到那最後一句“現在就將他拖出去斬了”,洛意沉心下一寒,想萬一父皇聽了之後臨時改變主意,那該如何是好?
“父皇,母妃……”因爲有了這層擔憂,洛意沉再開口時已是小心翼翼,儘量斟酌着用詞以免觸怒了那兩人:“今日之事雖然是起於秦統領,但她也是爲了這天曦的江山社稷才走的這一步不是嗎?若不是秦統領今日揭開了大哥……揭
開了洛秋實與洛清鴻的真實面目,那我們就會一直被矇在鼓裡,等將來他們羽翼豐滿真的有所動作時,後果必定是不堪設想的啊父皇!”
“哼!”洛清圖冷嘲的語氣顯然是不以爲然,“朕就昏庸到了那種地步,連自己的兒子有什麼異心朕都察覺不了?還是說在你眼中,你的父皇就是個蠢貨,只能讓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父皇,兒臣不敢!”洛清圖的歪解讓洛意沉額頭又是一層冷汗密密而出,他都這樣說了對方還不爲所動,難道是鐵了心要將蘇秦……
洛意沉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拱着手竭力道:“父皇,兒臣的意思是……”
“啓稟皇上,罪臣有事要奏!”他還想再說,身後的蘇秦卻突然出聲,那專門僞裝過的男性聲音雖然粗噶,但朗朗高音中無一不透着一股子凜然之氣,讓人聽見後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專注於她所說的話。
“哦?有什麼事?”相較於之前的重視,洛清圖看向蘇秦的眼神中多少多了些不一樣的情緒,似厭惡又似煩躁,顯然是如如妃所說,將今日之事的罪由全都歸結到她身上了。“朕也不是個不開明的皇帝,秦統領既然有事要奏,那就說來聽聽,說完了朕再將你打入天牢也不遲!”
“你要說什麼?”在蘇秦開口之前,洛意沉回身望向她,一雙黑眸無聲問出心中疑問。
“放心,我自有分寸!”同樣將心中所想用眼神無聲傳遞出去,蘇秦在給洛意沉一個幾不可察的笑容後,轉眸對向洛清圖道:“如如妃娘娘所說,今日之事若要從源頭上講,那確實是罪臣之由,罪臣罪該萬死!所以罪下天牢領罰一事,罪臣心甘情願!”
那句“心甘情願”,讓洛意沉忘記了所有顧慮,猛地轉身望向蘇秦。
這就是她說的“自有分寸”?好一個“自有分寸”,分寸到主動將自己送入天牢?她是瘋了嗎?
無聲感受到洛意沉眼中的震撼,蘇秦將長睫一斂,垂下雙眸不再看對方。
她何嘗不知這樣做是在自尋死路?可是洛清圖的表情擺明了是一定要將她送入天牢,若是洛意沉再爲她爭取,那隻會害了他!
在放走洛清鴻父子一事上洛清圖對洛意沉已經是很不滿了,這種事情,她絕對不可以再給他添堵,所以主動下天牢,是最好的辦法。
“秦統領倒是個識時務的人!”蘇秦心甘情願的配合讓如妃心情剎那間爽朗起來,她輕輕笑了一聲,染着丹紅蔻丹的指甲在半空中微微一劃,對着殿外的御林軍落下低柔語音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沒聽到秦統領都親自要求入天牢了嗎?既然如此,那就將人帶過去清醒一下,也好徹底知道,自己都錯在哪裡!”
“是!”御林軍領了命之後便不再耽擱,上前拖了蘇秦將其拽出了寢宮。
而依舊跪在地上的洛意沉則差點將膝下的青磚抓碎——母妃說的是讓人帶蘇秦去“清醒”一
下,那她的意思是,將蘇秦打進了水牢?
那天寒地凍水質極陰的水牢?
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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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去的確實是天牢中最底下的那一層,陰之水牢。
以前她有聽洛意沉說起過這個地方,說是這裡的水全是引自塞外天山的極陰之水。當初爲了確保能維持它的陰涼刺骨之效,皇帝特地派了一支軍隊去運這些水不說,還放在特製的密閉容器裡避免其被陽光曬到,然後那將近兩個月的運途裡不斷地換容器外的冰塊,如此到了京城之後,那水倒入水牢裡時,整個水牢的牆壁都結了一層薄冰,並且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化過。
當初她聽的時候也就是笑笑,嘴上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心裡卻在想哪裡有那麼扯的事,什麼水能寒到那種地步,將周圍的牆壁都結出一層冰來?
她堅決不信,直到自己親自來到了這水牢。
“他媽的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凍死了!”還沒進水牢的大門,押解蘇秦的那兩個御林軍就叫苦不迭起來,其中一個還搓起了手臂,以求能搓出點暖意。
“別廢話了!”另一個人雖然也是冷,卻還堅持地住,只是腳下的步伐無形中快了許多,還催促着蘇秦道:“秦統領,這廂多有得罪!不過這地方確實是冷得很,我們都有些頂不太住,所以麻煩你快一點,我們將你送進去之後也就完成任務了,成麼?”
“麻煩兩位了!”蘇秦客客氣氣的,並沒有因爲那兩人輕慢的態度而着惱。
很快三人便到了水牢門邊,一直喊冷的那個堅持不進去要在門外等着,另一人也沒法,只好自己將蘇秦押了進去,在她脖子上套了長長的鎖鏈後將一頭拴在了池邊上,而另一頭則掛在了水牢中央的一根粗實巨柱上。
“好了秦統領,這邊也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們這就走了!”那人將蘇秦弄好後又查看了一遍,確定蘇秦不會掙脫鎖鏈自己爬上岸來,便放了心,匆匆鎖了門和另一人離去了。
偌大的水牢裡,只剩下了蘇秦一人。
這滋味,並不好受。
即便是現在她的內力已屬上乘,但在這種極陰極寒的水中,蘇秦還是覺得凍得刺骨。她這才進來一剎功夫,就感覺整個下半身都陷進了一種麻木的狀態裡,除了僵冷,再也沒有其他感覺。
她這才相信,原來這個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被關在水牢裡的人哪裡還需要動什麼刑逼什麼供,這般刺骨寒涼的水只要往身上一潑,罪犯恐怕就會哭爹喊娘巴不得把祖宗十八輩都交代了吧?
而她現在還是大半個人都被栽進了水裡,這樣凍下去,恐怕不出半日,她下半輩子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唔……”感覺丹田裡最後那點內力也被這極陰之水給吸食了個乾乾淨淨,蘇秦再也維持不住身上的那點暖意,凍得忍不住呻吟了起來。
真的……好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