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出此言!小六怎麼可能是銀質面具?!”洛意沉像是聽到了什麼極不可思議的話,一向泰山崩於前都不改色的俊顏滿是驚訝地望着眼前的尊師,堅定道:“先生,這個王朝裡,誰都有可能是銀質面具,但唯有小六,我相信不會是他!我確定!”
“你確定?”商伯堯因爲這三個字而微微一沉吟,他低頭看着茶盞中晃動的淺綠色水紋,嘆氣道:“王爺,你覺得確定,可爲什麼微臣卻覺得事有可疑呢?雖說您纔是六王爺最親近的兄弟,微臣一個外人多不得言也沒資格多言,但有時候,旁觀者纔是最清的啊!”
“先生……”洛意沉疑惑地盯着商伯堯,自從兩人“合作”以來兩人便一直都是亦師亦友的關係,所以商伯堯就很少用到“微臣”這個自稱,而此時他竟然用在了小六的事情上,難道事情真的很嚴重?“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他低聲問道,磁性低沉的聲音中有着連自己都不自知的緊張。
“那倒沒有!”商伯堯搖了搖頭,如實道:“只是直覺上覺得,六王爺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原來只是直覺……
洛意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笑着道:“若是直覺,那學生就只能說是先生多慮了!而且先生說不出小六是銀質面具的證據,學生這裡倒是有幾條可以證明他不是的證據!”
他頓了頓,認真地將有利於洛向離的幾條證據都擺了出來:“首先,銀質面具武功深不可測,而小六不過是跟着我學過一點防身術,算不得高,連內力都不是很深厚,跟銀質面具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其次,上次去關押蘇如雪的地方時他也在,而且還受了傷昏迷在地牢裡,若他是銀質面具,那又是誰救走的蘇如雪?
若這些還不夠,那不如想想我第一次中毒的時候,那時候小六才幾歲,定然不會是他下的手,所以先生是不是真的多慮了?”
洛意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末了又加上一句:“唔,對了,方纔我跟他說秦方就是蘇兒時他還很驚訝,說蘇兒現在的聲音明明是個男人的聲音怎麼可能是他的二嫂,從他話裡聽來似是從來都不知道人的聲音可以通過藥物做僞裝,而先生也知道,銀質面具的聲音從來都是刻意僞裝過的,小六若是銀質面具,他又怎會露出那般驚訝的表情?先生你說呢?”
商伯堯沒有說話,不可否認洛意沉說的那些證據不是沒有道理,可他潛意識裡還是覺得洛向離有問題,而且若他真的有問題的話,那這個人的僞裝……是不是深的有些過於可怕了?
長長嘆了口氣,商伯堯笑着拍了拍洛意沉的肩膀道:“好吧,但願是我多想了!不過你要讓位這個問題,我暫時不會同意!”
“先生!”洛意沉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多商伯堯竟然還是不同意,想到自己已經對蘇秦許下諾言,若是再食言的話……“先生,也許你會覺得學生很自私,爲了一點兒女私情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可是你不明白……不明白蘇兒
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重要到,他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棄,更何況是那區區皇位!
商伯堯何嘗不知道洛意沉的用情至深,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堅持着自己的立場:“這個以後再議吧,當務之急,我們先想想怎麼扳倒大皇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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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古代的密室,但是隔音效果做的非常不錯,即便是蘇秦用到了內力,也無法聽到那一牆之隔的洛意沉和商伯堯都說了什麼。偷聽沒什麼效果,她也就不再去聽,也恰巧洛向離這時湊了過來,便直起了趴在牆壁上的身子承受起對方帶着好奇的打量目光。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蘇秦好脾氣地抱着雙臂任對方打量。
倒是洛向離,被蘇秦這麼一問反而有些赧然,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少年臉龐浮上一層淺紅小聲道:“沒、沒什麼問題,就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蘇秦習慣性地眉頭一挑:“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其實嚴格來說,也不能說是不可思議!”洛向離淺淺一笑,轉身倚在蘇秦身旁的牆壁上語氣帶着悵然道:“二嫂,你不知道你剛失蹤那會兒二哥的樣子!他爲了找你可以幾天幾夜的不睡,到最後還是姜芽趁他不注意時打暈了他再灌上迷藥,才讓他睡了一會兒。可也就是一會兒,真的,那麼大劑量的迷藥在他身上都起不了作用,纔將將一會兒,他便掙扎着起身,又要去找你!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就瘦脫了形看上去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所以二嫂,我很感謝你能再次回到二哥身邊,感謝上蒼,這次沒有放棄二哥!”
時隔幾個月,當有人如此清晰地將洛意沉當日找她時的情形說與她聽時,蘇秦只覺整個左胸腔都漲得疼痛。她垂眸看着腳邊地磚上細細的紋路,那些紋路輕輕淺淺模模糊糊,在一片花白的視線中逐漸幻化成了洛意沉瘦削的側臉。
那側臉之上似乎還殘留着疲憊的痕跡,而那疲憊,有大半是因她而起。
因她而起啊……
蘇秦嘆了口氣,眼睛一眨將那幻化中的洛意沉從腦海中撇去。“小六!”她轉身面向洛向離,視線卻停留在密室的暗門上,“洛意沉也不知道要和商先生聊到什麼時候,我突然想起山谷那邊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我先回去,你在這等着你二哥可好?”
“啊?你要回去?”洛向離怔怔地看着蘇秦,以爲自己剛纔說錯了什麼話,“二嫂,是不是我剛纔說錯了什麼啊?你不會是生二哥的氣了吧?”
“怎麼會!”蘇秦淡淡一笑,否定道:“是真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等你二哥出來後,你跟他說一聲,嗯?”
說完也不待洛向離有所反應,徑直出門走出相國寺跨上了她來時的那匹馬,徑直朝二王府奔去。
而洛向離也沒有阻攔蘇秦,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等對方拐過前方那一道照牆時,垂在身後的手,突然朝側後方輕輕劃了一
劃。
待那手勢落下時,便有人影從暗處一閃而過,朝蘇秦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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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急急忙忙地離開,是去了二王府。
今天洛七沒有跟來,他應該是留在了二王府中,所以她一路疾馳直奔二王府,果然在身下的馬匹剛拐進二王府門前的那條街,便看到了洛七正從大門內出來,似是要去什麼地方。
“洛七!”蘇秦趕緊出聲叫住了對方,洛七應聲答了一聲,回頭一見是蘇秦,連忙跑到她跟前壓低聲音道:“王妃娘娘,您怎麼過來了?對了王爺不是去找您了嗎,怎麼你們兩人沒有在一起?”
蘇秦擺了擺手,先在馬背上緩了口趕路的氣兒,才跳下來對洛七道:“你有沒有空?若是沒有的話,那改日你偷偷去找我一趟,別讓你們家王爺知道!若是有的話,那我們找處僻靜的地方,別讓人跟來!”
她知道洛意沉在很多地方都埋了暗衛,但今日她找洛七這事斷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她便提前給洛七打了預防針,讓他帶她去沒有暗衛佈置的地方。
而洛七一聽便聽出了端倪,他神色一凝,點了點頭道:“屬下眼下也沒什麼事情,至於沒有暗衛的地方……這附近肯定不行,王妃娘娘若是信得過屬下,不如跟着屬下走遠一點?”
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洛七!蘇秦點了點頭,牽着馬跟着洛七後面,由着他將她帶到了一處僻靜的茶樓裡。
“這家茶樓是屬下父親的一個朋友開的,屬下經常會過來幫父親送點東西,所以安全上王妃娘娘無需顧慮!”進了門洛七熟稔地朝掌櫃打了招呼要了壺茶,然後便帶着蘇秦上了二樓的雅間,將房門關嚴後,他轉身對蘇秦躬了躬身道:“王妃娘娘,您有什麼事,就直接跟屬下說吧!”
蘇秦纖指輕輕在桌面上敲了敲,輕聲道:“洛七,你剛纔說若是我信得過你,那就跟着你走遠一點,我二話不說就跟着你來了。同樣現在,若是你信得過我,那麼就請你將……洛意沉這階段的佈施都說與我聽,可好?”
“這階段的佈施?”洛七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蘇秦問的是什麼,“王妃娘娘說的是關於大皇子的事情?”
“對!”蘇秦推開面前的窗戶遙遙望着窗外,嬌小的身影被日光拽了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洛七看着那道影子,忽然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心酸浮上了心頭:“王妃娘娘,您不如……直接告訴屬下,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蘇秦目光一怔,回頭看了眼洛七,失笑道:“平時看着你笨笨的,沒想到到關鍵時候還是挺靈敏的!”她嘆了口氣,終是不再繞彎子,直接道出了她找洛七的目的:“洛七,你應該知道洛意沉的打算,那麼,作爲一個跟了他這麼多年的貼身護衛,你甘願你的主子就這樣將自己多年辛苦的成果,拱手讓給別人嗎?”
“還是說,你覺得南疆那片瘴氣叢生的貧瘠之地,更適合洛意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