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慘叫貫徹整個馬車廂之後又透過厚厚的木板傳遞出去,淒厲的聲音驚起了牆頭上正在覓食的飛鳥,也將清晨從大理寺旁走過的人震的驚了一驚。他們全都不由自主地朝那輛馬車看去,卻在看到馬車上屬於洛意沉的二王府的標誌時,又趕緊將頭低下,似是什麼都沒看見一般加快了步伐匆匆而過。
而車廂內的蘇秦,感覺自己在剛纔那短短的一剎那間,像是經歷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她從未想到有一天洛意沉會如此待她,明明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如膠似漆覺得此生有對方陪伴將會是一種無法比擬的幸福,蘇秦甚至還後悔沒有早一日接納洛意沉,以至於他們浪費了太多的美好時光。
可是現在那些美好的時光全都變成諷刺,一幕幕地抹上了黑色的劇毒張牙舞爪地朝蘇秦襲來,蘇秦剛要反抗就被它摁倒在地後手起刀落,她連掙扎都還未來得及進行,便落了個人頭落地的結局。
多可悲,可悲的她想放聲大笑!
然後她卻笑不出來,也沒力氣再笑,體內最深處繁衍開來的疼痛讓她整片背部都在瞬間被冷汗溼透,額前的碎髮也被打溼緊貼在臉頰上,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洛意沉,你竟敢……這樣對我!
“這樣對你?哪樣?是這樣嗎?”一眼就看透了蘇秦憤怒的真正含義,洛意沉惡意地握着她的纖腰動作,直接讓蘇秦疼的整個人都劇烈顫抖起來,她甚至聞到了空氣中漂浮着的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而整個過程洛意沉都面色未改地冷眼看着蘇秦,無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殘舊的破布娃娃:“怎麼樣小乖,現在還敢說本王髒嗎?嗯?”
蘇秦沒有說話,只閉眸慢慢熬過體內那股劇痛。偶爾經過的晨風似是並未感受到車廂內的劍拔弩張,還依舊調皮地貪玩着不時地去掀起一角窗簾,於是從那掀起的窗簾處便可完整地看到洛意沉陰狠暴戾的危險表情,像是地獄裡索命的惡魔,一出手,便有數條性命灰飛煙滅。
然後就在惡魔想要再一次動作時,有一把精巧的匕首悄無聲息地伏在了他的脖根處,鋒利的刀鋒緊貼着小麥色的肌膚,一白一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洛意沉黑眸一眯,低頭看向了那把匕首的主人:“蘇兒,你這是幹什麼,嗯?”
“洛意沉……”待體內的疼痛已經消散到差不多能夠忍受的程度,蘇秦才握着匕首利用半邊身子的力道慢慢坐了起來,與對面的洛意沉平視着冷聲道:“我在幹什麼你看不見嗎?非要逼我這麼做是不是?”她一緊手中的利器往洛意沉脖頸上壓下了幾分,那小麥色的肌膚上剎那間便有鮮血順着匕首滑落下來,染紅了他胸前的一小片衣襟,“你剛纔不是問我還敢不敢說你髒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髒到了極點,這輩子,都別想洗乾淨!”
洛意沉黑眸一戾,揚手就要打掉蘇秦手中的匕首,可蘇秦明顯是有備而來,在他將將出手時便以極快的速度從貝齒間吐出一小截極細
極短的針吐向了洛意沉肩膀部位。因兩人靠的極近洛意沉想躲閃已來不及,於是那根針便刺入他肌肉裡轉眼消失不見,他只覺被刺的地方一麻,緊接着便整個身子都陷入了麻痹之中,再也動彈不得半分。
洛意沉被定住了身形不能再動,只有半邊身子能活動的蘇秦在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也累的癱軟在車底木板之上,於是原本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就以這樣的姿態陷入了停戰之中,所能行動的,只有軲轆軲轆不斷前行的馬車。
而那精緻奢華的馬車才拐入街角消失不見,就有暗色的人影從牆角隱蔽處走了出來,望着離去的馬車若有所思起來。
“主子,你可是在擔心這其中有詐?”暗色人影身後緊跟着一年邁老者,那老者在看到前方之人沉思的背影時,恭敬地躬着身道:“依屬下之見,那洛意沉倒不像是在做戲,這二王爺夫婦,的的確確是已經徹底反目了!”
“哦?是嗎?”暗色人影聞言擡起了頭,臉上覆着的東西在晨光中折射出一片刺眼光亮,透過光亮看過去,赫然便是銀質面具那獨具特色從不離身的面具。
只見他擡手撫了撫面具上的眉心處,似是還在考慮着他所見到的真僞:“如果說洛意沉因爲所求的東西其實不在蘇秦身上而撇棄了這顆棋子,而蘇秦在得知如此真相之後與之反目兩人徹底成爲仇人,倒確實有那麼幾分可信的成分,可我怎麼總覺得,哪裡有問題?”
雖然剛纔他透過那捲起的一角車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兩人的表情,洛意沉的狠戾不像是裝的,蘇秦的仇恨更沒有半點作僞的痕跡。
“這……”主子既然說了有問題老者自是不敢反駁,沉吟了一剎便主動請纓道:“主子放心,屬下這就派上幾個人緊盯着他們二人,到時他們二人到底是不是在做戲,自會有所結論。”
“嗯!”銀質面具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卻又不放心地囑託道:“那花弄已經確定了三日後斬首,所以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們只要看住了他別讓他再接觸任何人就可以,一個將死的人,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眼前最關鍵的就是盯好洛意沉和蘇秦二人,你把所有的人都調過來,一天十二個時辰就盯着他們倆!好不容易等到這兩個人反目成仇,接下來蘇秦一定會去找那支木蘭簪,沒了洛意沉庇護的她對付起來簡直輕而易舉,所以我要你們將東西搶回來,聽到沒有?!”
知道主子一直尋找的東西這次終於要出現,老者自然不敢有半點馬虎,於是他急急朝銀質面具躬了躬身,便躬身退下,去安排所需人力去了。
而銀質面具依然停留在那個地方,一張臉上唯一能見的雙眸眸色晦暗不明,讓人無法捕捉他的半絲情緒。
洛意沉,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跟我玩,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你賠的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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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在洛意沉的馬車拐入某條無人經過的小巷時便制住了外面趕車的馬車伕,那個由地組暗衛喬裝而成的人
,然後看都沒看依然被藥效控制到僵硬的洛意沉一眼,便跳下馬車,隨便找了個方向揚長而去。
所以她並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後,有隱在暗處的暗衛陸續涌了出來以快刀斬亂麻之勢處理掉了銀質面具派來跟蹤的人,然後換掉馬車伕繼續往前趕路。
“王爺,我們是回王府還是跟上王妃娘娘?”新換的暗衛周未朝馬車內請示道。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隻修長乾淨的大手掀開了車簾,緊接着那大手的主人也探了出來,竟然是蘇秦走時還停留在僵硬裡的洛意沉!
“先回王府!”他沉聲吩咐着,眉宇間絲毫不見方纔的半點殘虐暴戾,好像之前那些不過是世人錯眼的假象。他揉了揉被蘇秦射進一根短針的臂膀,稍一運力那短針便破肉而出反彈在了車廂壁上,他擡手取下那根針邊打量邊道:“我先回王府安排點事情,然後那邊就交給你們,明白嗎?”
“王爺是打算……暗中跟着王妃娘娘?”周未是地組裡面跟了洛意沉較長時間的人,所以也多少了解對方的想法,但這樣單槍匹馬而去……“王爺,不若讓周未跟在您身後吧,您自己一個人,真的太危險了!”
“無需!”洛意沉擺了擺手,駁掉了周未的建議,“多帶人只會引起銀質面具的懷疑,他生性多疑很容易便會猜透整個計劃的始末,這個計劃但凡有一個環節出現錯誤,我們的心機就等於白費人也不可能救出來,所以絕對不可掉以輕心,明白嗎?”
周未神色一凜,肅嚴道:“是,王爺!屬下明白了!”
洛意沉點了點頭,放下車簾倚回到了車廂壁上。半封閉的車廂內還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蘇秦的還是他的,想起之前蘇秦在他身下疼到發顫的樣子,洛意沉的眸色一深,雙眸便埋進了濃濃的疼惜之中。
蘇兒,對不起,但目前爲止,那樣做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我沒有選擇,只能那樣做!
但願你日後知道事情真相時……罷了!
洛意沉的嘴角輕扯出一抹苦笑,黑漆的眸子裡也落進幾近絕望的蒼涼,他其實應該告訴自己,以蘇秦的性子就算日後她知道了真相,她也不可能原諒他了吧?!
蘇兒……
正在丞相府會客廳裡淡笑着面容飲茶的蘇秦突地一怔,下意識地回頭朝外看了看,剛纔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喚她,而那聲音熟悉地像是……
蘇秦面色一寒,因爲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個人影而冷了所有情緒,她怎麼會幻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秦兒怎麼了?”似是察覺到蘇秦的異樣,坐在首座的蘇義明關切地出聲問道。
蘇秦隱在茶盞裡的臉笑了笑!
她是從馬車上下來拐了幾個彎之後直接回的相府,因爲洛意沉說的那個簪子她想了半天覺得也只能是還留在相府之中,於是便回來探個究竟。說起來這還是她出嫁之後,第一次回門啊!
所以蘇義明和楊氏才這麼激動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