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奴隸

奴隸!

蘇有有進了衛生間,洗衣機上果真放着一髒衣簍,她把裡面的衣服拿出來一看,頓時無語,這髒衣服比她的乾淨衣服還要乾淨,她拎起一件上衣抖開,左右打量,胸口處有個閃閃發亮的小字吸引了她的視線,仔細一瞧,哎呀媽呀,LV。

她又去檢查其他幾件,Dior,CHANEL,Hermes……一水兒都是國際大牌。她的小心肝不由震顫了幾下,這要給他洗壞了,她還不得賠死啊!

從衛生間探出頭,她問:“哎我說,你這麼好的衣服,爲啥不送去幹洗啊?反正你又不缺錢。”

沈昱慵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你以爲乾洗店就乾淨麼?還不如自己洗。記得動作要輕,不能擰乾。”

“知道了。” 蘇有有無奈地縮回頭去,戰戰兢兢地洗起衣服來,好在都不怎麼髒,她意思意思地洗了幾下,然後把水從衣服裡壓出來,端着盆出去:“晾哪兒?”

沈昱指了指背後,眼皮都沒擡:“陽臺上有晾衣架,給我攤開晾。”

蘇有有拉開推拉門,果然外邊兒掛着好幾個用來平攤晾乾的衣架,還是多層的,她仔細地把衣服攤在上面,回到客廳:“喂,你看完了沒有?”

沈昱從資料裡擡起頭:“差不多了。”

蘇有有滿心期待地問:“怎麼樣?”

“不怎麼樣。” 沈昱合上資料:“你來推銷之前,沒做過市場調查麼?”

蘇有有訕訕地摸摸鼻子,搖頭。她纔剛上班多久啊,哪有功夫去做市場調查?而且前幾天都拿來背資料了,誰知道他又不需要她講。

沈昱閒適地靠在沙發上:“我們科室有功效和你們這藥一樣的藥品,換言之,完全可以替代你們的藥,而且價格便宜很多,對患者來說更加實惠。”

蘇有有腹誹道,這藥也不是她造的,價格也不是她定的,她哪裡知道會有這種情況,不過嘴上還是說道:“沈醫生,您看這藥功能相同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您得一感冒,去藥店不是也有很多種類的可以選嘛,什麼中成藥,西藥,片劑,液體,等等等等。”

沈昱嘴角一勾:“但你們這藥貴啊,性價比低。”

蘇有有想了會兒:“沈醫生,您看現在這個市場,功能和定價就不存在正比關係。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好比女人用的那個爽膚水,名牌的一瓶要幾百大洋,可是起什麼作用啊,我覺得抹了跟沒抹差不多,但是照樣有很多女人趨之若鶩。再比如說,我之前給宿舍從家帶的大紅棗,沒什麼人愛吃,但人一推出那什麼養顏美容的紅棗漿,我們宿舍的人就全去買了,比紅棗貴多了。”

蘇有有喘了口氣,總結道:“所以說,顧客基本是盲目的,花錢買的那不是功能,而是寂寞。”

沈昱露出有意思的表情:“說得很好,可你想過沒有,你剛纔說的那些現象,很大程度是廣告造成的,本來功能只有五分的產品,通過營銷手段,可以放大到十分。但你現在要賣的這款藥,可是處方藥,你見過電視上鋪天蓋地做宣傳的處方藥嗎?”

蘇有有搖頭:“這還真沒有。”

沈昱聳肩:“這不結了。你剛纔舉的那些例子,顧客都是有自由購買的權利,但處方藥不一樣,必須由醫生開方子,你明白了嗎?”

蘇有有想了想,默默點頭,所以藥品銷售的核心,就是要打通醫生的環節。現在沈昱說她公司的藥性價比不行,意思就是不想買?那可怎麼辦……

她忽然想起單有爲那個勵志故事,此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這藥既然不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那麼爲什麼別人要選擇她公司的藥,而不選同樣功效,價格更便宜的?

硬擠出朵笑,蘇有有就差沒點頭哈腰了:“沈醫生,以後您要是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我一定好好給您辦。”

沈昱見她還挺上道兒,就笑了笑:“行了,今天就到這兒,以後的事你自己看着表現,我可沒有義務教你怎麼幹好自己的工作。這資料你拿回去。”

蘇有有從他手上接過材料:“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沈醫生再見。”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哈?”

沈昱白她一眼,從沙發上站起來,到她打掃的那個臥室視察了一番,再到陽臺檢查她洗的衣服,半晌後撇了撇嘴角,評價:“湊合。” 跟着掌心衝內,朝她揮了兩下手:“你可以走了。”

“……沈醫生再見!”

出了他家大門兒,蘇有有就把沈昱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心肝脾肺腎都詛咒了個遍,只差沒扎小人兒了。回到家她立刻把溼衣服換下來,洗了個熱水澡,再泡了杯板藍根,抱着杯子懶洋洋地窩在牀上,下意識地翻着手機裡以前的照片。

曾經她受了委屈,總會可憐兮兮地去那誰那裡尋求安慰,那誰就會跟她一起同仇敵愾,然後悄悄地幫她解決麻煩,讓她有種被罩着的安全感。那誰說過:以後你還上啥班啊,小爺養你。

蘇有有眼眶開始酸澀,趕忙把手機扔一旁,不一會兒響了,楊穎打來電話:“喂,有有,我代表組織來慰問你了,晚上你被潛沒有啊?”

“怎麼着,聽你這口氣,像是很希望我被潛吶?”

“嗨,我那不是希望你跟那保時捷能發展發展麼,你看你跟那誰都分了,老這麼單着也不是個事兒,我呢,從小到大就沒認識過什麼有錢男人,你要是能跟那保時捷搞在一起,我這不也是跟着雞犬升天了麼?”

蘇有有切了聲:“跟他?免了吧,你知道今晚他把我叫去幹啥嗎?他讓我給他打掃房間,洗衣服,把我當清潔工使!”

“喲,這癖好可真夠怪的。”

“可不是。這麼變態的男人,爲難我以後還要把他當皇帝一樣伺候,再說了,他跟那誰都同屬美男那掛的,我一看就心裡不舒服,所以你也別指望跟着我雞犬升天了,我向來運氣差點兒,沒那嫁入豪門的命。”

跟楊穎再貧了會兒,蘇有有掛上電話睡了,第二天到公司當面跟單有爲彙報了沈昱的意見,說他們公司的藥性價比低。

單有爲顯然對這點早有了解,沒做任何多餘的辯解,直接說:“有有啊,你懂不懂什麼叫情感銷售?”

蘇有有眼珠子轉了圈,搖頭,她只知道不能得罪沈昱,要討好他,拍他馬屁就對了。

“情感銷售說白了,最終目的是要讓對方感到欠你人情,然後被迫產生一種不得不還的壓力。當你的產品本身沒有特別顯著的競爭優勢時,你就要採取這種辦法。”

蘇有有邊點頭邊想,難怪現在都流行神馬送禮,送票,送購物卡,甚至送錢,送女人,敢情這都是在給對方下套子呢。不過這招她倒是懂,也會用,但這沈昱不要錢,那她能怎麼辦?

單有爲講了半天大道理,理論知識一套一套的,最後也沒告訴她到底該如何搞定沈昱,策略是什麼,分幾步行動,具體有哪些方案。大概他也是沒招,所以只能紙上談兵,要不早把沈昱拿下了。

從公司出來,路上接了一電話,是老家的鄰居,苗婷的媽,張阿姨打來的。她和苗叔叔兩人上帝京看苗婷來了,非得要她週末過去,跟他們見一面,吃個飯。蘇有有直覺不想去啊,這不是送上門給自己找對比,往心裡添堵麼?

但蘇有有左右奈何不得張阿姨,她畢竟是她媽媽那一輩兒的,幾十年的鄰里鄰居,也算自己半個長輩了,她說不過,只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

到了週末,她把自己捯飭得精神點兒,順便也把脆弱的小心肝兒武裝了下,頂着烈日就出門了。苗婷住的那富人小區離她租房的地方不算太遠,有一趟公交車可以直達,她站了快一小時纔到那地兒。

下車後,她先尋覓了一水果店,雖然跟張阿姨他們老熟了,但第一次上人新房拜訪,兩手空空地去,總歸不大好,所以她還是意思意思地買了些水果拎過去。

張阿姨親自到樓下接的她,她們家那戶型果真跟電視裡演的那樣,電梯門一打開,走出去就是客廳,蘇有有把手上拎的水果遞過去,笑道:“張阿姨,我給您買了些櫻桃和西瓜,現在天氣熱,正好吃了消暑。”

“唉喲,你瞧你這孩子,還跟我客氣個什麼,張阿姨家裡現在什麼沒有啊。”

蘇有有呵呵兩聲:“我這不是上門是客嘛,不好意思空着手來,就是一點水果而已,不成敬意。”

“行行,張阿姨收下了,你先去沙發上坐,我把這擱廚房去。”

蘇有有點頭,朝沙發走去,苗叔叔從裡間出來,見着她招呼道:“喲,有有來啦。”

“哎,苗叔叔。” 蘇有有叫了人,環視客廳一圈,沒見着其他人:“苗婷他們呢?”

苗叔叔手指二樓:“還在睡午覺呢。”

蘇有有心想,呵!這午覺可睡得真夠長,現在都快四點了。

兩人一齊在沙發上坐了,苗叔叔問道:“有有已經工作了吧?”

“哎,工作了,在一家制藥公司做銷售。”

“銷售?那這可得跑業務,夠辛苦的。”

“辛苦不怕,反正現在年輕,沒別的本事,就只能從底層幹起。”

苗叔叔讚賞道:“你這心態就很好,不像我們家苗婷,結了婚就把工作辭了,成天在家閒着,無所事事。”

蘇有有也不好說什麼,人家的家事兒,她哪好插嘴評價啊:“人各有志吧。”

過了會兒,張阿姨從廚房端出來一盆東西:“有有,來,吃點水果,我剛洗的。”

蘇有有笑:“哎好,我買的時候,老闆說櫻桃包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嚐嚐。”

張阿姨把手上那盆東西放茶几上,蘇有有探頭一看,咦,怎麼一粒粒紫不拉幾的,這不是車釐子嗎?怎麼不是她買的櫻桃?

她疑惑地望向張阿姨,張阿姨抓起一把塞她手裡:“這美國進口的,無毒無公害,二百來塊一斤呢,現在國內的東西呀,可是吃不得了,還是人美國的東西好,安全,放心。”

蘇有有心裡有些不舒坦。國內的東西怎麼就吃不得了,這不每天十幾億人吃着呢嘛,再說了,水果而已,又不是地溝油,至於搞得這麼緊張麼。她有些鬱悶,估計自己買來那些水果,她前腳走,後腳就得被扔垃圾桶,可憐她還沒發工資,從生活費裡摳出來的錢買的。

張阿姨往她身邊一坐:“有有啊,聽你媽說你工作了,現在掙多少錢一個月?”

“底薪三千,有銷售提成,但我剛開始幹,現在還只能拿底薪。”

張阿姨撇了撇嘴:“唉喲,這麼低呢,要照你這工資,扣掉房租和生活費就沒得剩了,啥時候能在帝京買上房啊。”

“買房的事兒還早,我這不剛畢業嘛,慢慢存錢唄。”

“哪兒還早啊?等你以爲自己存夠了,再去市場上一看,那房你又該買不起了。” 張阿姨吐出個車釐子核:“所以說現在讀書沒用,以前誰家裡出個大學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擱現在,滿大街走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是大學生,不稀罕咯。”

蘇有有暗想,是,讀書沒用,十五年寒窗苦讀,比不上別人化十五分鐘的妝,或者是上胸圍下胸圍十五釐米以上的差值。但這又怎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兒,我就愛花十五年寒窗苦讀,然後辛苦工作,你管得着嗎?誰規定每個人都必須活成一樣兒的?

張阿姨問完工作,覺得沒什麼好聊,又開始問愛情:“聽你媽說你交男朋友了?”

蘇有有料到這個問題會來,已有心理準備,硬着頭皮道:“嗯。”

“他是哪兒的人吶?”

蘇有有低頭看着地板:“本地人。”

“這還好,本地人起碼家裡有套房,又是本地戶口,以後小孩上學好上,高考也划算。外地人要考到首都的大學,那分數線得高不少呢。”

蘇有有乾笑:“張阿姨您都說到哪兒去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扯到小孩身上去了。”

“哎,這不都是你遲早要面對的問題麼。他父母是幹什麼的?”

蘇有有一聽,這開始查戶口了,她本來就不想多提顧家喬的事兒,便撒謊道:“我不清楚,沒問這些。”

張阿姨正要開口,看那表情就知道她要說你怎麼不問問呢?這多不謹慎啊。苗婷和宋裡就從二樓下來了,苗婷幾步跳下樓梯,奔到蘇有有跟前:“有有你來啦,走,跟我去房間,我有東西送你。”

蘇有有站起身,和宋裡打了個招呼,便跟着苗婷上樓:“你可真夠能睡的,我不來,你是不是就得睡到晚上啊?至於現在睡這麼多嘛,以後兩眼一閉夠你睡的。”

“呸呸呸,你少烏鴉嘴。” 苗婷拿出幾個瓶瓶罐罐:“喏,買護膚品送的小樣,我用不着,給你用吧。”

蘇有有接過一看,喲,雅詩蘭黛,蘭蔻,印象中這是稍微有點年紀的人用的,她才二十二,就用這麼貴的不好吧,那等她到了四十四,還不得往臉上貼金子啊?

她把小樣推回去:“你自己留着用唄,我也用不着,怕營養過剩,臉上長痘。”

“就幾個小樣,你拿回去試試。” 苗婷對着鏡子梳頭:“週一下午我約了做臉,你要不跟我一塊兒去?”

“週一?” 蘇有有往牀沿一坐:“姐姐,您還真是貴人事忙,週一我得上班。”

“哦,對哦,我還真忘了。”

“哎,我說,你把工作辭了真的好麼?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宋裡要在外邊兒有人了,你怎麼辦?”

苗婷安靜了會兒,回過頭來,拍着肚子狡黠一笑:“怕什麼,等我懷了他的孩子,到時候母憑子貴,誰敢跟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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