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7. 在明在暗

先前,巖橋慎一轉達野崎研一郎那邊合作的想法時,渡邊萬由美認爲,在整個合作當中,最無關緊要的,就是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的關係。

只要有了利益聯結,他和中森明菜是交往還是不交往,都無所謂。

此時此刻,文春的這一輪炮火攻擊裡,看似最容易化解的,也是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交往的事實。

巖橋慎一是什麼時候和中森明菜交往,渡邊萬由美不知道。但是,那兩個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並且有所聯繫,她心裡一清二楚。

第一次合作時,巖橋慎一爲什麼提議讓ORIGINAL LOVE借中森明菜的光,爲什麼想到邀請中森明菜,渡邊萬由美也並非沒有覺察。

然而,不論前因是什麼,對渡邊萬由美來說,都不是需要她去追究的。

眼下的事,只要證明兩個人早在第一次合作之前,就已經有所往來,整篇文章不攻自破……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也就用不着多費腦筋,而她也就更不必當回事了。

正是在讀過了《週刊文春》的正刊以後,渡邊萬由美的想法才發生了轉變。她不再認爲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的交往是無關緊要。正相反,在眼下,那成了“至關重要”的。

音樂節結束的第一天,面對報紙媒體的通稿,母親渡邊美佐話裡話外的意思,那場對巖橋慎一的吹捧是早有預謀。到今天,《週刊文春》的炮彈亮出來,更加證明了渡邊美佐的判斷正確無比。

把巖橋慎一事先高高捧起,就是爲了此刻集中向他的炮火。

渡邊美佐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樣一來,渡邊萬由美也就不得不回答母親的那個問題。或者說,渡邊美佐正是因爲預見到了有可能發生的種種可能,纔會問出那樣的問題。

要依靠巖橋慎一的形象,那巖橋慎一的形象能一直是正面的嗎?

而她,渡邊萬由美,會一直站在巖橋慎一的那一邊,不論是他作爲唱片業界的點金手、地下音樂圈的伯樂風風光光,還是現在被推到漩渦之中進退兩難,都站在他的那一邊嗎?

渡邊萬由美再想起母親的問題,心裡像被刺紮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雜誌內頁,巖橋慎一稍微偏過頭去、跟中森明菜說話的那張臉上。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我們的合作受到損害。

巖橋慎一說過的話,重又在渡邊萬由美腦海當中浮現。她心下思忖,要主動給巖橋慎一打電話、聽一聽他的對策,卻又改變主意,打算等巖橋慎一思考完了對策,再把電話打過來。既然他是聰明人,就不會兩手空空的時候就撞上來。

只是,在巖橋慎一的電話打來之前,渡邊萬由美先接到的,是母親渡邊美佐的電話。

……

《週刊文春》發行,雜誌鋪貨以後被大肆搶購,電視臺紛紛出動,去採訪文章裡的當事人,評論員們也紛紛跟進,雜誌出刊當天,就對着這麼一篇文章分析的頭頭是道。

無所謂過後的事態會如何發展,總之先把今天的通告費拿到手。

而在這些煽風點火的評論當中,有多少是在趁熱度,又有多少是和BURNING一系關係密切的評論員,坐在電視機前看着節目的人不會知道,電視臺的人不會在乎。

發現了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在交往,如果只是藉着他先前跟菊池桃子傳過緋聞,去編造腳踩兩條船之類的新聞,那未免也太沒有價值了。

可以利用的東西,就要大用特用,借題發揮,這樣才足夠……感受着話題鋪天蓋地而來,巖崎加允美才完完全全體會到,這所說的,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要不是巖橋慎一突然插一腳進來,將她的計劃全盤打亂,挖走了菊池桃子,她也不必再走這麼多彎路,能夠有一個更高的創業起點,無需像現在這樣,只好當個陪臣。

背叛了她、選擇了巖橋慎一的菊池桃子固然讓她心懷不滿,但如果沒有巖橋慎一的出現,事情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得知BURNING系與巖橋慎一的GENZO系一向關係不睦,巖崎加允美一方面覺得扳回一局的時機到來,另一方面,也認爲自己找到了晉升的法門。

BURNING系和巖橋慎一關係不好,周防鬱雄不喜這個製作人。假如能夠給巖橋慎一挖個坑,那樣一來,即使是周防鬱雄,也要多看她一眼。

事務所剛開張時,巖崎加允美略施小計,就讓菊池桃子送來道賀的賀禮。以此爲引子,她重新和菊池桃子取得聯繫,輕而易舉,就套出菊池桃子單戀巖橋慎一、而巖橋慎一已經有女朋友的情報。

巖崎加允美入行近十年,舞臺經理、經紀人,各種工作都做過,在業內認識的人更不少。她找到自己相熟的、出身同鄉的一名狗仔,拜託他全力跟蹤巖橋慎一。

想要抓住他正牌女朋友的情報,也或許能趁機發現什麼別的蛛絲馬跡。結果,發現了他的交往對象可能是同屬研音的中森明菜——

那名狗仔跟到巖橋慎一坐上陌生人的車,而在同一地點,又發現了中森明菜出入的蹤跡。並且,不止一次這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個地點。

總不至於巧合到這種程度吧?

雖然沒有拍到鐵證,但掌握到這條線索,就讓巖崎加允美興奮不已。同時染指一家事務所的兩個女明星,足夠讓巖橋慎一成爲研音的敵人。

不僅如此,稍加運作的話,把菊池桃子寫成一個故意勾引中森明菜男朋友的壞女人,毀掉她一貫以來清潔的形象,也是簡單不過的事。

巖崎加允美拿到線索興奮不已,受她所託得到了這條線索的狗仔也摩拳擦掌,想要挖個大新聞。爲了穩住他,不讓他輕舉妄動,巖崎加允美又搬出了周防鬱雄。

在業內,如非必要,沒人想要得罪周防鬱雄。而對無名小卒來說,如果能在周防鬱雄面前露臉,得到他的表揚,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然而,巖崎加允美穩住了同鄉的狗仔,拿着掌握到的巖橋慎一和中森明菜在交往的蛛絲馬跡、以及如何下手的思路,通過對她有恩的平哲夫,往上彙報給了BURNING的當家人周防鬱雄,希望能夠藉助周防鬱雄的威勢,將炮口對準巖橋慎一和菊池桃子的時候。

平哲夫傳達回來的,卻是周防鬱雄輕飄飄的一句:“這樣的情報,只拿去編造腳踩兩條船這樣的緋聞,也太沒有價值了。”

“堂堂的名製作人,怎麼可能會因爲這點微不足道的緋聞受到實質的傷害?他那樣的人,連劈腿的緋聞都能被美化成風流佳話。……巖崎君,不要那麼天真。”

“沒有價值”。

巖崎加允美有些不甘心,“但對方是同屬研音的兩個女演員……”

一個風流才子能夠被業界容許的前提,是他動不到其他勢力的搖錢樹。不入流的小明星,他能同時交往幾個女友、只要不被多事的週刊踢爆。但如果要讓其他勢力的搖錢樹都成爲他的附屬,那麼,再厲害的才子,也要當心被聯合起來放逐。

高度發達的藝能界裡,才子的存在是很重要,但也不是沒了才子就轉不動了。

“確實,是同屬研音的兩個女演員。”平哲夫不以爲意,“但如果,研音根本就不在意菊池桑的名聲被破壞呢?”

巖崎加允美被噎了一句,愣住了。

平哲夫不緊不慢,“雖說周防桑否決了你的計劃,但卻收下了這條情報,也準備見一見你的那位同鄉。巖崎君,周防桑一定另有打算。”

而作爲周防鬱雄的家臣,要做的就是等待。並在被需要的時候,聽從他一聲令下。

從送上這條情報,再到《週刊文春》放出預告。

巖崎加允美看着鋪天蓋地的消息,被明裡暗裡扣上“欺世盜名”帽子的巖橋慎一,復了仇的快意難以言喻。

只可惜,菊池桃子在這篇報道里,形象還是足夠清潔。能再從旁邊添把火就好了……

她站在輿論漩渦之外,看着被捲入其中的一切,越是亂,就越是興奮。

這份興奮,不僅是因爲巖橋慎一陷入困境,還因爲此事一旦大獲成功,在周防鬱雄那裡,也總有她這個送去了線索的人的一份功勞。

不能一網打盡固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巖崎加允美絕對不是那種分不清主次輕重的人。報復歸報復,能借由這件事,爲自己的事務所換取到資源,更是重中之重。

所謂的要往前看……要看向未來。

……

單憑一個巖崎加允美,憑她帶來的那點蛛絲馬跡,當然做不成這樣的大新聞。大明星的緋聞也好、醜聞也罷,是用來奪取大衆眼球的。對業界來說,反而是最無所謂的。

明星更新換代快得很,幕後黑衣人穩如泰山,業界根本不在乎。

真正想要打擊巖橋慎一,最不能做的,就是利用和女性之間的緋聞。

巖崎加允美目光短淺,只看到如何打擊巖橋慎一和菊池桃子,報曾經的一箭之仇。但周防社長看得更遠,他的目標之所在,就是如何給巖橋慎一和他背後的GENZO沉重一擊。

不過,雖說巖崎加允美的眼光淺,卻也貢獻出了不小的功勞。畢竟,這一次,遞上武器來的人就是她。

周防社長賞罰分明,這個剛剛纔投靠了平哲夫的小嘍囉,接下來頗有些機會。……至於能不能抓住機會,用到手的資源做出點名堂,就看她的本領了。

馬場俊一心想,機會送上去,如果沒有才能,那也無濟於事。

像是BEING那位長戶社長,作爲商業的音樂製作人,曾經推出過TUBE那樣的暢銷樂隊,也爲LOUNDNESS那樣的人物擔任製作人,眼光雖然有模仿別人的嫌疑——但往往還能模仿到點子上去,製作的能力也是一流。

這樣的人,得到了BURNING的支持,成立VERMILLION唱片以後,推出的REV出道以來,雖說沒有到大紅,成績在新人裡也像模像樣。雖說模仿了ZARD……但只要能成功,模仿也無所謂。

做一個女版的、模仿ZARD的樂隊,是有些顯眼。這一位長戶桑,現在又簽了個叫上杉升的英俊青年,正想着,要借鑑REV的出道經驗,在這個基礎上去調整,推出一支新的樂隊。

長戶大幸幹勁十足,要搶奪樂隊市場。只要有能力,BURNING就能成全他。

但是,馬場俊一心裡還是覺得,巖橋慎一的眼光更好、手腕更高。如果是GENZO和BURNING系聯合,大概已經在業界大殺四方,從一衆大牌唱片公司裡,搶奪出一塊大蛋糕。

不能爲周防社長所用的巖橋慎一,實在是可惜了。

巖崎加允美送上的那條情報,被周防社長大加利用。有BURNING出手,甚至還挖到了菊池桃子前陣子換了新經紀人,背後的隱情是因爲那條她跟巖橋慎一的緋聞。

菊池桃子的上一個經紀人,打從她加入研音起就跟着她,知道的內情不會少。她因爲菊池桃子的緋聞受到牽連,正是薄弱的一環。

電梯往上升,閘門開啓,是周防鬱雄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剛纔來時,被獲准可以直接進去見周防社長。

不過,周防社長在打電話。

馬場俊一站在門外,聽到他對着電話那頭說,“……無論如何,請您務必多加考慮。”

能讓周防社長用如此鄭重其事的話溝通的人。

馬場俊一琢磨的這一瞬,周防鬱雄放下了聽筒,讓他進來。

“周防社長。”

周防鬱雄心情不錯,“聽說長戶桑又要推出新樂隊了。”

馬場俊一低頭,“正要向您彙報這件事呢。樂隊的主唱已經決定下來,等決定好體制,就籌備出道了。”

“不是說,選了個帥哥主唱嗎?”周防鬱雄笑起來,“長戶桑也喜歡美男子。”

他隨口一提,“GENZO那支叫BOLAN的樂隊,主唱也是個美男子。”

“是的。”馬場俊一附和道。

不僅是美男子,還跟藤彩子合作過。一場合作過去,BOLAN大步向前、飛黃騰達,改名換姓、第二次出道的藤彩子,也在那次合作鋪就的路線上順利走着。

“樂隊製作人,卻都中意美男子。”

周防鬱雄吐槽了一句。轉過話題,“這位一帆風順的巖橋君,今次大概要焦頭爛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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