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 分離
“師傅……”
浮生望着眼前的白眉老者,整個人都怔住了。他下意識的雙膝一彎跪在了老者的身前,心裡百轉千回,張了張嘴,卻終是一句話也沒說。
“哼!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傅?”
白眉老者憤憤的一揮袖,滿懷傷痛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記得他當初下山時,還是個俊秀少年郎,如今幾年時光過去,倒多了幾分沉穩之氣。可惜……
“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我讓你下山歷練,結果你倒好,不但迷戀上了一個妖孽,竟然還和她隱居在此。你是把爲師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還是打算叛出師門與爲師作對啊?”
“師傅……”
浮生知道白眉老者的厲害,所以早料到他遲早會找到自己。但沒想到會這麼快,以至於讓他有些心慌意亂。
“師傅你聽我說,如夢她雖然是雪妖,但是她從來沒害過人。她……”
“孽障!”白眉老者怒然,“妖就是妖,沒有善惡之分!”
話音一落,他伸手一把拽起浮生。扣住他的手腕冷冷道:“你入魔障太深,跟爲師回紫竹峰好好面壁思過!”
“師傅!”
“住嘴!爲師念在你說她從未害過人的份上,今日就讓她在湖底沉睡,留她一條性命。但倘若你仍舊執迷不悟,我就讓她永遠沉睡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
浮生聞言,再也不敢多說,只能咬着牙隨白眉老者離去。可當他們剛走上沒幾步的時候,湖水猛然炸開,一道白色身影飛出,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夢兒!”浮生驚訝出聲,秋季還未過,天氣依舊有些燥熱。如夢這個時候離開湖底,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浮生哥哥,你不要走……”
白衣人兒雖忌憚那白眉老者,但卻絲毫不退縮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明亮的眼眸望着老者身旁的浮生,透着慢慢的希冀和渴望。
浮生心中一顫,不忍看她。“夢兒別胡鬧,趕緊回湖裡去。浮生哥哥先和師傅回去,很快便會回來的!”
他原來是想暫且安穩住如夢,好勸她趕緊回湖裡。可白眉老者聽聞此言,當即冷笑一聲道:“不會!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師傅!”
這一下,浮生都不禁開始有些惱火了。他從不知他敬愛的師傅竟然也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他剛纔所言,明白人一聽便知是安撫之意,可他的師傅偏偏要去揭穿,就像是存心要刺激如夢一般。
果然,平日裡十分乖巧的人兒暴怒了。不管不顧的朝白眉老者攻去,鐵了心一般要留下心愛的情郎。可白眉老者修爲深厚,小小雪妖根本不是對手,再加上氣候不對,所以幾番打鬥下來,如夢便不敵落敗。
白眉老者本欲揮劍斬殺,可浮生卻死死擋在瞭如夢的身前。
“師傅,我跟你回去!你放了她,放了她吧!”
白眉老者拿他無奈,只有依了他。隨即浮生把如夢抱起放入了湖中,雙手捧着她的臉頰溫柔道:“夢兒乖~以後不可以在衝動行事知道嗎?我……可能回不來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浮生這句話雖然說的平淡,卻是最殘酷的訣別之言。他低頭吻了吻如夢的額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後,狠下心起身離去。當他隨着白眉老者越走越遠,只聽見這四面環山的幽谷中,響起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喚。
“我不要離開你!!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
秋去冬來,紫竹峰上的思過崖邊,青衣男子負手站立。忽的,背後長劍出鞘,他一個旋身,舞出漂亮的劍花。劍身在石壁上掃過,劃出四個大字。
浮生如夢。
男子望着石壁微微一笑,忘不掉,忘不掉!縱然師傅打他罵他,他依舊是忘不掉。那抹純白身影早已刻在他的腦海裡,深入骨髓,每每一閉上眼,就會出現在眼前。
天空緩緩飄下潔白的雪花,落在浮生微仰的臉上。他感受到了冰涼,猛地睜開眼。待看見是落雪時,心中陡然一突,提起劍就往山下跑去。
夢兒,夢兒!是你來了嗎?爲何要來?明明知道來此地就是送死,爲何不聽話!
浮生快速朝山下跑去,希望能趕在師傅未動手前救下如夢。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他心裡這麼想着,腳步也越來越快。可當他終於趕到山腳時,卻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到了。
那個從小把他養大,雖是嚴厲卻又很愛護他的師傅,此刻竟倒在雪地中,紅色的鮮血從他的胸口流出,刺目的顏色讓浮生的眼皮直跳。
他擡頭望向滿手血腥,表情錯愕的如夢。呆呆道:“是你做的?”
“不!不是我!”那個純白的人兒激動的搖着頭。極力辯解道:“不是我做的。我是來找你的,本來想如果他阻止的話,我就殺了他。可、可是他真不是我殺的,我來到這他就已經這個樣子了!”
浮生半信半疑,畢竟師傅很厲害,這個世上能殺他的人不多。他勉強定了定心神,蹲下身把那白眉老者扶了起來。嘆了嘆鼻息,已經是氣若游絲,不可能救活了……
“師傅,師傅?”
他輕輕喚着,鼻子一酸,眼睛開始泛紅。
白眉老者緩緩睜開眼,垂死的模樣使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實則他的年歲也很大了,可修道之人法力越是深厚,年歲也越不容易看出。
“生兒?”
老者吃力的喚着浮生的小名,讓浮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是,是我!師傅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白眉老者聞言,微微側首望向了蹲在另一旁的如夢,伸出手指向了她。然後未能再說一個字,就這麼闔眼辭世了。
如夢當場呆滯不語,待看見了浮生眼中的恨意後,徹底崩潰。
……
冰宮幻境內,隨着浮生話音一落,不遠處就當真出現了一名女子。
白衣勝雪,白髮及腰。身姿款款,猶如冰雪幻化而成的雪精靈,美麗動人,讓人瞬間迷了心神。
而隨着她的出現,冰宮幻境裡竟然飄起了片片雪花。小白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雪花接觸手溫便化,竟然是真的!
女子停在原地,一雙明亮的眼眸緊緊盯着青衣男子。
“浮生哥哥,你終於來了……”
浮生利劍一指,眼神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怎麼?今天不躲了?”
“嗯。累了……”
“……”
熟悉的臉,熟悉的眼,熟悉的聲音。五年來,浮生曾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再遇見她,如果在遇見!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把她斬於劍下,爲死去的師傅報仇!可如今真見到了她,竟是滿心苦楚。劍雖舉起,卻始終下不去手。
他咬緊牙關,終是揮劍狠狠朝她一劈。劍氣橫掃而過,她不躲不閃,可卻未曾受傷。那道劍氣險險從她身側掠過,力道之猛,讓她身後的冰壁應聲而裂。
如夢明顯一怔,愣愣道:“浮生……”
“爲什麼!!!?”
青衣男子神色憤然,“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我那麼相信你,可你爲什麼要騙我!?師傅就算脾氣執拗,性子倔,你也萬萬不能殺了他!你當初既然下的去手,就應該想過我們之間會怎樣!五年了!你逃的累了,我追的也累了。今日,我們之間就做個徹底了斷吧……”
如夢本來情緒控制的很好,可一聽浮生這麼說,當即也是惱了。秀眉皺緊開口道:“我沒有!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你師傅真的不是我殺的!當年我趕到山下時,他就已經受傷倒在那了!”
“呵!”浮生泛起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承認嗎?當初那個地方就只有你和師傅兩個人!而且師傅最後也說是你,難不成他老人家是存心污衊你不成?”
浮生說完這最後一句,自己猛然愣了一下。心裡有一個想法陡然冒出,驚的他一身冷汗。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師傅不會這麼做的!
如夢也察覺到了浮生的異常,冷笑道:“怎麼?是想到了什麼讓你害怕的事了嗎?呵呵!這麼多年了,你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你可曾仔細想過事情的經過?當年你師傅帶走你的時候,我離開湖底反抗。可在你師傅手中連三招都過不了。即使是氣候對我不益,可我根本就不是你師傅的對手。冬天一到,我就去紫竹峰找你。試問那個時候才過了多久?兩個月都沒有吧?短短兩個月我就有能力殺了你師傅嗎?而且我還毫髮無傷那麼厲害?”
浮生不語,表情很是難看。他自言自語的喃喃着不可能,手中的劍像是快拿不穩了。
小白這個旁觀者在最後關頭蹦了出來,有些擔憂的伸手拍了拍浮生的肩膀,略帶關切道:“喂?你沒事吧?”
他這聲一出,浮生猛然回神。
幻境!是幻境!假的,一切都是假的!